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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如夜掌心聚力，只一击，巨石碎裂，发出一声巨响。
他走进谷中，来到城下，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沐教主，你收留了我，我很感激。你是高阳王的女人，我不想动你。所以，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在给你机会，等你自己离开。现在，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收起你那无谓的幻想。和我作对，你会死。”
冷如夜很少说这么多话，他欠高阳无泪的太多。
“你未免太自大了。”
沐青灯合掌聚力。
冷如夜不再多说，他的手上还握着那根从巫山捡来的树枝，就以此为武器。
他站在原地不动，等待她先出手，即便她绝无可能收手，他也要先给她这个机会。
两人之间不过十余尺的距离，沐青灯假意出掌，第一只噬魂蛊虫从她的掌中飞出，直朝冷如夜而去！
冷如夜没有动，他本意等那蛊虫飞到面前，再斩下。却不料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儿从天而降，那噬魂蛊虫生生打在她的脖颈处，钻了进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个短短的瞬间。
赖小幸原本要来看看有什么热闹，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被一阵剧烈的疼痛席卷，头里好像有一把烈火在燃烧。
她左颊上猩红色的花纹伸展开来，裹住她的全身，浅浅护住她的心脉。
赖小幸昏死过去之前，感到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倒在一个陌生的怀抱之中。
那个瞬间，冷如夜的眼前一片黑暗。
每一次轮回，他都告诉自己，这一世，这一世一定会保护好她。
可是，这一次也一样
“小幸！”
冷云起疾驰，从冷如夜僵硬的怀中抢过赖小幸，将她小小的身子平放在地上，握住她的小手，给她输送内力。
她的手滚烫，冷云起双目赤红，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怒意，少年时的偏执与癫狂再次表露无遗。
“城内有护心药，我去拿。”
冷月担忧的眼神扫过他的危险情态，转身攀上岩壁，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幸？
又是这个名字。
暗绿色的叶形胎记几乎覆盖了冷如夜的整张脸，额上手上，青筋毕露，一张原本属于少年的脸庞显得狰狞之极。
强大的妖力聚集起来，他手上的那根树枝终于承受不住，应声而断。
“用我的。”
冷云起单手扔给他一把剑。
冷如夜放弃了所有的防守，一心只想取了沐青灯的性命，长剑凌厉，一剑将沐青灯放出的第二只噬心蛊虫劈成两段，直取她的要害而去。
快如闪电，沐青灯瞪大眼睛，她无路可逃。
“锵！”
两剑相交，火化四溅，的空气仿佛要一切燃烧殆尽。
冷如夜怒而抬头，一个白衣男子双手持剑，挡在了沐青灯的身前，他的胸前有一片刚刚干涸的鲜红痕迹，尚且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味。
是高阳无泪。
“如夜，现在的你，被恨意冲昏了头脑，随时都会坠入魔道，无法自拔。”
高阳无泪的声音似乎是冷静的，可是他握剑的手却在颤抖。
如果他晚来一个时辰，究竟会变得怎样？
是沐青灯死于冷如夜的剑下，还是曼珠转世被他的青儿杀死？
他不敢想。
“高阳王，我欠你的实在太多，恐怕，这一世，我欠你的这笔债，要加倍了。”
冷如夜的心冷了一冷，却并不退后一步。
伤害她的人，都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
沐青灯是高阳王心上的人，然而对他而言，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只要不是她，活着都没有价值。
两人先是僵持，随后全力交锋。
冷如夜和高阳无泪的战斗，宛如强者争霸，风云色变，为的却都是自己所爱的女人。
沐青灯掩藏自己的气息，竭力弱化自己的存在感，悄悄从冷如夜身侧绕过去。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小娃儿，就是花妖曼珠的转世。
哼！冷云起为了能独占长生不老的秘密，也真是费了极大的功夫，连她身体的生长都生生延缓了。
冷如夜能与高阳无泪匹敌，一时半会也抓不了他去，不如带这小鬼回去，她已经中了噬魂蛊虫，也更好控制。
赖小幸躺在冷云起的怀中，神志已经混乱。
一个个模糊的画面像走马灯一般，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这些，似乎都是她长大以后的画面，一个孤独的黑衣男子，总是走在她的身前，无论她怎样努力，都看不清他的脸。
她只知道，那个人的脚步，很固执、很笨拙，总是一步一步地走错。
冷云起紧紧握住她的手，大约传说是真的，黄泉之子，终其一生，必为情所困。
可是，现在，她还那么小，那么无辜
“妖女，告诉我解蛊的方法，我还可以饶你不死。”
沐青灯已经找准了时机，正要出手的那个瞬间，冷云起的声音冷冷传来。
沐青灯这才发现，她根本无法靠近他。
沙石平地起，狂风乱作。
七八身穿黑色斗篷，头戴獠牙面具的刺客将沐青灯团团包围起来。
