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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抹舟被旁边的坎艮宫弟子架开,挣着手臂大喊,“师父!你听我说!”
永婵宗主时间宝贵,拆月没有心思再听小徒的胡言乱语,抹舟抗不过左右两个宗门弟子的武力,硬是被架到了风口上,山头秋风一吹,她打了个哆嗦,茫然叫道:“师父……”
拆月已经进殿。
突如其来的,刚跑过来时满身热血骤然凉了,她浑身发冷,在被山风刮来的那一刻,她心底浮上一丝细微的、持续良久的绝望,她又去舔自己的上颚和牙齿,试图找到一点松糖残留的甜味,驱散这股寒气。
然而什么味道都没有了。
☆、鸿门
坎艮宫,少阴大殿。
守门童子将拆月领进后殿便低声告退,拆月提步入殿,站在桌案旁的女子身着宗主袍服,眼袋微青,,面容憔悴,合上书卷向他颔首:“拆月真人,庶务繁多,还请见谅。”
拆月连忙寒暄一二,踌躇许久,才断断续续将卫留贤的事说出口,永婵笑了笑,一点也不意外:“卫留贤狼子野心不是一天两天了,自晚辈的师尊仙逝后,他便在宗内多次作妖,若不是碍着玄老与锈祖,我背后南枯川的家世,何至于治不了他一个才入塑骨期不久的妖修。”
一提及那俩尊人物,拆月也失语,搓了搓手道:“不如……派弟子去云莱仙宗一趟,请倥相或者锈祖过来说句话……”
永婵摇头:“拆月真人,我身后这把椅子,是我小师弟永笃跑去玄老那里要到的,顺便也带回了锈祖的话,说我们是在搞同门倾轧,她的师弟她清楚。”永婵嘴角露出冷笑,“锈祖在宗内的时间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她知道什么?”
拆月语塞,永婵深深叹气:“何况,卫留贤是锈祖最后一个亲师弟,分量陡增,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价码不同往日,越发得寸进尺,我坎艮宫有什么办法。”
后殿一阵寂静。
拆月接不上话,永婵目光空洞与他对视一眼,又低头收拾手中书卷,北堂良运的首徒,出身不输涂山九潭的南枯川潜蛟大族,正值盛年的淬身期妖修,本该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却被一个烫手山芋折腾得如秋风落叶、疲惫不堪。
“不如……”
拆月脑子一僵,听见自己的话音脱口而出,却没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锈祖忙于云莱遇刺之事,暂时无法顾及其他,不如趁卫三还未动手,先将他制住吧。”
永婵霎时抬眼,眼瞳深处闪过一点微光,她怔了片刻,低声道:“拆月真人……实不相瞒,我也有过这个念头,但这也只能解一时之急,且日后锈祖怪罪,此事就……”她深吸几口气,俯身长揖,“还请拆月真人为晚辈作保,看在您的面子上,锈祖想必不会太迁怒我坎艮宫。”
拆月胸口砰砰直跳,永婵突如其来的赶鸭子上架,令他无所适从,他第一个念头是等在外面的抹舟,他跟她说过咱不扯上事,提个醒就走——然而踏进来就走不了了,他忘了很多事,一旦沾上就无法全身而退的。
他张了张口,想委婉推辞掉这桩差事,不等他说话,永婵突然双膝一松,重重地跪在地上,拜了下去,语调哽咽:“拆月真人,您与倥相师叔相识,他就是因宫门祸乱被逐出宗门载入封煞榜,其中艰苦您不明白么?难道您就看着师父那一辈经历过的门闱之乱,再在晚辈这一代重演?卫留贤不除,晚辈敢说十年之内,必出祸乱!”
