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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里的鬼大白天也是可以出来的？”
“那你就是人？”
“看来你一点都不怕我是鬼？”黎歌很快抓到了重点，“你不怕。”
他有意要维持自己的形象：“我当然不怕！”
顿了顿，又补充：“不过你到底是使了什么妖术？我可不是怕你！”
“那刚刚谁怕得哭爷爷喊奶奶的？”黎歌嘲讽地扫了他一眼，提醒，“你现在没有立场和我说这些，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就是了。”
肥官呼吸幅度骤然加大，他很想说不，可本以为自己脱离了危险，却没想到这刀居然跟着自己……
他小心试着握住那刀，可手指刚刚碰上，那刀却突然嗡地响了一声。
他吓得跌坐在地上。
“这刀……这刀……”
很明显在警告他不要做多余的动作！
黎歌善意地解说道：“忘记了告诉你，这刀有意识，你也可以认为是附了刀灵，只要你说谎，这刀立马就能砍断你的头，不信你就试试。”
肥官：“…………”
他吓得双股颤颤，好在削影刀没再动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情绪来，眼睛一闭，冲着黎歌说：“你问！”
“你以前来过这个镇么？”
肥官一怔，他没想到黎歌的问题会是这个。
他沉默了一会儿，神态竟是全然变了。
他目光飘忽地看着空中一点，脑海中记忆翻涌，一阵激烈的拍打之后，才渐渐地回归了平静。
他声音冷冷：“当然来过，怎么可能会忘记这里？”
“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你可以像他们一样叫我老爷，或者是县太爷，或者是狗官……亦或者是……，村民？”
说到最后一个词，他唇角的弧度加深：“只怕他们早已经忘记了有我这个人的存在，居然过了这么久都没有人想起来过，真可笑。”
看来是问得没错了。
黎歌问：“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设计他们？”
“设计？”听到这个词，他陡然暴怒了，他气的面目扭曲，嘴唇颤抖，却还竭力按捺着，眸光一寸一寸地发狠，说道，“这怎么可能是设计？我这是在帮他们回忆回忆，我是从这里出去的，我本来就该回报这里，把我身上所有的，好的，坏的，全都回报进去！”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喉头哽咽：“他们怎么能……他们怎么可以这么毫无关系地活下去？他们到底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他们还敢吃这片土地给他们的食物？他们怎么还不死？外面的人怎么都还不死？……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死？”
“这么恨他们的么，那你……”
话没说完，他猛然打断了她的话头，目眦尽裂：“恨？这不是恨，这是拿回！他们可不值得我去恨，我只是把他们从我这里抢走的，全都拿回来而已！”
他喘息着，眼眶发红，浑身都在发抖，恨得泪水滚落，那么多话却堵在喉头，到最后，他只哽咽道：“他当初那么狠心……为什么还能活得这么好……为什么……”
黎歌问：“所谓的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385章 说这么多，不就因为你不想死么（6）
他缓了口气，强作镇定，浊气一吐，往事徐徐现。
事情至此，已过了二十余年。
当时的肥官只不过是个孩子，家里贫穷，他尚在别人里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农活，因为身体易胖，总被人误会成偷人东西吃食的混蛋，因此总是蒙受些冤屈，又无处可说，渐而渐之，大家看到他的时候，都面露鄙夷之色，恨不得立马将他赶出去。
这些事传到了家里，又引得家里一阵打骂，可以说过得很不好，当时家里隔壁就是衙门，县太爷无意间见过他几次，知他真性，也护过几次，却怎么都改变不了大家对他的印象，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放弃了，不再提这些事。所谓过去，印象里最好的，也不过只有忘年交一人。
事情发生在那一年，突发天灾，饥荒干旱笼罩了整个镇子，大家一时间什么吃的都没有，县太爷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可还是不够分。
他拿出来东西了，大家分抢着吃完，便又上门来讨。
县太爷搜肠刮肚，从别地里借些吃食过来应急，大家便以为他还藏着什么，吃完了就又过来找。
一旦县太爷不给，他们就立马冲进去闹，给了几次之后，就洗不清，再加上人云亦云，把一生清廉的县太爷说成个贪官小人，藏着粮食不肯交给大家。一怒之下，他们抄了县太爷的家，却发现他已家徒四壁，饭锅里煮着的是白日里抠挖下来的墙角灰，拌着树根算成了一顿。
他们才恍然过来，赶紧去寻县太爷，没曾想县太爷因为他们的事怒火攻心，竟是气血上涌，再加上年纪也大，一倒不起。
众人心生愧疚，忙将他搬到屋里，也亏县太爷顽强，昏了一天之后，竟还是从鬼门关里出来了。
而他醒过来之时，却看见大家正将当时还很年幼弱小的肥官围在屋外，质问他到底是从哪里偷的吃的。
彼时所有人都已经饿得头晕脑胀，根本不讲任何道理，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只要能有一口吃的，更是疯魔不成样子。
