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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流身边还有小姑娘?”鬼面魔修隐约想到点什么,“那姑娘看起来多大年纪?长什么模样?左腰侧是不是有个方形胎记?”
“十来岁,还挺秀气的。”铜壶精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您怎么连她胎记长哪儿都清楚?”
“我掐算到的。”鬼面魔修清了清嗓子,避开铜壶精崇拜的目光。
折流已经逃走,再留无益,他正想回煌川,耳边却响起一声浑厚的钟鸣。
伴随着钟声,虚空中慢悠悠地落下一枚铜简。
铜壶精见了这枚铜简,浑身跟筛糠似的抖着,用力在地上磕头,把额头都磕出血了。
鬼面魔修把铜简上的字看了一遍,上面写着“踪迹已失,速回宫中”。
“起来吧,你运气好,谕主不想追究了。”
说完他就原地消失,留铜壶精在原地疯狂叩头,高呼“神恩浩荡!神威无量!”
*
此时此刻,壶琉山脉边缘,地图上标着一朵小红花的地方,白琅和赤绣姬看着眼前的一幕都有点傻眼。
这儿一片空旷,树木好像被什么一口气削干净了,空地中央有个特别复杂的阵法散发出略带邪气的微光,将一行三人都笼罩在里面。
“这个是界门?”赤绣姬指着阵眼问道,“我见过的世面少,你可别瞎说。”
白琅也不懂,她挠了挠头:“我怎么知道,这是你姐姐说的。”
想了想只好回头问折流:“上人,这到底是不是界门啊?”
“不是。”
“那它是个什么?”
“进去看看,自然就清楚了。”
白琅都要为他这种平静淡定的气质折服了:“您下一句不会是让我去看吧?”
“你们一起。”
“……”
白琅想了半天才下决定:“上人重伤未愈,绣姬你又有一魂一魄在姥姥手里,不能施展全力,还是我先下去看看吧?要是我没回来,便是有险,绣姬你能不能带上人离开?”
赤绣姬比刚刚看见阵法还更惊讶:“你脑子坏了?一个人下去?那死了也活该,自己作的。”
白琅皱眉:“你想啊,往回走是壶琉山脉,随时可能遇见铜壶精,往里走,坐镇的妖魔散修更是强悍。我们几个老弱病残,不是只能指望这阵中有能移转乾坤吗?实在没有再想办法,看还是要看一眼的。”
“哼,你高兴便好。不过事先说好了,若你出事,那个半死不活的我可不管。”
“你怎么这样……”白琅有些郁闷。
赤绣姬不屑地说:“真当谁都是你爹妈,能陪你出生入死,给你解决身后事呢?”
“可是……”不是你自己说要一起逃的吗?真逃起来又一点风险都不愿意冒,这怎么能成事。
白琅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把自己想法说出来。
她把剩下半叠符箓递给折流,转身走向阵眼。
“带上我。”
“上人?”白琅回头,正好看见折流起身。他那一身伤完全没见好过,往地上一躺一闭眼,根本就是具尸体。
“哎,不是吧?你们都去?”赤绣姬又迟疑起来,“要是你们找到出路把我撂下怎么办?”
白琅又在心里叹气,口中还是没说什么。她回头搀了把折流,然后对赤绣姬说:“我先去了,你要来就跟上,不来就等着,找到出路自然会告诉你。”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入阵中。
折流随后也走了进去。
赤绣姬在最后面犹豫好久,心里觉得还是应该下去,不然这两人肯定要把她抛下了。三个人一起进阵,把握也大些,好歹有个上人撑场面。
她一咬牙,也准备踏上了阵眼。可她万万没想到,就在她脚尖马上要落在阵上的时候,不知何处射出一串青色蛛丝,直接将她缠住了。
阵眼光芒一暗,消失不见,周围那些被砍掉的树木重新生长,一切都仿佛从未存在过。
第6章 劫缘大阵
赤绣姬面前站着一个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的人。
“姐姐……?”她语气里震惊多过憎恨。
青面长角的少女从林中走出,手里扯了一段蛛丝,将赤绣姬牢牢缚住:“你为何在这儿?”
“这话由我来问才是!”赤绣姬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挣开,“你为何在此?难道刚刚那个阵法是你设伏?”
青绣姬面上没有什么表情:“那是万缘司的劫缘阵,用来将各界身染恶缘的犯人押送到司内。”
万缘司也是十绝境之一,不过与仙境魔境或者是千山乱屿这样的散修境不同,它不是个开宗立派的修行之所,而是司掌三千界缘法的地方。每年都有各大门派的优秀弟子被选入万缘司供职,因此它可谓是集天下道门之所成,群英荟萃,实力强劲。
“你为何骗那两人入内?”
“我……”青绣姬一滞,拂袖道,“阿赤,你我早已一刀两断,你莫管我闲事,我也不去同姥姥说你私逃。此事到此为止,你就当未曾见过那两人吧。”
未等赤绣姬回答,她就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赤绣姬在原地踢了个石子,恨恨地说道:“你这自私玩意儿,算什么姐姐!”
*
阵内有着白琅前所未见的离奇光景。
她仿佛走入了一条狭长的看不见头的甬道,脚下绵软如云烟,伸手触及黑暗,什么都抓不住。两侧墙壁上闪过走马灯似的场景,让人目眩神迷,难以自拔。
最开始,她看见惊天动地的斗法,黑火燃烧如同炼狱,一剑清光破万物,两者缠斗不休。紧接着,她看见一个小小的襁褓躺在篮子里,顺流而下,进入煌川,然后被途经此处的姜月昭捡到。襁褓中的孩子渐渐长大,平庸单纯,别无所依却也别无所求。
“这是……我的生平?”
