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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小姐不是也挺不谦虚的么?”
纪倾城仔细一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面无表情地说:“我的长相硬要谦虚才是不谦虚。”
章朝愉快地大笑起来,笑得纪倾城很不爽。
“好笑?”
“我只是很欣赏纪小姐的自信和坦诚,觉得跟你呆在一个空间里,身心都非常的愉快。”
什么叫做身心愉快,纪倾城一皱眉。
“纪小姐家住哪儿,有这个荣幸送你回去么?”
“不用,前面靠边停,我自己打车回去。”
“怎么,怕我知道地址会缠着你么?”
章朝扶了扶眼镜,轻笑一声,非但不停车还踩下油门加了速。
纪倾城脸一黑。“你想干嘛?”
“这周围没什么人烟,不安全,我找个稍微热闹一点商圈再让你下车,你也好打车。”
人家都这样说了,纪倾城也不大好再不识趣,默默地看着窗外不说话。
“纪小姐住哪个区域?免得我开远了,又害你绕园路。”
“新一区。”
章朝扬嘴一笑,一副得逞的模样。这种套路纪倾城见得也多,懒得理他,默不作声地让他开到了新一区。
“该停车了吧?”
章朝靠边停了车,纪倾城打开车门走下了车,准备关车门的时候,章朝叫住她。
“好歹问一下我的名字吧?”
纪倾城有些不耐烦,挑挑眉问:“英雄,姓甚名何?”
这是在讽刺他英雄救美呢,章朝又笑起来,心情大好地说:“章朝。”
纪倾城一呆,看着这张似曾相识的脸,忽然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这么眼熟了。
章朝,刚刚登上富豪榜首位的it新贵。
首富啊……
纪倾城先还有些惊讶,可是仔细一想,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她无奈地摇摇头,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个笑容让章朝有些莫名其妙,并不似惊喜,反而像是在嘲笑。
“好笑?”
章朝的神色一暗,眼镜后面的眼睛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郁。
纪倾城挑挑眉,解释道:“不是在笑你,笑别人。”
也不待章朝回答,纪倾城便把车门往下一拉,转身走进了夜色里。
章朝一愣,看着纪倾城拦了一辆的士走了,他扬起薄唇,笑了起来,喜怒莫辨。
还没有人敢这样甩他的车门。
回到家纪倾城已经十分疲惫了,只想好好洗个澡睡一觉,可是还没打开灯就感到了一阵不同寻常来……
她无奈地叹一口气,轻轻关上了门。
今晚的月特别亮,月光洒进屋子里来,淡淡的银辉散落一地,把每个地方都变成了故乡。
宙坐在窗台之上,正借着月光专心地看着手里的书,清清白白的月光撒在他身上,衬得他的侧影温柔无比。
纪倾城靠在门边,竟然不忍心走上前,害怕她的脚步唐突,会破坏了这一刻的美。
希腊神话里,月亮女神爱上了牧羊少年,也是在这样一个一夜无云的夜晚……
狄安娜骑马在夜空中巡视,见沉睡的牧羊少年沐浴在月光之下,少年的脸美丽得叫最美的女神也动情。狄安娜从天而降,细细地看少年的脸,嗅他芳草般的气息,感受他柔软的温度,不自禁将他吻醒。
从此月神夜夜复来,亲吻少年,爱他到起了忧思。狄安娜惧怕时光会叫爱人衰老,于是女神便让牧羊少年永远沉睡,永远被她所爱……
纪倾城想,神话里的牧羊少年一定要有宙的美丽,才值得月神那样的痴狂。
在这样的夜里,月光成了他的华服,是一件银灰色的长袍,然而也只是他的陪衬而已。
宙轻轻合上书,回过头来,对纪倾城笑了笑,那个笑容温柔皎洁得要叫月光也惭愧。
纪倾城竟然难得地不好意思起来,移开目光,不与他对视。
“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么?”宙说。
“礼物?”纪倾城抬起头来,哭笑不得地问:“人家一个青年才俊,钻石王老五,新晋首富,你叫他礼物?你们神怎么这么傲慢。”
宙笑而不答,依旧温柔地看着纪倾城,问:“不喜欢?”
“为什么是他?”
“他不好么?我很欣赏他。”
“哦?”纪倾城有些感兴趣,“你欣赏他什么?”
“像我。”
纪倾城忍不住笑起来。“自恋鬼……”
“我不是自恋,是绝对自信。”
“拿你没有办法……”
纪倾城收了笑,无奈地对宙说:“你安排我遇见章朝有什么用?我又不会找他要钱治病……你不会已经叫他爱上我了吧?”
“我说过,我能给你最美好的爱情。”
纪倾城抱着双臂靠在墙边,叹息一声,不屑嘟囔道:“我要爱情有个屁用,我一个要死了的人……”
宙轻笑,饶有趣味地追问:“既然人都要死,那你何苦还要治病?”
纪倾城一噎,道:“你这是强词夺理,寿终正寝跟暴毙能一样么?”
“不是我强敌夺理,是你目光短浅。”
纪倾城还想说什么,可是宙放下了手中的书,从窗台走了下来。
“我的小公主,是你被死亡吓坏了。”
宙从窗台走下,像是牧羊少年在月光里醒来。
他在纪倾城面前站定,伸出手,顺着纪倾城脸颊的弧线,像是在抚摸她一般,缓缓地滑下。
纪倾城也仿若被蛊惑一般,轻轻闭上了眼,感受那柔和的温度在自己的皮肤上游移。
明明没有触碰,却觉得已经被拥抱。
明明静默无言,可焦躁的情绪都被安抚。
无论什么时候,宙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蛊惑她。
“有的人活一天,就活了一天;有的人活百年,却一天都没有活过。”宙说。
“怎样才算活过?”纪倾城问。
“快乐,强大,自由。笑,笑一切悲剧。”
“笑?那我可能没活过吧……”纪倾城没好气地说。
“所以我教你活。”宙说。
“你教我活?”纪倾城冷笑着问:“你一个神,有什么资格说你懂得人生?你当过人么?”
