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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身,跨出了铺子的门槛,顺着路走到了长生钱庄门口,不少修士进进出出,阶梯上铺设着防结冻的草垫,抬头往上,一个巨大的灵币样式悬在空中,阴阳图纹居于正中,四周分布着四大仙宗与六合堂的专属图纹,相互交织,渗透了边边角角。
这是长生钱庄矗立至今的凭证,也是各大势力立下的护庄符咒。
法锈收回目光,径直往里走,八扇檀木门完全敞开,里面宽广而熙攘。分布在各个地方的钱庄的布局几乎大同小异,法锈轻车熟路穿过往来的人群,走到一个木格窗前,从空隙中递去一张手券:“烦劳,全部兑成散的。”
木格窗后坐着一个管账先生,由于长年累月弓背勾头,后背高高驼起,抬起两指接过手券,在面前摊开,仔细打量后依照常例问道:“是否需要回馈?”
“是。”
管账先生眼神迅速一凝,吃力抬头,在扫过法锈和她身后八个元婴后,复低头摸索身后的狭长柜子,抽出了一截红绳,和宣纸毛笔一起递出了木格窗:“请画押,我立刻命人去兑灵币。”说完,他扶着窗格打开旁边的小门,缩着身子钻过。
法锈靠着柜子签下名字,拾起了那截红绳,两端打了结,她将这根头尾相连的绳子套在双手上,指尖一撑,瞬间翻了一个花样。元婴修士们没有出声,依旧站在原地,这像是钱庄准备给客人消遣时间的无聊玩意。红绳在法锈手指间翻动,速度越来越快,没有丝毫灵力痕迹,就这样被简单地翻来覆去。
也没有需要担心的,众所周知,饲祖从没习过任何功法,也不用法宝,她的斗法方式极其返璞。虽说不久前似乎认了个师父,但一个妖修,能教什么?
这时法锈忽然侧过身子,嘴角带笑,双手张开,像是在展示花绳,但一堆烂絮慢慢从她指间飘下,同一时刻,她的手心猛地覆下,仿佛重锤击地,坚硬的砖石地一刹那化作了石铸般的波涛,四周青铜钟鸣的震响一圈圈荡开,震耳发聩。
领头的元婴终于醒悟地大吼:“她在结印!”
这句话被撕碎在激荡的敲钟声中,法锈回身,看向重新出现在木格窗后的管账先生。她左手掌朝下控制隐隐浮现出的法印,另一只手刚劲利落往后一指。管账先生深深勾着头,他身后数个钱庄护卫鱼贯而出,与元婴修士直接扑杀在一起,霎时,背后火光乍起,巨浪滚滚,吹散了发尾。
两息功夫,法锈收紧左手,法印掐灭,钟鸣沓沓散去,砖石恢复原样,钱庄里无人察觉到发生了什么,那场斗法犹如并不存在,一切都无不同,只有那八个元婴换了个地方,在木格窗后的空地上被捆成了一排,口鼻流血昏迷不醒。
管账先生恭谨接过了那张签了押印的纸,推开了木格窗旁边的门:“锈主。”
法锈没挪地方:“这里有认识我的?”
“是,木犀真人。”
“让他去城外,那里还有八个。”
“是。”
法锈从木格窗旁的算盘旁取了几枚灵币,掂了掂,扔了过去:“带给左边的混沌铺子,把我买的馄钝也一并带到城外,交给……”
话音未落,突然上空轰隆隆一阵作响,云层翻涌,张牙舞爪,随后一道雷电破开乌云,粗壮如桶,噼里啪啦劈落了钱庄的瓦片屋顶,最终狠狠砸在地上,惊得修士四散逃走,管账先生也抱住头蹲在了地上。
“不好意思。”法锈伸手引雷,白紫色的电光如蛇缠绕在她手臂上,“不小心突破金丹了,我出去一会。”
玄吟雾坐在窗边,外面只听朔朔雪落,似乎听到一两声雷鸣,却不怎么真切。不知过了多久,车厢外突然有叩击声,随后一个老人家和气的声音应声传来:“里面座上的是倥相真人吧?”
