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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寒看向了满头雾水的赵明,开口道:“对,可能是沾了赵明的运气吧。”
她对祖师爷说着里面遇见的事:“在最后我也看见了秦白毅的妻子,她替我引荐的秦微青。”
祖师爷的目光投向了骨祠里最中央的那根朱红漆柱——也正是陈寒他们当初注意到不对劲的那根。柱子上的红漆斑驳; 祖师爷从地上收起跪坐的姿态,缓缓走了过去。他的手掌贴向了这根柱子,眼眸微沉。
——确实是骨祠的根基,其下大约数十米深处,应该就是秦微澜的尸体。
骨祠厉害的地方就在于自我的防护。那些牺牲了的人祭,垒砌起屋子的骨头,在憎恨着这家的同时也在保护着这家。若是没有找到根基,又或者寻错了根基,强硬摧毁骨祠,除非能强到一夕间将所有的怨气与仇恨湮灭——否则迎来的将是极为可怕的报复与反噬。
秦青不动手是估计这个。祖师爷如今正是需要将养恢复,已准备对付不知何时到来的黑暗的时候,所以也不愿在骨祠上花费这么大的力气。若非陈寒希望,祖师爷甚至不愿意来管秦家的事情。
可如今陈寒入了骨祠,也寻到了根基,那接下来的事,他不做也不行了。
祖师爷道:“把秦白毅找来,你去问问他,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合适。”
赵明得了声,立刻便拉着陈寒要去找秦白毅。摧毁骨祠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祖师爷要先探清这屋子的法阵构造,一点点先解开外围,一时间并不能离开这根柱子。
陈寒原本想要陪着祖师爷,但赵明拉着她,她也不好拒绝。
两人一边往秦白毅的屋子走,一边嘀咕。
赵明期期艾艾问:“陈寒,你在里面到底看见了什么?”
陈寒道:“我看见的都告诉你们了啊。”
赵明沉默了会儿,才道:“你不知道,祖师爷不让我和你说。你有一瞬间脸色很难看,魂魄的起息也微弱的可怕,周身的怨气浓得惊人。我不知道你遇见了什么,但是祖师爷当时的表情就变了。”
赵明努力的寻找着形容:“咱们也算是见过他生气了吧?但他当时的表情……真的不像是孩子。”
“如今想起来,那表情倒是有点像害怕。”
赵明道:“他害怕什么?害怕你出事吗?祖师爷知道我们的来历,我们似乎对他却一无所知。他十二三岁就飞升了,飞升后入的又是东王公座下,按理说他是不会忧惧的经历才是,他为什么会害怕呢?”
“我都不害怕,我知道你很厉害。祖师爷不可能不知道吧?”
陈寒心想,你清醒着都不知道,我在骨祠里面怎么可能知道。
但她见赵明眼神清亮,知道对方也是担心自己,所以就将她差点被骨祠里的负面世界影响的事情给说了。
末了陈寒还道:“不过祖师爷不是叮嘱你不要说吗?你这么说了,不怕他生气?”
赵明嘿嘿一笑:“你不说,不就没人知道了吗?”
陈寒看了看天,心道还真不一定。她在骨祠里甚至都能感受到祖师爷的存在,这个两千多岁的、维持着少年模样的神仙到底有多厉害,谁也看不透。
不过赵明说着又唏嘘起来:“秦微澜的世界为什么会是她和秦青的过去啊,将骨祠里变成那副模样,应该也挺费力气的吧?”
陈寒沉默了一瞬,才开口道:“或许对于活在仇恨中的秦微澜而言,那段记忆是唯一能抚慰她的吧。”
或者说,是唯一能让她感受到暖意的存在。即使她最后憎恨起了秦青,可她内心的最深处,仍然觉得秦青是她人生最美好的存在。
可惜了。
陈寒这么想着,便忍不住想到了秦白毅。秦白毅和秦微青,两个隔了七十多年的人,但却出奇的都选择了同一条路。秦青失去了秦微澜,秦白毅也失去了他的妻子。
秦青找了秦微澜一辈子,秦白毅打算用自己为代价拉着秦家殉葬。
都要一个人站在全族的对立面,哪怕狼狈,哪怕艰辛。
大概是天道觉得秦家气数该尽,又认为秦家命不该绝。所以才让这家人的血没有冷透,让这家人的心脏还有一两个仍在搏动吧。
秦白毅听闻了赵明的来历,也不顾旭日将升未启,正是天霜夜白的秋凉十分。只在肩上披了一件外衣,便匆匆来见他们,而后道:“那就等堂叔爷出殡吧。”
“这件事三叔他们不敢人看出不妥,所以自然是要跟去殡仪馆的。他们不在,我们做起事来也方便。”
陈寒点头,表示接受秦白毅的提议。她转身欲走,却又想起了秦青,想起和所有人理解中全然不同的秦青。
所以她回过了头,看着周身毫无怨气,气息平宁沉静的秦白毅,问道:“秦先生,您家里那只常来敲窗的婴灵,您知道吗?”