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年仅十四岁就成为了谷的主人，杀人如麻，沾血无数。
“你杀了我，就再也没人给那小娃儿解蛊了。倒不如你把她给了我，我可保她不死，等我得到了长生不老的秘密，仍旧把她还给你。”
沐青灯并未心生惧意，反而更加冷静，她退后十步，与冷云起拉开距离。
“要打开鬼域的大门，须得彼岸花的鲜血来祭，你以为我不知道？”
冷云起站起来，从一个刺客身上拔出剑，直指沐青灯。
“谷主，我拿了护心药，快给小幸服下吧。”
沐青灯游移不定之际，冷月携着药瓶飞身而下，她的眼底闪过一抹阴戾的颜色。
冷云起扫过冷月和沐青灯的位置，他们离得太近。
不好！
第九章孽缘（三）
“小心！”
冷云起话音未落，沐青灯长袖一挥，最后一只噬心蛊虫已经钻进冷月的后颈。
沐青灯挟持冷月做人质，其实一时还拿不准她在暗夜谷的地位如何，然而冷云起眼底的担忧让她知道，她赌对了。
噬魂蛊很快在冷月身上发作，她没有黄泉封印护体，立刻陷入了假死状态。
冷云起聚集内力凝神，发现自己已经听不见她的心跳声。
“哼，堂堂的暗夜谷主，竟然会爱上一个相貌如此丑陋的女子，真叫人惊讶。拿你怀里的小娃儿来换她，否则，她体内的蛊虫将会将她的魂魄吞噬殆尽。”
“卑鄙的妖女，闭嘴。咳咳咳咳”
冷云起被逼至极限，寒疾发作，扑倒在地，咳得满地是血。
他拼命维持着自己的理智，将赖小幸死死护在身后。
“青灯，不要。”
高阳无泪握剑的手一抖，生怕沐青灯挟持的那女子死了，她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冷如夜瞅准时机，一脚踢开高阳无泪，站到冷云起身边，拦在了赖小幸的身前。
让一个男人在爱人和亲人之间做抉择，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一旦冷云起不够坚决，他会连冷云起一起杀。
沐青灯口中念念有词，对冷月体内的噬魂蛊虫施加命令，冷月猛地吐出一口气，脸蛋狰狞地扭曲在了一起。
“冷云起，这个女人和你护着的小娃儿不同，没有妖力护体，只要我愿意，她很快就会死。你最好再想想。”
沐青灯再度出言相胁。
“云起，让、让我死吧。”
冷月想要用道理说服冷云起冷静，然而浑身的疼痛却让她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一句“让我死吧”，深深的刺痛了冷云起的心。
他擦去唇边的血迹，站起身来。
“好，我杀了你，还有害你的那个妖女。”
“慢着！”
高阳无泪走到沐青灯面前。
扑通！”
高阳无泪的双膝已然着地。
“青儿，就当我求你，你放开她，告诉我解蛊方法，我会带你离开这里，有我在，没有人能够伤害到你。我只想和你一起终老。”
他的神情几乎是带着绝望，绝世的脸庞不再淡然。
冷如夜记得，五百年来，高阳无泪只下跪过一次，五百年前，轮回之局的第一世，他为了自己的子民，而向比他卑微低贱百倍的敌方君主低头。
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一次，他下跪，却只是为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子。
一个人若是爱错了人，便会一生是殇。对于长生不死的高阳无泪来说，这将会是一个永远无法终止的悲剧。
就像他和曼珠那样。
“懦夫”
沐青灯抿唇，鼻尖微酸，恐怕连高阳无泪自己都不明白，他根本不爱自己。
在他的心里，最重要的永远不是她，而是道义。
赖小幸朦胧间睁开眼睛，小手用力揪住舅舅的衣角，却轻到冷云起无法察觉。她看见前面站着一个黑衣少年。
真是奇怪，她明明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背影，却觉得那人是那样的熟悉，仿佛很多年前就已经见过的。
她想笑一笑，和舅舅说些什么，却张不开嘴，流出来的不是一如既往故意用来恶心人的哈喇子，是满脸的眼泪。
六个人的心，因为不尽相同的原因，都痛了一痛。
一时间，整个谷底，陷入了无法可解的僵局。
沐青灯不再说话，手掌环绕着冷月的脖颈，噬魂蛊虫破颈而出，重又钻进沐青灯的掌中。
冷月脸色苍白的倒在地上，冷云起扑过来试她的脉搏，一颗悬着的心才略略放下。
“还有一个人呢，别耍花样。”
冷如夜走过来，他的长剑以极近的距离抵在沐青灯的颈侧，沐青灯的脖颈渗出丝丝血色，两人慢慢地走向赖小幸。
冷如夜改变了主意，等她给曼珠解了蛊，就放她跟高阳王回去。
高阳无泪的情殇，是五百年前，他和曼珠种下的因。
沐青灯慢慢蹲下去，一只手抬起赖小幸的脑袋，小娃儿似乎是已经完全失去了神志，颊上一片湿漉漉的泪水。
“快点！”
冷如夜神情冰冷，内心却焦灼如焚。
沐青灯勾起唇角，冷如夜蓦地掌心一痛。
方才沐青灯从冷月身上收回的噬魂蛊，悄悄从她颈侧的细小伤口流出，顺着冷如夜的长剑钻进了他的右掌。
虽然从手掌侵入到控制头脑，不如从脖颈处侵入来的更快。
然而，只要蛊虫进了对方的身体，她就能让冷如夜成为她的棋子。
“保护好小幸！”
冷云起大喊。
如果冷如夜被沐青灯控制，再加上一个高阳王，赖小幸必定凶多吉少。
高阳无泪再说不出话来，沐青灯已经彻底断了自己的退路，她的死局已定。
这因因果果，岂不是从他们的相遇开始的？如果青灯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长生不老的存在，或者他告诉她传说并不是真的，这一切是不是就会有所不同？
“高阳王，自作孽，不可活。我已经给过她机会了。”
冷如夜冰冷的声音在整个谷底响彻，他左手接过右手的长剑，指向沐青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