拆月愣愣地听着,想要扶起永婵的手停在半空。
是的……倥相就是因为玉墟宗那场宗门乱斗,离兑宫被推上风尖浪口,师尊雾音真人被杀,师兄弟死伤殆尽,才走上五百年孤苦的散修之途。
现在轮到他的弟子心怀叵测了,倥相会理解的吧?有他这个师父在旁兜着事,法锈就算护短,也不会太为难他们。
“好……”
拆月蹲下握住永婵的双臂,把她托起来,语气发颤道:“好,只制住他,不伤他性命,倥相和锈祖那边,我帮你去说。”
六合堂,六角宝塔。
仙师整个人俯卧在地,抖得无法自抑,她前去接洽卫留贤,带回的消息不痛不痒又不尽人意,大堂主亲自盘问许久,失望地吐出一口气。
“木犀,你看呢。”大堂主揉着眉心。
木犀无动于衷:“回大堂主的话,骆氏帝斩钦天监而宠信此人,老朽以为她是锈主暗中布下的棋,如此看来,是锈主故意设下的疑云,我们在这里耗大气力撬此人的嘴,是白费力气,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弃子一个,杀了罢。”
大堂主摆了摆手。
塔外立刻有元婴修士跨步入内,押住仙师就往外走,仙师十指死死扣住石地,用力中指甲崩断,血流如注,她仰脸求道:“大堂主!大堂主……锈祖虽然不曾与我私下交代过什么,但是,但是我有件事没说!有个人,那位木犀真人引荐给我的江道友,他在四野门不敌锈祖后,密音跟我说了几句话!我愿全盘托出给大堂主!只求大堂主留我一条命……”
木犀眯了眯眼。
大堂主抬头,元婴修士立刻停手,他稍微侧头,确认道:“江访安?”
仙师愣了一下,连忙瑟缩地点头。
大堂主五指轮番叩着桌子,笑了一下,眼角的笑纹挤在一起:“有意思。我就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原来你是他的后手棋啊,他是最会给八荒殿找不痛快的人了,你说说,他给了你什么好点子?”
……
与永婵短暂商议后,拆月领着徒儿暂且在玉墟宗住下。半夜时分,他正翻来覆去,门口摸进来一个身影,拆月一惊之下翻身而起,那小小的身影突然扑到他床边,月色一照,原来是歇在隔壁的抹舟。
拆月心下一松,责怪了一句:“半夜不睡,瞎跑啥!”
抹舟扒在他床沿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小声哀求:“师父,我们走吧,你不是说咱不掺和么?走吧走吧,我们回家。”
拆月自知食言,只能摸头安慰她:“就一会儿工夫,小住几天,你不要乱跑,歇几天就回去,好了好了,去睡觉,不困就去修炼,啊。”
抹舟听完哭得越发凶,在寂静无声的夜半尤其清晰,拆月忙去捂她的嘴,低声劝慰。抹舟渐渐缓过气,抽泣着打嗝,拆月松开手,又用拇指一遍遍抹她眼角,拍背哄她入睡。过了大半个时辰,这只绵羊羔子才抽抽噎噎睡着了,拆月唉声叹气,扯来薄毯将她一裹推到床里边去睡。
折腾半天,终于消停,拆月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还没递到嘴边,虚掩的门外传来叩门声,拆月循声问:“谁?”
外面的妖修自报身份:“晚辈永桢,师承前宗主北堂真人座下,婵宗主的二师弟。”
拆月搞不懂来意,披衣去开门,门外杵着一位仪表堂堂的塑骨期妖修,见完礼后拆月试探问道:“深夜造访,是……婵宗主改变主意了?”
永桢瞟了一眼房里,抹舟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满脸泪痕还未擦干,歉意地抱拳屈身道:“不是。只是这几日真人尽可陪伴在抹舟师妹的身边,此事运作不需真人插手,皆由大师姐与晚辈一力完成。”
原来是被抹舟哭来的,拆月有点尴尬,却不放心提议道:“你们在哪里动手?我还是去旁边看着吧。”
永桢笑笑,语气坚定:“真人是小看晚辈的实力,还是怕坎艮宫公报私仇?请真人宽心,婵师姐不是没有分寸的妖修,此事定当妥善收尾。”
夜长梦多,此事定下的第二日,永婵就招来永桢密谈三个时辰,虽然觅荫真人和击磊真人在宗主之位的问题上一直偏向坎艮宫,但为了避免横生枝节,二妖还是决定对坤巽宫与乾震宫的两位师叔来个先斩后奏。
酉时三刻,卫留贤收到宗主手书,赴约坎艮宫日暮峰。
日暮峰傍晚景色甚妙,卫留贤却止步长阶下,望了一圈,向引路的童子道:“本座就不上去了,你们宫主要议事就议在大殿,找这么一个吟诗作画的山做什么?”
