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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遥手里正拿着个草编的蚂蚱玩，东瞧瞧，西动动。
院子里有不少盆栽花草，上午有个十多岁的小男孩，年纪看着同空谷差不多大小，提着桶水进来帮这些花草浇水，肩上就停了只蚂蚱，洛遥起初见了，还以为是活的，吓了一大跳，想要上前帮忙掸掉，小男孩满脸通红的解释了一番之后，洛遥明白过来，也没觉多尴尬，倒是对这玩意起了兴趣。
洛遥跟空谷住在这院子里，就是路家的客人，小男孩见她感兴趣，忙不迭将东西送了她，洛遥欢喜的不行，一直把玩到现在，也不腻。
听到空谷的话，她点了点头，依然埋首看手里的蚂蚱。
空谷见她心不在焉地应着自己，突然伸手将蚂蚱捏了起来。
“哎呀哎呀！”
洛遥冷不丁吓了一跳，目光顿时紧跟着蚂蚱不放。
空谷将东西拎着放在了矮几上，伸手指着门前的对联，问洛遥：“小遥，那你认识这上面写的什么字吗？”
院子不大，只有两处厢房，边上连着下人守夜的耳房，院子里的花草多低矮，一眼就能望到头。
只有一处厢房的门前贴了对联，正对着她们现在坐的位置。
洛遥循着空谷所指看去，见门上写着上联：春满人间百花吐艳，下联：福临小院四季常安，横批：春回大地，随即将对联读了一遍。
稚嫩的童声在院中响起，空谷听在耳边，目中渐渐失了焦距。
她第一次想到，现在是何年何月？是否与留白宗灭宗之日相隔太过久远，所以人间早换了天地，连记录的文字都已经认不出？
只是，她前世并不时常在凡尘间走动，是以也不清楚当时距离留白宗最近的王朝的年号，现在也无从下手。
只是……
“竟然我能再活一世，强如宗主爹爹等人又何以不能？或许他们此刻也如同我一般，也正想着如何过来寻我……”
这么想着，她心里又生出了一丝希望。
望着门前完全陌生的字，她轻声说：“小遥，教我识字吧。”
洛遥将整个身子都转过来，手里小心地拿着蚂蚱趴在矮几上看着她，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或许是在奇怪她竟然不识字？
仿佛看穿了她心里的想法，空谷也不多说什么，温柔地笑起来。
洛遥想了想，软软地回了个字：“好。”
一阵风吹过，掀起她额前的碎发。
晕染的光圈交错着在眼前渐渐失了准度，透过浓密的树叶化作黑白阴影层叠在地上。
冬日渐去，春光将至。
第066章 认字
转眼一日过去。
既然决定了要跟洛遥识字，自然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住在人家的宅子里，也不好去麻烦旁人，空谷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玄戒。
许久没有进无字府邸中修炼，她都快忘了玄戒的存在。
记得无字府邸中书房里还有一大柜子的宣纸，笔墨也都有，正好用的上。
对于乍然出现的笔墨纸砚，洛遥好似并未看见一般，并没有追问东西的来历，让已经准备了一肚子话的空谷无从出口。
越是相处，空谷越觉得洛遥这个孩子的身份不简单。
神秘，却又单纯善良。
两人决定先从最简单的名字开始学起。
洛遥在纸上写下了空谷两个字，一笔一划，端正的不行。空谷看了眼，拿起笔在下面写了起来。
很快就写好了，洛遥看着她写完的，完全不像是初学者的笔迹，心里有些疑惑，却也没有问出来，只纠结了一下就接着写自己的名字。
空谷毕竟不是真的只字不识，她从小生在留白山上，得到的是最好的教导，也由于无法同其他的师兄弟姐妹一样正常修炼，反倒花在学识方面的时间比旁人要多的多。
那些能用文字记录下来的东西，不管过多少年，都是经久不衰的瑰宝。
这一世，陌生的只是字体，就好像是听一个故事，故事中的人、事物、细节都一一铭记于心了，等自己入了故事里，需要重新适应的也只是将这些人与事物一一同记忆对应起来，自然是比别的初学者要快上许多。
不过一日的功夫，洛遥就已经无法继续教她了。
说到底，洛遥也只是个八岁的稚女，腹中诗书有限。
不过到底还是可以正常的无障碍了。
没了可教的东西，一时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遂两人难得的面对面坐下来聊天。
写完的纸张随意地摊在桌子上，房间里的地上……
正闲聊着，路家两兄弟进了院子。
听院里忙活的丫鬟说，两人是前一日夜里回来的。
守夜的小厮半夜正犯着瞌睡，恍个神就见后门进来两人，细看之下，才发现是自己二少爷和三少爷，也不敢声张，毕竟傍晚的时候才听说事情闹大了，自家二少爷和赵家的三少爷一同叫官老爷押进大牢里去了。
冷不丁见了人，也不敢多问，忙请了当家的大少爷来，之后……大家也就越传越离谱了。
反正今儿一早起来的时候，就听说两人都叫官老爷打了一顿之后就放了。
眼见着人进了院子，空谷也不忙起身，倒了两杯茶，温和地看着两人。
路仁丙端起来，递了一杯给路仁乙，一口抿了，找了个位子坐下。
看着满室的纸张，奇怪道：“这是做什么？”
房间里刚好四张椅子，路仁乙将剩下靠墙的那张搬过来，挨着空谷坐下，笑嘿嘿地挤出整齐满口牙。
空谷说道：“认字呢。”
路仁丙还以为她说的洛遥，随意扫了眼几张纸上写的，行笔端秀飘逸，倒不像是个小姑娘家家写出来的字。
忙夸赞道：“哟，写的可以啊，洛丫头这字，怕是没几年功底写不出这么秀气的字。”
第067章 支吾路仁乙
空谷瞥了他一眼，说道：“……这是我写的。”
房里骤然一阵咳嗽响起，路仁丙脸皮厚的很，不痛不痒地顺嘴又夸赞了几句，就将话题转开了。
洛遥和路仁丙在一旁捂着嘴笑个不停。
“你们来是有什么事吗？”
