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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每一步都激起一阵丁铃当啷的脆响,随着他向洞中心靠近,他也在这些宝物中越陷越深,步子越来越慢,犹如行走在积雪中的人。
“好了,你真的该走了。”丕平的声音不响,却被石洞放大了数倍,显露出他语调末尾调侃的笑意。
奈莉唇线紧抿,她深深欠身,向洞口倒退了一步。迈出这一步后她顿时轻松许多,转身就往外快步走去。
“谢谢你,这次就不说再见了。”丕平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他停顿了一下,释然地笑说,“还有,别忘了回头。这是我能为你做的唯一一件事。”
奈莉步子一顿,可她已经离开洞口。也就在她回首的那一瞬,洞中清晰地传来一声脆响,像是利刃穿透金属的低鸣。她知道,丕平用那把威力强悍的黑色匕首毁掉了整个洞窟。
她不假思索地向一旁退让。
随着那一声信号,金银相撞的叮当声络绎不绝,一片片汇成更为浑厚低沉的鸣响,宛如几百面铜铸就的大鼓被同时重重擂打,又如两军交锋后刹那爆发出铿然的碰撞声。
整片海岸的岩体在她面前分崩离析,互相磨蹭撞击着向下沉陷。
地上货真价实地裂开口子,将那无数的宝藏和石块一起不分贵贱地吞了下去。
灼热的岩浆翻滚着涌上来,填满大地的创口,却又转眼被顺势而下的海水冷却,发出呲呲的怪响,化作新一层凹凸不平的地面。水汽弥漫,萦绕四周宛如起了一场最浓的海雾。
等蒸汽终于散尽,海浪仍旧平静地敲击着礁石。雪白的浪头越过阻碍攀上刚刚成型的岩面,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天仍旧灰而寥廓,风声依旧孤寂。
那一座面朝大海、藏着一族人几代心血的洞窟,就像是从不曾存在过。
奈莉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举目四顾,一时不知该往何处去。仿佛是顺应她的疑问,下一刻,视野中的情状陡然变化。
她再次悬在没有边际的高处,被互相缠绕的世界线包围。
可奈莉很快发现,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汇成圆锥形螺旋的所有的世界线都在移动。它们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有条不紊地从螺旋状的队形中脱身,一根根地舒展开、成为笔直的细线,与时间的轴心平行。
千百万根世界线排成平面,将光锥生生撑开。
奈莉在这奇妙景象面前忘记了眨眼,她看见这些细线以飞快的速度重新互相缠绕,编织出崭新的螺旋。
维尔德亚的宇宙正在被重写!
如果说光织成的螺旋罩子便是禁锢维尔德亚的命运,细线如今却突破了限制。也就是说,命运被击破,维尔德亚真正脱离了诅咒,获得了自由。
命运之土从此将再不受命运束缚。
以血与泪为代价的反抗并非徒劳。
奈莉的视线微微模糊,她抬手擦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眼时她已穿透了圆锥形的光罩,永远地离开这个焕发新生的世界。她目睹了新秩序的诞生,也到了必须离开的时刻。
不存在天罚的维尔德亚不需要系统,没有系统就没有她继续存在的必要--全新的维尔德亚世界,没有奈莉的位置。
世界的法则正将她这个异物排除出去。
奈莉不知道自己将被这力量推向何方。在这一刻,她甚至不在乎自己的去向。她只是依照丕平的嘱托回头,睁大了双眼,亲眼见证那美丽、晶莹的新螺旋成型,而后爆发出新星诞生般的光彩。
她满足地闭上眼。
一个名字滑过舌面,她微笑起来。
在这样的世界里,如果他还存在,一定会真正地、快乐地活着。
※
身体猛然找回了重量,有人重重撞了奈莉一下,她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睁开眼朝对方看过去,那人却已经走远,只留下一句抱怨:“傻站在路中间有病啊!”
她努力适应着明亮的光线,发觉自己身处熙熙攘攘的会场正中。
从稀奇古怪的摊位和周围人的打扮判断,这是那个冬季漫展,也就是她前往维尔德亚的契机。她下意识寻找那个让一切开始的游戏展位,却始终没见到记忆中醒目无比的巨大条幅。
难道是在展馆另一边?
奈莉讷讷地将巨大的展馆走了个遍,都没见到记忆中的厂牌。她最后甚至抓了个戴猫耳头饰的工作人员询问,对方一脸不明所以,从挎包中掏出场馆地图:“亲你是不是记错摊位名字啦?”
奈莉尴尬地敷衍过去,靠在墙边将会展手册仔细看了一遍。
那个摊位真的不见了。她花了很久消化这个事实,然后安慰起自己这是理所当然的事--维尔德亚不再需要游戏这个媒介来召唤引导者。
但这真的发生了吗?她真的回来了?
场馆里的空气显得憋闷起来,她逃一般地走向出口,被馆外冬日的阳光闪花了眼。周围的一切渐渐生动起来,不再蒙蒙的没有实感。沥青马路,喇叭按个不停的公交车,穿着动画角色服装的少年少女,带着寒意的都市空气,感官忙碌地收集信息,最后得出结论:她终于可以确信自己回家了。
那么维尔德亚的一切,那个世界的一切,还有……与那个人的邂逅又是否发生过?
她知道找不到证据,只能垂下头,闷闷地朝着记忆中轻轨站的方向走去。
初冬的下午寒意渐渐浓厚,敞开式的轻轨站台有些冷。她将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在原地蹦了几下取暖。
列车到站的语音响起,这不是她要坐的那班车。
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近了,应当是急着赶这列车的旅客
她看了一眼手表,向双手掌心呼了口气,面前顿时凝结出一小片白茫茫的水雾。
足音停在了她身后,列车到站,车轮与铁轨的摩擦声尖锐又刺耳,准备上车的乘客吵吵嚷嚷。但她清楚不过地听见有人低低地开口,仿佛害怕太大声便会惊扰一个易碎的梦境。
那个人问:
“奈莉?”