他们将树皮啃尽，土也硬着头皮吃下去，终于忍受不了。
其中一人便发了疯，口中高喊着要吃肉要吃肉，竟是直接扑上去，咬住了肥官的胳膊，狠狠地撕下一块肉来。
其他人先是受到惊吓，忙上前将人分开，转眼看到他胳膊上汩汩流着的鲜血，忍不住咽了几口唾沫下去。
一时间，意识混乱，又有一人发了疯，朝着肥官就要咬下去。
肥官拼命地踢打，还是没逃过去，又被咬下一口肉来。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被活活咬死的时候，县太爷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然将那些人撕开，一把抱住肥官就往屋里逃，他死死地将门锁住，不让外面的人进来。
肥官痛得浑身难受，又饿浑身难受，连哭都没了力气，两人相互依靠着，渐渐地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肥官身边已经没有了人。
他怕找不到县太爷，又怕外面的人还在寻他，又躲了好几日，直到外面的人都没了力气，活像尸体似地躺在地上，他才敢在大半夜里打开扇门，小心地走在街上，寻找着县太爷的身影。
可他怎么都找不到。
当时咬人的事情早已在这些人之中传开，但毕竟这事违背道德天伦，更多人是镇压，再怎么都不能出现吃人的事情，可也有些人偷摸摸地在私底下，为了果腹忍心将小孩和别人家的互换，然后……
肥官闭了闭眼睛，仿佛被泼了一脸狗屎，立刻嫌恶地皱起眉头：“后来，我得知那群吃人的都窝在一起，他们被驱逐到外面去。我在里面找不到他，就忍不住跑到了外面，那天夜里我听到了……我听到了……”
他的声音再次哽咽了起来。
他听到是，其中一人有气无力地说着：“我好想吃肉啊，就算是像上次，那个老不死的，就算是他的肉也行，虽然老了点，好歹能吃下去……”
肥官如遭雷殁，当场僵在原地。
难过和恨意交织在心头，他当场立下决心，一定要回来报仇。
为此，他决定离开小镇，去外面寻求活路。
许是命中有意，他在半死不活又身负重伤之际，终于遇到了贵人，贵人扶持他长大，助他平步青云，得知他想过来当个普通的县太爷，便立马将他送了过来。
在这些年中，他的计划越来越全，一步步实施的也越发的顺利。
眼看着就要报复成功了，却没曾想，会遇到黎歌几个。
虽然知道这不过是幻境。
但黎歌心里还是忍不住一跳。
肥官面无表情地沉默一会儿，冷冷地：“我的目的已经成功了，不管你们现在做什么，都没有办法挽回了，放弃吧！”
黎歌没吭声，垂着墨黑纤长的睫毛，看着自己手掌出了会儿神，然后才簌簌抬起眼帘，只是面色更阴冷了些：“食物在哪里？”
他强撑着站着，用“我不怕死”的眼神，盯了墨燃片刻，然后低沉道：“没有！”
“如果我们找到了呢？”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你们是不可能找得到食物的，那些已经是最后的部分了，我说的全是真的，那些粮食，早就被我烧了！”
“所以你早就想好了要和他们一起死？”黎歌挑起眉头，满脸写着“不信。”
肥官声音僵硬：“那当然！”
“如果你真的想死，你就不会多和我说这么多话。”黎歌直截了当地挑白道：“说这么多，不就因为你不想死么？”
他这么斩钉截铁地肯定“辽安安”他们没有找到食物，恐怕食物所在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如果他真的想死，只要现在握住刀柄往里一刺，在场这么多人都活不成。
但他依然吊着一条命，吸着一口气，还站在这里的原因，除了怕死之外，没有其他的答案。
因为这些人，都给不出他想要的道歉。
也还不了那人的一条命。
他想要的，这些人都给不了他。
肥官面无表情，手指搁在腰侧，指节却苍白泛青。
第386章 你们想杀我，也要你们舍得（7）
“当然，我可能有个更大胆的想法。”黎歌抿了抿嘴唇，展颜笑了，慢条斯理地说：“你确实是把粮食都烧了，什么都不剩，而你还在这里的原因，是你回忆里说的那个贵人，是吧？”
肥官的脸更黑了，指甲一刮能掉三斤煤，他粗声恶气道：“你在说什么瞎话！”
黎歌真心实意地忧愁道：“那人待你如此好，你要什么他就给你什么，就算你再被仇恨蒙住了心，也不想放弃这么一位贵人，他让你知道了活着的美处，给了你特权，所以，你想要继续下去，要是死了，这个特权就没有了，对不对？”
肥官在旁边脸色都青了：“你……”
“大概过不了几日，你应该给他写了书信，告诉他你快死了，所以他会快马加鞭地赶过来，你故意推迟几日，等他过来时，已经无力回天，但你打算怎么办呢？要怎么瞒过他？这是你的渎职，造成这么多人死了，所以你打算怎么自圆其说？”
肥官脸色煞白，又结巴了起来：“我……你，你说的都，都不对！”
“我就不给你提供灵感了，省得你抄袭我的点子。”黎歌眼神中颇有嘲讽，然后说道，“但你以为你这样做，真的是在为了那人报仇么？”
肥官听到这里，表情又阴郁了。
他垂下眸子，心里早已有答案即将喷薄而出，但他死死地克制着，扣着那答案不看。
过了好一会儿，他动动唇，还没开口，衙门却猛然被人撞开，“楚歌”冲进来，目光快速地在两人之间扫了一眼，转而问：“老大呢？”
黎歌：“在找东西，你有什么事？”
“楚歌”说：“我们在镇外发现了一块墓地有些奇怪，想让老大去看看。”
“嗯，我知道了，待会儿就过去。”
“楚歌”点点头，然后看了肥官一会儿，犹犹豫豫地开口说：“…………那个什么，他受伤了，不然止下血吧？”
黎歌：“？”
这语气可一点都不楚歌，反倒像个有些不懂局面就各种泛滥爱心的某人……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楚歌”察觉到她眼神里的意思，立马就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