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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果然也有点怔愣,旋即,蓦地一笑:“有点对头。”换了副认真的神情望我,“从前,如今,甚至以后。我所做的一切,或许有对有错,但都是为了让我自己活得更好。”
这个人很自私,我总算是明白了。
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乍一听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然而当自己真真切切身临其境时,却又是另一番见解了。
这一夜我与李约谈天谈地谈人生,直到东边泛起鱼肚白,我靠在他肩上困得不行,在半晕半醒的状态下对他说了一句:“李约你与我身边那些人都不一样,以后也不要走了好不好。”将脸颊往上蹭了蹭,有些担忧:“我觉得,我不需要那个皇后了。”
紫衣的少年身子猛地一抖,好像受了不少惊吓。“陛下,你年纪还小,怎么就……”这句话有点莫名其妙,他自己也马上意识到了错误,赶紧换口:“我不喜欢男人的。”显然越描越黑,干脆道:“再过四年陛下就要将接皇后回宫了,这些话还是少说吧。”
听了这些话我心里却是喜滋滋的,李约生的这么好看,不喜欢男人就好。
只是,我不知何时才有抛下这男子身份的一天了。
喜极生悲,我郁闷的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之际,只听头顶上方传来他低声一叹:“我答应你阿雪,我不走。”
李约大概是以为我睡着了才说的这么肉麻,只是他的语气微微发颤着,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听得人好不舒服。
003章 :帝城雪(三)
塞雪十三年,我十四岁,轻雪十四岁,李约刚过弱冠。
故事讲到这了,我不得不重磅介绍一下这位名为轻雪的女子。
追溯前缘,她与我一出生便定了娃娃亲,从小便是太子妃。直到我当上皇帝,她要成为皇后。
说得变态点,她是我以后要共度一生的女人。
这很重口味,我懂。
可是天下人不懂。
在天下人看来,皇帝年少登基,心怀大志。皇后年轻貌美,贤良温婉,一帝一后乃天合之作,此婚此姻乃天赐良缘。
在我看来,轻雪生的真是极美极美,一眉一眼聚敛百年风流,一颦一笑便羞谢了三世繁花。
因为她实在太美,多看那么几眼便觉得窒息。以至于我总是忍不住将她和红颜祸水联系在一起,为此神经兮兮的担忧了好久。
轻雪嫁给我的第三天,蓦地提出了要学琴的要求。
那时红衣的少女正慵懒坐在贵妃榻上,华美的裙摆,纤细的身姿,就犹如一朵雍容开放的牡丹。笑容直勾勾甜进人心里去,“陛下见谅,轻雪昔日在家中接触的都是诗文政史,对琴艺委实不精通。自入了中宫,轻雪为此羞愧难当,觉得有违妇道。因此,还望陛下允许轻雪择个好的乐师来。”
自小学习诗文政史,好厉害的一个女人。
我心下有些发冷,就连后宫,朝廷上那些人也不忘给了出类拔萃的,好随时随地监视着我,当真是用苦良心。
这样想着,我对轻雪的印象分硬生生扣减了不少,却还是僵持着笑:“皇后有心了,朕允了便是。”
她听了很欣喜,施施然在我跟前拱手作礼,广袖之后若隐若现露出一副倾尽风华的眉眼,那画面生生可将人醉了去。
轻雪她是女子,可以一整天都坐在梳妆镜前,花钿、黛眉,殷红的唇,妆容精致的无可挑剔,随随便便往那一站就能引得无数人的惊艳。
而我也是女子,却不得不极力摆出副沉稳可靠的模样,只为让天下苍生道一句“看起来是个好君主”。我不敢碰那些香粉蔻丹,有时候憔悴了,也只好是以这副憔悴的面容示人,丑得不忍直视。可我无法,总不能像寻常姑娘一样,以素手扶额,在冷风中摇摇欲坠弱柳扶风,一边咳血一边道出我乏了,那谁谁谁先扶我回厢房歇息这一类的话。
我才活了十四年,就开始觉得累。
然而,当我在乐坊看见湖心亭中一袭红衣的轻雪端然而坐时,还是感到有些惊讶。
她的膝上放着一架琴,深褐色的琴身,瑟有五十弦,每一根都是用上好的鸾胶漆成,色彩光鲜夺目。
李约就坐在一边,修长的手中握着一卷乐谱,正轻声为她和着旋律。
一曲毕,轻雪同他开了个玩笑,应是很得意开心,连眉头都扬了起来。他亦语气随和,丝毫不恼,十分好欺负的样子。
就像两位阔别多年今夕重逢的老熟人,互相倾诉着这些年来各自所经历的事,是这宫中难得的活络气氛。
我换上副笑容走过去:“好巧,爱卿与爱妃都在。”
不知为什么,听到爱妃这两个字时,李约的眉头轻轻一颤。
004章 :帝城雪(四)
我看见了,却没敢往深层次去想。再开口,喉咙里却有些酸涩:“看样子这些年来爱卿将它保护的不错,这鸾胶应是新续上去的。可见你到底还是将朕的话放在心思。”
轻雪在这时转过眸去望着李约,竟是噗哧笑出了声:“李约你听见没,陛下还在夸你。而你呢,都过了四年了,也不记得修一下自己的琴,若不是我急着要用,却四处借不到一把顺手的,才不会帮你续上新弦呢。”
李约挑眉道:“他好不容易讲些夸奖的话,你却非要拆我的台。”
在我的印象里,李约甚少与人打趣,可如今他不但戏谑打趣了一番,还回话的极快。他与她语气熟络之至,这是我先前并没想到过的。斟酌着开口,“你们……先前认识?”万分艰难,“青梅竹马?”
