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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净到底没有遵守落花的遗愿。
花儿到死都惦记着他,怕他孤寂,一心想陪在他身边,他如何能忍心让她一个人,埋在冰冷潮湿的泥土之下,任她枯萎腐烂?
他抱着她的尸身,来到了桃花渊,放她在小时候睡过的床榻上,用内力设置一个结果,将她包裹在里面。落花是凡人,肉身虽死,但是秦子净内力深厚,他设置的结果可以让她死而不腐,她看着就跟睡着了一般,只是再不能说话,再不能对外界有任何的感知。
如此她便不必委身尘沙之下了。
脸色惨白,一身血污,如何能是这个样子?秦子净念了清洁咒,又用白色的绷带,将她背后的骨头归位,最后施了一个小法术,衣袍完好无损,落花便安详沉静的仰面躺在榻上,犹如熟睡了一般。
秦子净立在床前,第一次看她的容貌。她肤色极其透白,眉心一点朱砂,尽管极淡,因为肤白,还是一眼就能看到。平日里眼睛闪烁黑亮,如今闭了眼睛,眼睫更见密长,小鼻尖微翘,灵巧可爱,一点樱桃小口,全无血色,巴掌大的小脸不见丝毫妖娆,却是个清纯灵动的美人胚子。
他还记得上一次注意她的时候,她还是个爬出襁褓的小女婴,十几年的时间在他身上没有停留,却让她由一个小女娃长成了一个窈窕少女。
秦子净垂手走到屋外,心里却不再宁静:花儿,你将永远留在阑珊谷,我也永远会在这里陪你。这便是你想要的吗?可值得?师父是该救你,还是让你永远这么睡着呢?还是该让那临渊公子带你走呢?
初始的几天,秦子净的内心是煎熬的。他是上仙,可也是由人修道成仙,还是个少年神仙,更是个性情中人。他的内心对于落花是愧疚和不忍,但另一方面,他其实不懂她为何非要一死,只为了见他一面?别人既然不爱,何必还要强人所难?
可以说秦子净接触过的唯一的女性就是落花,但是他一直当她是小孩,若不是那夜,定还要当她是小孩。所以他不懂落花,不懂这个女孩儿家的心思,如今她已经死了,对与错,都不必再争,唯有愧疚留在他的心里,久久不散。
如果不是那夜他犯下大错,她怎会失了魔力?若她魔力还在,她哪里会绝望寻死?待她成了魔神,天下都惧她怕她,她如何还能惨死剑下呢?如今是让她这么待在谷里,还是求一求天帝,看有没有机会能将她救活?
秦子净每天都抚琴给落花听,不只是《凤求凰》,还有《广陵散》,《高山流水》等。其实落花听不到,他做什么她都不可能知道,他也只是求一个心理安慰,减少一丝愧疚罢了。所以他真的是尽可能的陪着她,看书填词作画,都是搬到屋里,偶尔还会跟她说两句话,真的是比她活着的时候,还要用心细致。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秦子净便决定不求天帝,就这么将她留在谷里,留在自己身边。
落花喜欢满坡的桃花,他便使了法术,这谷里便也如袭月南山一样,一年四季桃花永不凋谢。秦子净也回到了以前的生活。
回谷约是一个月了,这日,竟然有外人来访,不想却是钟离沫。
☆、万水千山一转身
凝魂珠是谓何物?传说是盘古开天之时一宝物,能凝结凡人的魂魄,哪怕肉身已毁,魂飞魄散,平时用过的旧物,穿过的衣服等等,只要占了那人的气息,用凝魂珠来凝魂,便能让人死而复生。这只对凡人有效,但是能用上此宝物的凡人是少之又少,故而天帝的凝魂珠甚少示人。
这日洛世奇来觐见袭月掌门玉虚子。他对玉虚子说:“袭月上仙如今有了魔神之力,魔力能动摇仙界根基,天帝定不能安心,时日久了必然也会对我们袭月心生嫌隙。弟子有一法子,既可让天帝安心,又能救了袭月上仙的徒儿。此法如能成功,也能教天帝对我们袭月少了嫌隙……”
“哦?有此妙法?子净得了魔力,虽不会威胁仙界,但天帝素来多疑,恐他不能安心,长此以往,对我袭月也非益事。这些时日,我也正为此事忧心,但一直想不出什么妙法,今日你可说说看。”
“若是袭月上仙能将魔力封印了交予仙界,天帝便用凝魂珠救他徒儿……”
闻言玉虚子摇头:“这法子如何能行?却不说子净有没有能力封印魔力,就算封印了魔力,此事也是交易,子净平生最不喜与人交易。再言,他那徒儿与他……恐他不愿救她啊!”