宙并不生气,问:“你这是在怀疑你的神么?”
“怎么着,还不能质疑你了?”
宙摇摇头,眼神忽然变得温柔缠绵,语气里有一丝淡淡地哀愁。
“你总是这样,对一切都充满了怀疑,对什么都不服气,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纪倾城一愣,她倒是从小到大都是这个尿性,不过宙怎么说得好像认识她很久了似的。
宙的眼神忽然变了变,他往前走着,逼得纪倾城往后退,屋子里的气氛陡然变得暧昧起来。
那潮水又来了,宙凝视着纪倾城,她靠在墙上,抬头看着他,神色迷离,被他蛊惑着。
此刻,她像是他的小女孩儿,喜怒都由他控制。
可是忽然的,纪倾城开始冒汗,豆大的汗珠落下,红晕的脸一瞬间变得苍白。
她捂着腹部痛苦地靠着墙滑坐在地上,整张脸都扭曲了。
“这么痛么?”
“废话。”纪倾城没好气地瞪了宙一眼,不耐烦地说:“所以说你不懂人生,至少你没有痛过!”
“我没痛过么……”宙苦笑。
内脏似乎搅在一起,纪倾城倒捂着腹部痛苦地抽搐着,艰难地爬起来靠着墙直喘气。
“能把止痛药给我么?在桌上。”
宙却轻轻在她身边坐下,对她说:“过来。我帮你止痛。”
纪倾城已经痛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哪里有力气再挣扎,身子一软,仰面倒在了宙的身上。碰到他身体的那一刹那,纪倾城便觉得一阵凉,像是一个正在焚烧的人被扔进了冰水里。
疼痛在消散……
她有些惊讶,想起上次在车里也是这样,他伸出手碰了碰她,那痛就消失了。
“你还能止痛啊。”纪倾城苦笑着说:“这么说来,你这个爱与*之神倒也不是那么没用。”
宙低着头凝视着她,眼里星辰万千。
“你以为爱与*是什么?”
是什么?
宙轻笑起来。
“是麻醉。”
宙的目光温柔如水,他的眼是一片浩瀚无际的黑色海洋,是慈悲深处。
纪倾城凝视着他的双眼,感到疼痛在一点点远离,麻醉的感觉袭来,意识渐渐在不堪重负的身体里消散。
她沉沉地睡去,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想,还真有点想要被这个男人拥抱……
醒来的时候纪倾城在柔软的被子里,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子撒在她脸上,温柔得像是对待一直刚出生的雏鸟。
纪倾城朦朦胧胧地睁开眼,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过这样甜美的睡眠,没有在半夜被疼痛叫醒,睁开眼看到的也不是空荡荡的屋子和仿若没有尽头的长夜。
万物苏醒,窗外传来鸟叫的声音。
这一刹那,她仿佛真的有点相信自己是被神爱着的。
但是纪倾城被神爱着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很久……
下午纪倾城去医院复诊。她的主治医师是个青年女医师,毛软,医术高超,但是对患者没有一点人性关怀,因为喜欢冷嘲热讽不知道被投诉了多少次。
纪倾城选择她的原因只有一个——她是唯一一个有意愿给她做手术的医生。
毛医生看着手里的加强ct的结果,面无表情地说:“二阶段了,发展得比我想象要快一点,不好办,危险。”
“那更要赶紧啊,你不是能做么?唧唧歪歪什么?”
“因为作为一个有职业道德的医生,我给你的建议是姑息治疗,保证生存质量,延长一点生存时间。你呢,就别想那么多,放宽心情,多陪陪你爱的人,多……”
纪倾城打断她道:“不用,我没有爱的人,给我做手术。”
毛医生噎了噎,问:“爱你的人总有吧?给他们一个机会表达一下。”
“也没有人爱我。”
“这么惨?!那有没有什么梦想没实现呢?”
“没有梦想。”
“那总有个喜欢的事情,喜欢的东西吧……”
“有讨厌的。”
毛医生目瞪口呆地看着纪倾城,然后把手里的笔一扔,不耐烦地说:“那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还治什么治?白受那么多的罪!别治了,别治了!回去躺着吧!”
“是啊,活着有什么意思……”纪倾城冷笑一声。
毛软等着她继续说话,可是她却低着头一言不发。
忽然纪倾城站起身来,她抬头看了毛医生一眼,那个眼神看得毛医生鸡皮疙瘩都竖起来,吓得往后一缩,非常不自在。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毛软紧张地问。
毛医生觉得纪倾城像是一条恶狼,马上就要咬人了。她心里有点慌张,怕纪倾城会做出什么不受控制的事情,毕竟她每天都在接触绝症患者,知道疾病和死亡是怎样改变人的……
在死亡和恐惧面前,人会变成野兽。
可是出乎意料的,纪倾城什么都没做,她似乎平静了下来,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垂了垂眼,皱着眉看着毛医生,不耐烦地说:“我要是要姑息治疗还找你做什么?找你就是因为你愿意给我做手术。别哔哔了,你给我定手术时间吧,钱我一个星期之内会搞定。”
毛医生立刻点头。
“走了。”
纪倾城出了诊室,毛医生看着她的背影,终于松了一口气。
毛软立刻打电话,约几个专家会诊。
定好了会诊时间,她一边看着纪倾城的加强ct一边坐在椅子上转圈。
她笑起来,她想,说不定纪倾城这个人真能活下来,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