说完转身要走,身后随行的离兑宫弟子也往回转,童子嗳嗳两声,急得冒汗跺脚又不敢拦,卫留贤未走出几步,后面一个掷地有声的笑声想响起:“卫师弟,请留步。”
永桢不知何时站在长阶上,他敛眉一笑,作礼道:“卫师弟给个面子,让权的事不好放在大殿里说,给坎艮宫一个台阶下,大师姐也是想与你冰释前嫌。”
卫留贤端着一张方脸,没有别的表情:“坎艮宫若是肯退位让贤,哪里有什么前嫌。”
永桢背地暗啐一口,脸上还挂着笑:“据我所知,玉墟宗宗主都是身兼一宫宫主,没有非宫主的前例。卫师弟不如去向令师请愿,先把离兑宫宫主的位置拿到手?”
卫留贤不说话了,这套说辞他怼不过。
永婵这场鸿门宴做得简陋无比,放到人修的宗门里分分钟被拆穿,但在妖修的宗门还算过得去,毕竟目的达到了——永桢好说歹说,卫留贤推脱不过,终是登上日暮峰。
卫留贤行事谨慎到有些小心翼翼,除了外出私见六合堂,一般不会独自出行,他带着一众亲信弟子正要随永桢上山,脚步踏上台阶时顿了顿,招来一个附耳道:“去坤巽宫,这里有任何不对,让觅荫师叔第一时间过来。”
弟子一点头,立刻离队跑了。
日暮峰的长阶尤其漫长,卫留贤一步一个脚印,终于慢慢踩上顶峰的院门,第一眼便见到永婵伫立在院内,颧骨因为消瘦极为明显。往常双方遇见,面子上总要客套一番,然而今日夕阳异常明亮,对视中仿佛已经兵戎相见,卫留贤醒悟后刚要出声,永婵暴出一声长喝,压住了他的声音。
喝声刚落,四面八方涌出修为不低的妖修,身着坎艮宫的弟子服,动作极为迅速,趁着离兑宫的弟子还未反应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噌”地一声对内亮出刀锋。
卫留贤猛地回头一看,永桢已布下结界,抱臂守住院门,目光灼灼盯着他。
卫留贤短暂地呆了一下,以妖修的脑子,他只记得法锈曾强调过一句“别干单刀赴会这类事”,他遵守着,但他没想到的是,坎艮宫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竟不惜一切代价除之而后快。
他环顾一周,突然高声大喊:“快走!从上面冲出去!”
他身后的亲信率先冲上结界最薄弱的上方,背脊处撑起巨大的宽翼,试图冲出一条道路:“代宫主,这——”
一声剑啸,从天而降的热血爆了离兑宫妖修满头满脸,永婵挥出袖中剑,蜕鳞做的剑刃上淌过一丝血。
寂静。
离兑宫弟子的尸身重重摔在地上一声闷响,同时,不知是从哪个妖修喉间发出的悲怒长吼,日暮峰上骤然间剑拔弩张,两宫妖修们互相撕咬,尖锐的、锋利的爪和齿刺透彼此的胸肺,卫留贤被离兑宫的弟子们包围在最中间,不断有血溅到他身上,耳边尽是各种愤怒的嘶吼与哀鸣,灿金温暖的夕阳将这些拉成了一个个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透过这些残杀的弟子们,卫留贤看到了永婵,肃杀提剑,向他走来。
日暮映血,纵然有结界封锁,群妖的哀嚎仍顺着地脉蔓延,抹舟捂住耳朵瑟瑟发抖。
拆月敏锐察觉到坎艮宫的某个方向传来的震动,嗅了嗅,空气中飘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他愣住了。
他几乎本能地同情“形容憔悴”的永婵,又相信了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