轻雪连忙起身走到我身边,“陛下这又是什么话,还青梅竹马呢。”气哼哼的看了眼李约,口吻带了点嗔怪的意味:“我和他是从小认识,不过他顶多算是片七扭八歪枝杈乱生的恶竹罢了,没有什么的。”
我强忍心口阵痛,抬眼去看他:“李约,是这样吗。”
他很奇怪我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也许是四年前我的月下告白便已在他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咚一声,凤凰琴被他搁在石桌上,此刻他的神色有些凉薄,有些疏远:“那陛下以为是怎样的。”
李约当时的反问导致我这么多年来一直对他提心吊胆,生怕哪天自己会被他厌恶了去。我觉得我作为太古时期的一位帝王,这种低到尘埃里的姿态是万万要不得的。
可事实就是这样了,犹记得四年前,我跑去京城四处寻求制琴之法时因身上钱太多,便任性了一把,在街边找了个算命的为自己算一算命数。那仙风道骨的老头微眯双眼盯着我脑门上方许久,似乎终于看出了什么名堂,脸色竟是沉重起来:“姑娘头顶三朵桃花,其色艳红如火。…………怕是日后有血光之灾。”
这三句话乍一听显然没有什么联系性,我当作自讨了个没趣,一转身就把这件事抛在了九霄云外。结果呢?当晚我便捕获厢房中刚拖下衣服的清雅少年,整张老脸登时红得跟血染过似的。
顺便一提,那老头称我为姑娘。我可没有异装癖,只是常年衣香鬓影环绕,看见好看的裙子难免心痒难耐,便私自藏了一件。那是我唯一一件女装,火红的裙裾艳丽张扬,下摆绣了几多紫薇状的花朵,说来那还是我偷偷绣上去的。我从来没碰过刺绣女工,一双手笨拙的要死,每夜这样一针一线下来愣是活生生熬红了眼,像个可怜巴巴的兔子。绣出来的花很丑,歪歪扭扭的像一团乱草,但我很欢喜,只因为想到他最喜欢的花是紫薇。
李约对我很尊重很礼貌,因为我是他老大,这种尊重礼貌是必然的,否则按照常理就别想赚钱了。自然这只是我瞎猜的,他为朝廷呕心沥血,从来不是为了赚钱。
我想李约对我也只有尊重礼貌的君臣之义了,若一定要扯上感情说话,那大概只有厌烦这个词才能形容的恰当。
才不过十月,帝城的雪却好像怎么也飘不尽,站在城楼望去,万物与天际一色,皆是灰茫茫的。
这一年民间闹饥荒,再加上天气极寒,百姓接二连三的死去,造反的队伍已经闹到宫门外了。我承认我不是个贤明的君主,头一次碰到这种事情慌得大脑一片空白,我心情郁闷之极,特地叫来了李约觐见。
紫霞殿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我看到他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鬼知道我当时怎么会如此柔弱矫情。我心里深知这般像女子般一哭二闹不是我走的风格,却还是不停的哭不停的哭,直到李约看不下去终于发话说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轻易痛哭流涕,我神经一搭错便哭着答了句如果是女人呢?
005章 :帝城雪(五)
他不再理我只径直走到我面前,表情阴沉的似乎下一秒就要将满桌奏折甩在我脸上。“陛下与其独自一人胡言乱语,不如好好看看这些奏折上都是怎么写的。”
李约没将这句话当真全然在我的意料之内,我有些庆幸又有些沮丧,心虚无比的吸了吸鼻子垂眼去看那行行小字,蓦地却仓皇抬起头来无助的看他:“赈发救济粮……可是,这些年来光是宫里开支用度便已经很寒酸了,怕是不够拯救民间。”
颀长挺拔的身影隔着青玉案站在我面前,神情冰冷犹如发了怒的神祇,而我就像个小妖般屏着气接受审判。他居高临下看着我低垂的双眼,目光里是亘古不变的淡漠与寒凉。“开支用度为何会寒酸,还不是陛下你这些年来金块珠砾弃掷逦迤,将积蓄花费在毫无意义的地方?”语气有些逼人:“朝中大臣已奉劝过多少次,而你却尽当耳边风,一意孤行冥顽不顾,以为自己做的都是对的。”我不知他的脸上也会露出极度的恨意,似乎是咬着牙才说出一句:“陛下,你当真不配为国君。”
我干脆摊牌:“很久之前我便说了,我从来没想过要当个好帝王。”我只觉得我受够了,强忍心中痛楚对他说:“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那句话可是砍头的死罪。”
他很平淡:“李约的生死,不是从来都是由陛下决定的么?”
我坐在龙椅上朝对刚要离开的李约发号施令:“你过来,离朕近点。”
紫衣青年很听话,重新回到我面前。我看着那双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眸子,心中顿时涌起怒火,冷不丁站起身来,就在他的注视下扯过他的衣领,倾身吻了过去。
我吻了李约。
以一个男子的身份。
他好高啊,我一定要踮起脚才碰得到。唇很凉,带了点腥味。而我分不清那是谁的血,只听到自己微弱颤抖的声音:“说的不错李约。你的生死,只能由我司徒雪来决定。”
我又听到他冷笑了一声,却不知他为何冷笑。只是眼下我的身子几乎离他很近,今日晨起时裹胸衣又似乎没穿服帖,贴上他的胸膛时感到十分别扭难受。他浑身一僵,心跳在一瞬间变得极快,就连我都担心他会不会马上因为供氧不足晕过去。
可出乎预料的是,下一秒,李约出淡定地将我推了出去。
我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以至于我竟反身旋过去撞在桌角上。那桌角被磨得极为锋利,我的小肚却又刚好撞上去。啧,可真痛啊,李约这个没良心的。
在这个时候右眼开始阵阵发痛,眼前的景象变得不真切起来。我仍在张扬的对他冷笑:“你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