玄吟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回忆了一下,不记得那十六个元婴中还有老者,问道:“你是?”
“真人不必担忧,锈主有要事去办,托付老朽来送真人一程。”
要是放到以往,玄吟雾没准就听之任之。但跟法锈久了,第一反应是其中有诈,他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出车厢,漫天飞雪,四周无人,留下的八个元婴全部消失不见,无声无息,只剩下车辕旁的一位素衣老者,厚度适中的法衣,袖口镶上了缕空花纹的深色丝绸。
玄吟雾稍微抬手,倥相诀在手心卷起一阵凛风雪尘:“你叫她什么?”
“锈主。”老者说,“我知道她是饲祖,但那是六合堂的叫法,长生钱庄一般不叫这个。”
玄吟雾沉默,发现自己无法想通后,终于将那个问题抖了出来:“法锈和六合堂,或者长生钱庄,到底有什么深层的关系?恩还是仇?”
“重要么?”老者不为所动,“锈主也许能关系到世上的任何一位,但要是不想,谁都和她没关系。”
玄吟雾换了个角度追问:“你的境界比我高,她能请动你做事?”
“可以,明码标价。”老者展开一张纸,上面是法锈签下的押印,“至于传出锈主认阁下为师的说法,也不奇怪,她的天资太出众,已经尽力在压制了,但还是茁长过快,需要照顾。”
这番话听着很不顺耳,第一次听说拥有卓越资质不欢喜反而烦恼的。延年益寿,得道飞升,多少道人求一身上佳根骨,就是为了少些曲折,偏偏有一个人拼命将修为往下拽,专门跟自己的天资作对,这脑子坏得别有特色。
“差点忘了,这是锈主要老朽带来的。”老者翻开袖子里的包裹,瓷碗里装的馄钝还冒着丝缕热气,“真人拿好,我们走吧。”
玄吟雾突然一甩手掷下倥相诀,雪尘飞溅,山丘被震开了草皮,沟壑连绵。正当老者轻微蹙眉时,他特别平静地接过了那碗馄钝,最后一次问道:“法锈没别的话了?”
“没了。”
风雪混杂着风声,但老者还是清晰听到了沉闷的磨牙声,玄袍乌发的妖修手持一个结霜的瓷碗,微垂双眸,像是恨不得将它给连皮带骨地嚼碎了。
看了一会儿,老者心里一突,心道完了,锈主她又捣鼓出了个啥,现在不就是突然不打招呼放了下手——对于她这种经常独行的人来说是家常便饭,之前做饲儿也经常有事离开,留个条让修士先自行安排,没见过哪次有修士恨成这样,怎么这次这个就一副要噬人的表情……说是照顾,也不知“照顾”到了何种程度?
这段时间里,玄吟雾几次想把那瓷碗给摔了,但在要松手时又端稳,可见心里头是天人交战。半晌之后总算平息下来,将布包一卷,眼不见心不烦,将落在额前的黑发捋到耳后:“道友怎么称呼?我们前往何处?”
“老朽道号木犀。”老者说,“此番去抚琴山,与六合堂仅有一城之隔。”
由于法锈未到,为了安全起见不得贸然接近本堂,木犀真人带玄吟雾来到了临近的地方,抚琴山峰上坐落着一座三进三出宅子,景色雅致,只是鲜有人居,显得空旷而沉寂。
木犀让此地的钱庄置办了一些家居物什送来,又问:“锈主恐怕还需三四天才到,真人还缺什么吗?”
玄吟雾:“不缺。我只想知道法锈是三天后到,还是四天。”
木犀也说不准,只能搪塞:“也许五六天……这要顾忌老天的意思,下个雹子什么的,许是就推迟了。”
事实上,十天之后,法锈才姗姗来迟。
这十天之内,风和日丽,冻雪融化了不少,想嫁祸老天爷也没辙。法锈是下午到的,一身新换的衣裳,从大门走进来,在院落里就瞧见她师父,手上一圈毛线,旁边架着柴火,锅底下在用小火炖着。
她没有任何变化,仿佛还在迁荷峰,探头探脑地问:“这是什么,稀粥吗?”