白琅突然意识到了这些依次闪过的场景是什么。
她小跑着往后走,看见自己为入外门而苦苦哀求门中长老,姜月昭在远处站着,不言不语。她还看见自己成为外门弟子后修行跟不上,法诀记不熟,经常躲在被子里哭,姜月昭给她一点点讲解,手把手地教。
这些事情她都忘得差不多了,猛然看见,又想到自己再也回不去煌川,一时间竟然有些泪意。
她接着走下去,看见自己渐渐长大,一点叛逆的种子也埋了下去。她跟姜月昭不再亲近,分开居住后更是能避就避。好几次姜月昭想拉着她说话,她都找理由跑掉了。
白琅的步伐渐渐慢了,她知道自己其实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嫉恨。
长大些后,白琅也知道了天赋与力量在修道界有多重要。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别无所求,无忧无虑的孩子。她也做过一飞冲天平步青云的梦,但是这些终究都没有实现。她不想看见姜月昭成为执剑弟子,受人敬仰畏惧的样子。
因为那会让她想起一无所成的自己。
最后一个场景停滞在虚空中——平滑的镜面破碎,一袭染血白衣的折流跌跌撞撞地扑到她面前,握住了她的手。
“别走了。”
白琅听见熟悉的声音,心下一震,然后发现自己手腕被人扣住。她回过头,现在的场景与侧壁闪过的场景几近重合。
折流拉住她:“再走下去可就要斩断缘业,再也不能回头了。”
白琅站在原地,突然哭了出来。
折流似乎有些惊讶:“怎么?”
“我想回煌川。”白琅啜泣着说。
“……”这次终于轮到折流无言以对。
他等白琅发泄完情绪,冷静了一点,才继续道:“此乃万缘司的劫缘阵。给你地图的人倒也没撒谎,劫缘阵确实算是界门。”
白琅眼里燃起希望。劫缘阵一般用来押送那些犯下大戒的危险囚犯,阵中可以泯去因果,遮蔽缘业。如果他们身后有人追踪,那进了劫缘阵后对方就会失去线索。
折流却不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他说:“不过这个界门只能通往万缘司,而且……”
他看向道路前方,白琅也回过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两名身着玄色衣裳,手中各执一根长签的人正与他们遥遥相对。白琅屏息细看,发现这两个执签人背后还押送着一个囚犯模样的修行者,那人蓬头垢面,只穿了件灰色囚服,头被半密封的铁盔遮住,露在外面的皮肤之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封印符咒。
折流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而且有修为高深的司缘人看守。”
“道理我都懂。”白琅面无表情,想哭都哭不出,“可你是什么时候躲到我身后的?”
折流:“……”
“何人擅闯劫缘阵?”左边的执签者说。
“大胆妖孽竟敢劫囚!”右边的执签者斥道。
话音甫落,旁边一直演绎着白琅生平的墙壁瞬间黯淡,一左一右两根锁链从两侧窜出,像蛇一般绞向她的喉咙。关键时候,折流推了她一把。白琅踉跄着栽倒在地上,两根锁链擦着她的背撞到一起,擦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白琅挣扎着爬了起来,可是还没站稳又被折流一推。
她恼火地回过头,正好看见折流抽出一张她给的符箓,细小的火苗瞬间化龙,将狭长的甬道填得满满当当。火龙从后方扑来,白琅连忙抱头匍匐,温度炽烈至极,即便用了法术护身她还是能感觉到道袍边角烧糊的声音。
这符箓是她做的,最多能烧柴做饭,可在折流手里威力堪比天外陨石。
她从指缝间看见耀眼到近乎白色的火龙咆哮冲向两个执签之人,然后在快要碰到他们的时候……
打了个嗝。
打了个嗝????
龙消失不见,白琅听见折流在她身后叹气:“这符箓做得太差,没法用。”
“我怎么这么恨……”
白琅眼泪都要流干了,她一把从折流手中抢回符箓,用尽全力丢了一张出去,口中念道:“朱旗赤弩,须火燃兮!”
细细的火苗从纸上窜起,游蛇般滑向前方,白琅怀着英勇就义的心情看向两个执签之人。
方才火龙气势汹汹,两个执签者都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一步,这样正中间的囚犯就正好暴露在白琅的火术之下。两者轻轻一触,火苗熄灭,周围仿佛彻底陷入寂静——囚犯头上的铁盔居然皲裂出一条裂隙!
他身边的两个执签人意识到大事不好,双双结印,可是遏制不了封印破裂的趋势。
“封闭大阵!”
“离开此处!”
两个执签者同时提醒对方。
他们结印手势一变,身影渐渐淡去。白琅发现这条狭长的甬道正在变得越来越窄,当两个执签者彻底消失不见的时候,旁边只剩下两人宽的距离了。她抬起头,不出所料,甬道上方也在慢慢下压,很快离她就只剩下半米不到。
这时候囚犯头上的铁盔也终于裂开,他的脸被刺满了封印符咒,看不清五官,但凭感觉不像恶人。相反,他气息温润冲和,甚至与白琅在煌川见过的修仙者接近。
“他们就这么逃了?”白琅问折流。
不过折流没有回话,回答她的是囚犯,他声音嘶哑:“不是逃了,而是暂封大阵。等找来能应付我的人,他们自然会继续押送。”
“哎哟……”白琅头撞到顶,只好半蹲下来说话,“那我们要在这儿呆到什么时候?”
“你们?”囚犯抬起头,一双眼睛澄澈如水,“你们没有万缘司的囚印,封阵后可活不下去。”
白琅顿时感觉不好了,她费力地转过身子,看见折流已经安然坐下,不慌不乱。
周围空间收缩越发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