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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官别走啊!来来来,新开的场子,好东西多着呢!”
叶墟这边正想着,一个娇柔妩媚的声音就迎面而来。
刚才的酒家里跑出来一个穿斑斓彩裙的少妇,她妆容与平常所见的不同,粉擦得又厚又白,眼角遮着层桃色,唇上只一点朱红,吊眼梢冶艳又妖异,一双丰乳呼之欲出。
白琅明显已经被震慑住了,叶墟只好开口问:“都有些什么?”
白琅揪了一下红绸,小声道:“你要做什么?我不跟你一起啊,先说好了……”
“不一起?那你把这个——”叶墟反揪住红绸扯了一下,厉声道,“给我解开!”
白琅差点被拽倒,这时候就听少妇答道:“多着呢,有吃有喝能住店。招牌菜是上好的人肉排,今早刚剁的……”
“能买消息吗?”白琅摸着鸡皮疙瘩问道。
少妇面色微讶,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们两人一番,招呼道:“二位进店来说。”
白琅顿住脚步不前,耳边又传来叶墟一声不屑冷笑,她只能硬着头皮进去了。少妇带他们绕过赌桌,白琅亲眼看见好几个妖怪都把手伸到少妇裙下了,那些妖族不是叫她“老板娘”就是叫她“织姬”。
“织姬”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白琅一时间有点想不起。
“消息呢,自然是可以买的。”织姬将他们领到台前,妆容浓艳的脸上流露出些许精明气,“不过看情况,可能要些时日,二位是不是在这儿住个店啊?”
这就叫绑定服务了,不买不行。
白琅怕她半夜里把自己也剁成人肉排,所以不敢答应。织姬劝道:“我虽孤弱,在这片地方却还是有些名气的,你们大可不必担心我说话不算话。”
织姬媚笑一声:“若是实在放不下心,也可以让我店里人先探点你们想要的消息出来,你再看看值不值得付这个钱。”
白琅觉得她太会做生意了,就算最后不买消息,那也赚了几天住宿钱。
“那先暂住吧。”白琅应下了,毕竟折流几人还在寻找庇主踪迹,到时候也是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共商对策的。
织姬拿出了算盘:“几间房?”
白琅:“两间。”
叶墟:“一间。”
白琅诧异地看他:“为什么要一间?”
因为半夜可以趁你不备完成任务啊……
叶墟心里翻白眼,嘴上坚持说:“只要一间。”
“不行,必须两间。”白琅纳闷,又看他实在不情愿,于是告诉织姬,“老板娘,你能不能在两间房中间打个小洞?”
这样就能把红绸穿过去。
“……”织姬震惊了,“这么会玩?”
叶墟脸都青了,气得拿盘铃锤了白琅一下:“你能别纠结这个吗?两间就两间。”
最后织姬解决了这个问题:“给你们安排个分内外间的吧。”
住下后,白琅把自己所寻之人的体貌特征告诉了织姬,让她照着去查。白琅叮嘱道:“可能与我所描述的有些出入,但不会很大,你们若是找到类似的生面孔,切记一定要用影璧记下。”
“知道知道。”织姬掰着手指说,“外表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人,一头苍苍白发,腿不好或者压根没腿,应该是穿黑袍戴空白面具。我都记清楚了。”
白琅这才放心地让她离开。
和在扶夜峰那时一样,她把叶墟拴在门边,离自己卧房远远的。盘铃红绸是她的器,就像是她的手足延伸,用起来称心如意,只要叶墟有异动就能感觉到。更何况她还在叶墟正对面摆着镜子,想逃是不可能的。
叶墟总觉得她是想让自己给她顺便看个门,心里非常屈辱。
织姬匆匆下楼,到店后的院子里,檐角和井沿爬出密密麻麻的黑色蜘蛛。她把白琅所描述的内容跟这些蜘蛛说了一遍,蜘蛛们纷纷消失,往四面八方而去。
这时候厨房里有人走出来,是个体格雄壮、肌肉发达的男人,他脸上有很多疤,看起来颇为狰狞。他穿一身下厨的打扮,手里的剔骨刀锋利无比,衬着眼神愈发冷漠无情。
“母亲。”他叫了一声。
“怎么了,我儿?”织姬笑道,“你不去忙吗?我看大堂内客人还挺多的。”
“方才那两人是何来路,母亲要亲自接待?”
“我儿眼光还需多锤炼啊。”织姬掩唇笑道,“看见那小姑娘用来绑人的绸带了没?那个质感,那个花色纹路,定是风央始皇曾用过的东西。”
“风氏的人?”
“是啊,说不定是风央王朝的小公主呢!哎,这么年纪轻轻,不知世道险恶,还敢出来乱逛。我将她拉入客店内也是为她着想,若是打好关系,你我指不定就能飞黄腾达呢。”
虽然过去五千年前了,但风央王朝在化骨狱依然有着很强势的地位。
又多聊了两句,织姬催促道:“好了好了,快去下厨,莫让客人等急了。”
白琅住下之后就格外小心,她细查了一遍房中摆设,没有什么机关。这地方还算干净,但比起人类客店要粗糙些,许多地方不尽如人意。
叶墟听见她在房里发出尖叫,隔了会儿又见她跑出来。
“怎么?”叶墟问。
“有蜘蛛。”
“怕不是什么妖物。”叶墟冷冷地吓唬她。
他也不知道自己随口言中了,这些蜘蛛正是织姬留下的。她本想窥伺一下两人的情况,却不想白琅是个开了天眼的,什么都瞒不过她。
这反倒让织姬愈发笃定二人来路不小。
她手下那些蜘蛛们出去卖力探查了一日,很快就有消息传回。
她连忙跑去找白琅,跟她交换条件:“找着你说的那名男子了,他可不是孤身一人。”
白琅微怔:“他身边还有谁?”