嘴上问着,手里也不闲着,拿起架在旁边的勺子,舀了一点吹了吹,送入口中。玄吟雾没想过她会这么突然地走来,毫无征兆,就像只出门了俩时辰一样,又像是初见时走在山林间,漂亮得犹如世家闺秀。
……混账。
怎么就让他碰上这么个冤孽!
“没吃出来?”玄吟雾的表情在树影下看不真切,“这就是你十天之前给我的馄钝,不是说要吃热的么?为师这几天一直在这里给你热着,味道如何。”
法锈头一撇,呛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等我熬过期末这段时间,会勤快些
☆、机缘
寒冬渐度,屋顶一片霜白,院中两个人影相对。
漱完口之后,法锈慢慢揩干净嘴角,表情上看不出喜怒,比她更不动声色的是玄吟雾,从旁边覆满冻雪的石桌上抽出个东西来,一抖,上头雪碴子纷纷坠落,露出下面一把戒尺:“手伸出来。”
原来是秋后算账,法锈瞅了一眼那把冻得梆硬的戒尺,很顺从地摊开手心,指缝间还残留许些雪粒融化的水渍,日头一照,明晃晃的,像沾了银粉。玄吟雾一晃神,戒尺还没抬起来,这只手就只剩了个残影,一眨眼的时间,法锈已经出现在他身后,轻声说:“打我呀。”
然后她就跑了。
木犀真人将玄吟雾送到抚琴山之后,也不急着回去原先的南师城,就在旁边的一个分号钱庄中落了脚。此刻听闻法锈已经到了,忙不迭向那座宅子赶去,走到一半,正巧撞上了出来的正主儿,作揖道:“锈主……”
法锈脚下不停从他身旁经过,一招手,示意他边走边说,木犀不明所以地追了上去,继续道:“十六个元婴已经给本堂提前送去了,那边没说什么,只问锈主何时抵达。”
无论遇到什么事,六合堂对饲祖向来不追究,永远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法锈习以为常,只问:“四大仙宗的人什么时候到?”
“快了,至多戌时。”
法锈说:“是快了,那你去后头拦一下我师父,告诉他我晚上不回去了。”
木犀脚下一滞,差点连腿带身都滑了个狗啃泥,好不容易收拢一身老骨头,神情也有点难做。他知道这个小祖宗一意孤行,这对别人来讲就算了,后头那个在名分上也算了个师父,念及那妖修当时端着馄钝恨不得砸了的表情,这次再传个话,那狐狸非得把宅子拆了不可。
想了想,木犀还是不想趟这浑水:“您这十天半个月没个信儿,刚回来就夜不归宿……”
法锈忽地住了步子,木犀以为她听进去了,刚松口气,神情突然一变,一步上前甩出一件伞状法宝,撑起一道屏障,同时天上数道白光劈落,飞溅的土石噼里啪啦地被屏障弹开,轰隆隆如同山崩,半柱香的功夫后才逐渐稀疏,不远处玄吟雾一身深衣,神色阴晴不定,乌发衣袍翻飞,手掌间攥着一把戒尺,捏得极紧,犹见指印。
木犀身为化神期人修,应付并不吃力,等风烟散去,他挥袖收回法宝,依礼节向玄吟雾颔首:“倥相真人。”
玄吟雾腹中似火,心头却一阵腥冷,他用力握着戒尺,试图将涨在胸口里的怒气压下去。他也不是真想打那孽徒,她惯常会讲好听话,给个解释,嬉嬉笑笑也就过去了,跑了也没什么,拆月共邱他们打徒弟的时候,也有顽劣的见势不妙掉头就逃,躲躲藏藏,等到捉回来的时候也就和睦如初了。
但这个孽障,头一扭脚一迈,竟是不打算回去了,又是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宿在外头。
反了她了!
化形期妖修的威压笼罩了整片山头,劲风骇人,木犀无意针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