车头带来一阵凛冽的风,揉乱了她的头发,将她的视野割裂得七零八落。
发梢高高地扬起来,在空中划了个弧。
她回过头。
☆、82 后日谈(一)
考完最后一门,奈莉跟随熙熙攘攘的人流走出教学楼,吸了一口寒冷得呛人的空气,才终于有了一点实感。
假期近在眼前,考完的学生几乎都眉飞色舞,神情丰富得可以演默剧;即便大呼着“挂定了!完蛋了!”,不少人也照样和朋友们相约去疯玩一顿、之后再面对名为成绩的现实。
“嘿!”有人从后面重重拍了一下奈莉鼓鼓囊囊的书包,回头一看,是奈莉从高中时代的好友小白。大冷天照样元气满满的美少女小白开口直入主题:“考得怎么样?”
奈莉摸了摸鼻子:“还好啦……”
“得了吧!学霸就不要装学渣了,就看你之前复习的冲劲,要是不全a我帮你找教授理论去!”小白的声音有点大,惹得周围不少人似笑非笑地回头。
奈莉窘迫得轻咳了几声:“之前有一阵没好好上课,所以才那样复习……”
这是实话。回到现实的兴奋感过去后,奈莉必须面对的第一座大山就是已经生疏的课程。若不是之后考试周爆肝苦学,她很怀疑自己是否要在第一个学期就踏上挂科的不归路。
至于……至于某些人,之后因为彼此看上去都有许多事要做,就基本只维持了短信、通讯软件等书面上的交流;到了前几天奈莉没命地复习时,她基本是手机进入飞行模式完全消失的状态,也不知道对方在忙什么。
奈莉对自己单方面失联多少感到愧疚,但她也的确宁可暂时搁置某些情感问题,省得思来想去分散了精力。可现在考试结束,她唯一的挡箭牌也消散干净。
以后该怎么办?
这是一个比意想中要更为沉重棘手的问题。
“喂喂,你又放空了……我在和你说话……”小白用手肘捅了捅奈莉,见她一脸茫然,夸张地叹了口气,“我刚刚说,等下陪我到大学路口的那家花店去。”
“啊?哦,好啊。”奈莉心虚地垂下视线,顿了顿才问,“去花店干什么?情人节还远着吧……”
小白翻了个白眼:“和这个没关系!晚上我爸要和老同学和恩师吃饭,他懒得出门,又不愿意上网订,就硬要我帮忙。”她刻意停了片刻,忽然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而且你没发现最近去那家花店的姑娘特别多吗?听说新来的兼职小哥超--级--帅!”
“最近我都快学死了,哪里知道这种八卦……”奈莉横了小白一眼,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开机。几乎是接受到信号的同时,屏幕上的新消息数以几何级数增长起来。奈莉看着某个没有备注名字、但熟记于心的号码抽了抽嘴角,而后面对小白好奇的目光大言不惭地说:“最近广告短信真是越来越多了,一开机就涌进来。”
小白也没起疑:“我昨天连接到几个三打头的推销电话,都给我吼了几句就挂断了。”
也就几句话的功夫,两个人已经走到了目的地门前。
奈莉撩了一眼花店招牌,跟着小白推开玻璃门走进店内。
店面比外面看起来要宽敞许多,各色花卉按种类颜色插在白色塑料桶里,整齐地摆在墙边架上,满满当当将视野中涂满不属于冬天的鲜活颜色。店内暖气开得足,带着潮气的花草味一进门便扑面而来。
奈莉几乎是立即就注意到了店内的玫瑰,白玫瑰,红玫瑰,粉玫瑰,黄玫瑰,蓝色妖姬……这家店的玫瑰数量似乎比寻常要多、花朵成色也新鲜欲滴,仿佛与店外的严寒身处的不是一个季节。
“有人吗?我想买一束送人的捧花。”小白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打量着四周问道。
从花架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一个在针织薄毛衣外罩了件塑料围裙的人转出来,见了来客愣了愣,随即平和地说道:“请问花是送给谁的?有预算限制吗?”
这是个外表远年轻于气质的黑发青年。即便是这身休闲装配地摊园艺工作用围裙的怪异打扮,都无法给予他少年似的美貌丝毫的损伤。甚至于说,绿油油的塑料围裙愈加反衬出了他肤色的白皙,他一手插在围兜前的口袋里,稍稍卷起的袖口露出一截手腕,竟然有荒谬的美感。
小白沉默片刻,看了奈莉一眼,一脸“我说吧果然超帅”,而后才转头说道:“是送给长辈的,喜庆点就好了,预算……反正不是我出钱,随便小哥你来吧,谢谢。”
身材高挑的店员微微一笑:“好,那么就用墙上二号示意图的可以吗?”得到了小白的首肯,他便转过身去从桶里抽出几只带粉的百合。
奈莉不自觉盯着他绿色围兜在身后打的结,看着那一小截带子随着动作微微摇晃,与浅卡其色的针织面料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从异世界而来的魔王在大学城的花店打工。
这个充满超现实感的命题就在她面前上演,冲击力已经大到让她做不出任何多余的表情。她默默打开手机,手指停顿了一下,还是划开了数字惊人的未读短信。
时间最近的一条很短:“考试加油。我很想你。”
在发信人三步外看这样的短信实在是耻度惊人,奈莉掩唇咳嗽了几声,没看再之前的短信,默默将手机扔进包里,背过身看着窗外过路的行人。玻璃上模糊映出她的影子,她几乎可以确定自己脸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