“有个你这么大的小姑娘,不过看起来怪阴郁的。”
白琅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她连忙追问:“这小姑娘长什么样子,你给详细说说。”
“姑娘……”织姬暗示性地朝她伸出手,“这消息可不是白来的。”
白琅给了她一笔灵石,织姬这才喜笑颜开:“你还需再等几日。”
“为何?”
“方才的消息是听领北老槐妖说的,前些日子有人看见你说的人在山神庙留住,现在嘛……还得等我孩儿们继续去找。”
她抱着灵石走了。
白琅觉得特别不放心,她问涉世经验丰富一点的叶墟:“你说这老板娘会不会骗我?”
“你除了钱财还有什么能被骗的?”
“我怕她吃了我啊……”
“你看过人家店里的人肉排了吗?都是金丹以上的肉呢,你还不够格。”
白琅松了口气,转而又有些难受,因为不知要在这食人客栈住几时。她用镜联系凤择枝和折流两人,让他们往领北山神庙附近找找,结果折流说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于是白琅就彻底放弃他了,只跟凤择枝一人说。
凤择枝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能完成任务,可白琅看见小胖墩鼓着的腮帮子和她手里那堆零嘴,总觉得有点放心不下。
“我们一起去那个山神庙看看吧?”白琅跟叶墟提议道。
“你自己去。”
“一起吧。”
“你自己去。”叶墟越来越不耐烦。
白琅决定先等一夜再拖着他去。
夜里,叶墟一直醒着,先是听见楼下嘈杂无比男女声音,后又听见房里白琅辗转反侧。好像自从被她抓住之后,就没怎么听她好好睡过觉,总是一副心事颇重的样子躺着想问题。
过了会儿,她静了下来,叶墟也终于得空眯一会儿。
半柱香不到,他又听见白琅在说话。
断断续续的。
“……所以其实从白沉忧带走白嬛,到你发现炉火中的我,这中间是有个时间差的。而你并不能确定炉火中的孩子是叶姒生产后偷藏的,还是她从其他什么地方弄来的。”
又静了一会儿。
“你为何不直接明说,你也不知我来历?”
白琅正在跟白言霜谈话,她真的很少对他如此不敬,步步紧逼,但身世之事已经困她太久,她想摆脱出来。
白言霜指尖在她掌心轻划,一笔一笔写道:“如何舍得?”
白琅心尖一颤。
她讷然无言,良久才道:“你怎么这样……”
也不是埋怨,只是类似于“你为什么要这样温柔”的感慨。
“夜深,先休息吧。”白言霜顿了顿,继续写,“谕主。”
不管前尘如何,至少现在二人主器关系是可以确定的,白言霜希望她认真对待。白琅拉起被子,看着他消失,然后小憩至天明。反倒是门边听了几句谈话的叶墟,心中一直未能安定。
第二天清早,两人又是各怀心事地见面。
白琅拉着叶墟出发去山神庙,很奇怪他居然没有激烈反对。
“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叶墟冷冷地说:“因为知道你不会改变主意。”
领北比较荒芜,这片地区的妖族以妖木居多,他们深深扎根地下,连缀成大片瘴气林。林中一片寂静,听不见鸟叫虫鸣,偶尔有野兽的哀嚎,很快也会消失不见。阳光照在这片林地,静谧安详,谁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大凶险。
那个山神庙在林木深处,废弃已久,白琅到这儿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什么人迹。
山神庙里的有个四不像的铜像,铜像下有两个蒲团,这就是全部了。白琅将蒲团掀起来看了看,没有发现特殊之处,然后她又到山神庙后面转了圈,都是空房,破败已久。
“可能真的只是留了一阵。”她叹息,坐在蒲团上取镜照映,查看四周情况,不过也没有抱太大希望。
叶墟也坐在蒲团上,看起来似乎在闭目养神。
“你叫什么名字?”他突然问。
“哎……”白琅叹气,“知道这个做什么?你还不如先把追杀令解决了。之前的条件到底行不行啊,我把漆灯夜照给你,你……”
“你听不懂问题吗?”叶墟声音忽然抬高。
“……我叫白琅。”白琅小声道。
两个一起坐在蒲团上,目光都看着正前方的丑陋佛像,谁也没有说话。
“算了,就按你说的条件做吧。”叶墟打破沉默,“把漆灯夜照给我。”
白琅将剑交给他。
“把我放了。”
白琅松开他的红绸,给他取走耳上的饰物。
然后叶墟反手就拔剑抵在她喉上。
剑芒刺骨,漆灯夜照映见他冷彻幽黑的瞳孔。
白琅后退半步,腰撞上摆放铜像的台子,她很冷静,因为结契一权几乎不惧任何主动进攻。只不过如果叶墟一心反悔逃脱,她也很难再将他困住。
她总觉得叶墟傲慢,不像是出尔反尔的人,不过杀手性子确实会反复无常些。待会儿打起来要试着在他身上留点记号,方便追寻。
她盘算半天,叶墟架在她喉上的剑却纹丝不动。
良久,锋芒掠过,断发一缕。
“以发代首,这是你说的。”叶墟收剑归鞘,将她那缕头发系好,藏入怀中。
他的身影原地化雾,消失不见。
白琅摸了摸头发,回头继续看镜中。
四下荒野无迹,到处都是风吹草动,如果她想找的那人打定主意要匿身风中,就真的很难找寻,更别提他还有很大概率已经离开附近。
白琅收起镜子,准备离开,这时候庙中忽有异风浮动,若有似无,幽眇遥远。
她从蒲团上起身,匆忙回头去看,却被人从身后一下捂住了嘴。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