洛世奇恭声说道:“掌门师尊多虑了!袭月上仙五百年前已经无人能敌,如今又得了魔神之力,他随便一掌便能击碎神器劈天斧,内力修为高深到何种程度,我们都无法猜度,此番封印魔力之事,他定是能做到的。却说他对他的徒儿,上仙必定是心怀愧疚,他隐居谷里,魔力与他无甚用处,若是交出魔力,便能救他徒儿一命,我想他多半是愿意的。”
洛世奇看玉虚子犹豫不定的样子又道:“这凝魂珠是天帝的宝物,借出来用一次,救活了人,即刻就会归还天帝,于天帝和凝魂珠都是无害。上仙的徒儿如今只是凡人,即便救活了她,于我们仙界也是无害。若此事成功,倒是解了天帝的心头大患,如何不去试试呢?再言,这对上仙也是好事。弟子闻说上仙是掌门师尊的关门弟子,掌门师尊也最是器重他,如今他身负魔力,总要被天帝惦记,天帝不安心,他也不安全;若他失了魔力,天帝对我们袭月少了忌讳,上仙也会更加安全,掌门师尊便也能宽心了!”
“如此也有些道理,那我明日便去禀明天帝,求天帝让我去游说子净……”
“不可!此事掌门前去游说,恐不能成……”
“为何?”
洛世奇解释道:“此次仙魔对峙是掌门亲自去请上仙出席,他徒儿惨死,如今再去劝说恐不能成。依弟子愚见,武陵仙山的钟离掌门最为合适,他的夫人伤了上仙的徒儿在先,他一是赔不是,二是他们又有过去的情义在,想来上仙不会拒绝。”
玉虚子捋了捋胡须,沉思片刻道:“恩,你说的有理!此事成是不成,对我仙界都无甚损伤,若是成了,于双方都有好处!”
“依照天帝的脾气,定是要见到封存的魔力才肯救人,如此就需要前去之人能深得上仙的信任,钟离掌门与上仙,他二人过去情意深厚,上仙定然信他,想是会先交出魔力,再安排救人。这便是我建议钟离掌门前去游说的另一个重要的原因。”
“你考虑的甚是周详,如此,我明日前去禀明天帝!”
八月初的这一天,秦子净正在抚琴,忽然感知有人闯进了他的结果。他猜到是仙界派人前来,却没想到来人会是钟离沫。
这阑珊谷本来是与他一起归隐的地方,五百年来一直盼他能来,今日真的来了,可是却再也找不到当年的心境了。五百年,“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早已经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钟离沫见他弹得还是那曲《凤求凰》,不禁又是欣喜又是感慨,原来他还记得这曲子,这曲子便是当年他教他的——子净果然还记着他!
还有这谷里满坡的桃花,茅屋,屋旁的小溪,屋后的竹林……无一不是他们过去曾描绘过的归隐之地。
子净……子净便是在这里等了他五百年!五百年没有人作伴的独孤和寂寞,他可曾怨他,恨他?
他自己呢?修了太上真人,娶了涟漪,有了孩儿,可曾觉得幸福?不,他唯一觉得幸福的时刻是那年认识子净,与他相处相知的日子!