路仁乙刚刚才从牢里放出来，虽然看他坐在椅子上自在的样子，那几板子似乎并没有上道筋骨，可人到底还是受累了，既然不在自己屋子里好好歇着，反倒跑过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了。
两人说了半天的话，还说不到点子上，空谷不得不出声问了。
话一出口，路仁乙明显地矮了一头，看了她一眼，虚坐着将椅子往她的方向又靠近了些。
见路仁丙半天不说话，路仁乙也不是忸怩的性子，直接开口了。
“空姑娘，就是……听说那个李向是你给打残的？？”
空谷点了点头，想到对方刚从牢里放出来，难道是来找自己算账的？
遂道：“是我没错，你难道还想要问我要赔偿不成？”
路仁乙顿时手掌一阵乱挥舞，忙否认道：“没没没，哪里的话，我是想问，空姑娘你……”
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干脆把心一横，开门见山道：“我是想拜空姑娘为师！”
他挺直了胸膛，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空谷，目中满是期待。
路家人天不怕地不怕，做生意全凭道义与信誉，也没有什么害怕的事情，唯有每年年初的狩猎比赛一事，虽然于生意无关痛痒，可到底面子上过不去，是以，他自参加比赛以来，就一直渴望着能打破路家人垫底一事。
过去这三年，他也拜了不少临仙城里有名的师父学艺，可这拳脚短时间内就是难有寸进。
之前听说阿川还是江湖一个什么排行榜上的人物，他自然死缠烂打了一阵的，只是阿川这个愣木头，就是不肯开个后门，愣是没搭理他。
这次听了老三所说，还有家里下人们讲述的，得知暂住在家中的空谷姑娘竟然是个连阿川都难以抗衡的人物，顿时就起了心思，且一发不可收拾。
听到他的话，空谷也蛮意外。
不过稍一考虑，就坚决地拒绝了。
“为什么？”路仁乙瞪着铜铃大的眼睛，两侧的脸颊线条硬朗了些。
空谷也不瞒他，说：“我们明天就要走了，自然没时间留下来当你的师父，我看，你要是真心向学，还是正经地去找个师父，就这么自己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武艺自然难以长进。”
路仁乙的趣事，她当然少不得听下人们议论一番，也了解几分。
武艺就如同学问，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快速长进的东西，磨人的很，需要日复一日地钻研琢磨，否则也不会有寒窗苦读十年书一说了。
“你们明天就走？”
“我跟你们一起走！”
两个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
路仁丙和路仁乙两兄弟互相望了眼，随即都看向空谷。
洛遥眨眨眼，想了半天，也转头看着她。
“难道还留着过年不成？”空谷笑着打趣，“自然是要走的，我赶时间。”
路仁丙犹豫了吓，指着她问：“你的伤……”
“本来就没有受伤，只是疲劳过度犯晕了而已，大惊小怪了。”
头晕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那次是在南平国的皇宫里，关键时刻突然晕倒过去，这次还好，至少是将两个杀手解决了才倒下的，只是这晕倒的缘由，还留待她去弄清楚，否则，总是个定时炸弹在这里，叫人难以心安。
她拨弄了下额前的碎发，又说：“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收留了我和洛遥，否则我们就要流落荒郊野外了。”
她倒没事，只是洛遥看着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恐怕身体要吃不消。
第068章 听故事
萍水相逢一场，就是再不愿意，路仁丙自己也没有理由将对方强留下。
至于路仁乙……
一昂头，一挺胸，对仍兀自发愣的路仁丙道：“老三，家中就劳烦你了，你放心，明年的狩猎比赛，咱们路家一定不会再垫底！”
……每一回，他都是这么说。
路仁丙撇了撇嘴，也没说破，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跟自己托付着事情，事无巨细，一一提及，觉得好笑。
“别人空姑娘答应你了吗？”
“……”
是哦……
路仁乙挠了挠脑袋，期待地看着她。
空谷笑起来，路仁乙也不知她的意思，虽然有些尴尬，腰背却依然挺得笔直，直直看着她。
旁边的洛遥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捂着嘴偷笑。
遇到这种事情，空谷一向是有多远就躲多远的，只是路仁丙前脚才救过她，现在自己还在路家的院子里呢。
“空姑娘不必为难，若是不便，拒绝了便是。”
夹恩图报可不是路家的风格。
……
翌日，天边泛着鱼肚白，夹着细雨的微风。
纵使路仁丙表现的很难舍，马车还是走了。从路家出发，出了临仙城，一路朝北行去。
车内很宽敞，吃用一应俱全。城东糕点铺子的点心，城西老茶坊上好的茶叶，城南赵家衣坊的貂皮裘衣，城北刘记书阁刚到的珍贵笔墨纸砚……
能搜刮来的路仁丙都一一拿来，直到车内再难容下，这才罢了。
虽然空谷的玄戒中不缺这些，不过对方的心意她领了。
一直忙的不可开交的路仁甲也露了面，与路仁丙两兄弟五分相似，典型的商人模样，国字脸，面上惯常带着热切的笑容，你也分不清他的笑是真是假。
老狐狸。
见到他后，空谷脑中飘过三个字。
人露了一面之后就匆匆忙忙赶往路家店铺。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