那时候,他刚入仙门没几年,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那年他随师父和众位师兄去袭月拜寿,夏日午后,天气燥热,他便去了袭月后山的竹林纳凉抚琴,恰巧遇见了子净,那会子净已经是名满天下的袭月上仙。
初见他时,是惊为天人的诧异,世上竟会有这样美貌的少年!上天怎能如此偏爱于他,万千宠爱于他一身?
子净看着惊呆了他,微微一笑,问他:“你弹得是什么曲子,如此动人心弦!你可愿教我?”
自己是如此普通和平凡,却能接近这个修为容貌都天下第一的上仙,钟离沫的内心欢喜又自豪!
此后他们关系一直极好,他们在桃林喝酒谈天,在竹林深处弹奏伏羲琴,他还教他法术,助他通过试炼,成了仙人……直到那一次天帝太液池宴饮,子净已经是上仙,自然是在被邀之列,他只是个武陵的小仙人,尚没有资格参加。宴饮结束,子净来找他,问他愿不愿意离开仙界,随他归隐,去一个只有他们二个人的地方。
他惊呆了!
子净说给他三日时间考虑,到时再来问他。
虽然他已经修了仙人,已经可以长生不老,但是师门在上,他如何能走?再者,他与子净同是男子,如何能一起归隐?男儿出人头地,娶妻生子方是正途!
三日之后他拒绝了子净。
那日的竹林,清风徐来,他二人立在翠竹枝下,他劝子净不要归隐,他是上仙,是最可能飞仙成神的人,如何能归隐,弃前程于不顾?子净不答只问他,愿不愿意随他走,当他说出他不会随他归隐的时候,子净没有劝他,他甚至什么也没有说,只冲他倾城一笑,便翩然离去。他以为子净就此打消了归隐的念头,没料到他会一个人离开了仙界,更不想一别就是五百年!
如今到了旧时二人曾描绘过的归隐之地,他的心境如何是感伤一词可以描述的?这本该是他们二人一起生活的地方!面前的子净还是过去的样子,就好似若干次他梦见他低眉抚琴一样,那么他呢?
他三十五修了太上真人,如今子净只似渊儿那么大,他们之间隔着的难道仅仅只是五百年的光阴吗?
子净还是子净,他却已经不是当初的钟离了!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钟离沫强忍着心酸的眼泪,怀着复杂的心情叫了一声:“子净!”
琴声停了,秦子净抬头看他,没有诧异,没有欣喜,可以说是没有表情,只淡淡问一句:“你怎么来了?”
钟离沫还在平复复杂情绪的时候,秦子净站了起来,携了伏羲琴,准备离开的样子,末了又问了一句:“天帝叫你来,可是有事?”
无数次他的梦里,子净就是这般立在桃花树下,白衣独立,云发翩飞,手携伏羲琴,朝他微笑轻语,那枝头娇艳的桃花都因他失色。
“子净……为何这五百年,你都不曾去找我?”钟离沫抑制不住情绪,轻颤着声音问他。
秦子净叹息一声,没有言语。
钟离沫又言:“你可是已经忘了我?”
“过去的事,不必再言,掌门此次前来,可是有事?”
他叫他什么?
掌门?
他曾经只叫他钟离,他是他的钟离啊!如何今日要叫他掌门?这般生疏,果真是不同了吗?
“子净!你可是在怪我?可还是在恨我?”
“过去的已经过去,这谷里的日子无人打扰,闲淡悠远,很合我的脾气。”秦子净立在树下,答的冷淡。
“我……我却在后悔当日没有随你走!如今……如今我……我问我自己,这些年过得可是满足?所有都不及当初与你相处的那些点滴!但是我知道,我们的过去再也回不去了……要问这尘世,我还留恋什么,不是我的妻儿,不是武陵的掌门之位,便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