大概是秦家已经没什么能再瞒陈寒的了,秦白毅自己也彻底放开。他对陈寒道:“知道,那是三叔用来监视我的。”
“我虽然在后期表现的很配合,但我三叔不信我,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说服自己继续在这个地方住下去,我搬了出去。所以他想法子弄来了这东西,每晚来提醒我。”
秦白毅语气平静:“提醒我,我和秦家是一体。这血债谁也逃不了。”
赵明闻言,插口道:“所以你才会喝宁神的汤药,为了避免晚上被婴灵骚扰?这也不对呀,那你既然知道婴灵的存在,怎么会不知道楼下的香炉?”
秦白毅回答:“大概梅妈立的。她可能以为这是我做下的孽。但她心里又觉得我这个人还有点可取之处,是她眼里的好人,所以她为我立香炉,好让晚间来敲门的东西早点儿心满意足去投胎,放过我。”
秦白毅说着短促的笑了声:“可能不能投胎,从来都不是他们自己能说了算的。而我确实做了孽。”
陈寒陷入了沉默,她没想到秦白毅家里夜半来敲门的婴灵是这样的缘故。
陈寒道:“秦先生,请原谅我的好奇,我想再问问您,您的腿是怎么摔的?”
秦白毅下意识就摸上了他扣上了手腕红绳的戒指,他的指尖触碰着钻石生硬的棱角,眉眼间显出了皱纹。
他说:“我本来该死的,我的妻子舍不得,所以我只是坏了条腿。”
他说的很简单,轻描淡写。但即使是赵明也从中读出了惊涛骇浪的过去。秦白毅说他的腿是罪有应得,但恐怕不是因为他懦弱地不救妻子而被妻子报复。
或许正是因为他想要救,所以断了腿。
陈寒向他致意,想了想,开口劝了一句:“秦先生,大道理我懂得不多,但也想和您说一句——人活着,总要向前。”
秦白毅微微点了点头,开口道:“多谢你了。”
陈寒和赵明回骨祠做最后的准备。
赵明问陈寒:“你觉得他听进去了吗?”
陈寒道:“不知道,但我希望他听见去了。”
到了时辰,秦三叔果然带着家中的子弟起灵,他见不到陈寒等人,问了秦白毅。秦白毅也将他们先前商量好的话和秦三叔说了,秦三叔不放心,又叫秦跃去看看。屋子里陈寒早就布好了幻相,秦跃看不出半点儿破绽,于是秦青的冰棺便正是从骨祠起了。
秦青的冰棺停完了头七,如今搬走,对他埋在骨祠里的骨头也没有影响了。所以秦三叔走得很快,脚下生风,也懒得去管秦白毅站在门前对着他那几乎要做到脚尖的揖。他得意极了,他早就打听到了,秦青是个修仙的。他正因为修行所以才近百岁了,看起来还和秦白毅差不多年岁。
当年一个秦微澜不过颇有灵性便镇了秦家三十年多年平安。那秦青呢?少说也能百年吧?
他想得很高兴,直到冰棺被他安排着摆上了殡仪馆开来的灵车上,秦跃忽然叫了一声:“家里起火了!”
秦三猛地回头。只见秦家的后院燃起青灰色的烟雾,飘飘茫茫携着恶臭涌向天际。他站在原地愣了一瞬,瞧见了烟雾里跳跃着的青灰色火苗,这才猛地反应过来,冲众人大叫道:“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救火!”
秦跃是学建筑的,他辨别了片刻方向,怔怔地对秦三叔道:“老祖宗,起火的地方好像是祠堂,祠堂里主要都是些老木头,院中心还有颗大榕树——”
秦三叔一把推开了秦跃,他不管不顾的就往祠堂里冲!
骨祠,骨祠,骨祠——秦家三代人的心血!
秦三这才发现,秦白毅不知何时已经不在门前了!他回去了!回了骨祠!
秦三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知道秦白毅因为他妻子冷沁的死有了心结,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都过去三年了,秦白毅竟然还没有解开心结,他竟然一直想着要报复!
秦三冲进了祠堂里,可他还没有进半月门,便先被烟熏火燎呛了出来。
这位老人瞧着已经快要看不出原型的祠堂,嘶声力竭的喊:“人呢,给我来人!救火,救火啊——!”
火势太大了,根本救不了。
况且秦家离太偏远了,最近的消防点赶来也要半个小时。半个小时,木质的屋子,早就可以烧个干干净净了。
意识到了这一点,秦三叔急火攻心,一个白眼竟然昏了过去。
赶来的晚辈们连忙接住他,按人中的按人中,煽风的煽风。秦白毅一直就站在半月门前静静的瞧着,一言不发。
陈寒拍着手从半月门出来,因为用了避火决所以身上干净的很。她察觉到了骚乱,问了句:“怎么了?”
秦白毅道:“结束了。”
这火最终还是被扑灭了。但秦家的祠堂被烧了彻底,祠堂与后院的那堵石墙给秦家争取了点时间,好让这三进的院子没能彻底烧完,收拾收拾再修修补补,三进院子的骨架还在。
秦三叔还晕着,秦家乱成了一团。祠堂毁掉后从耳房的土里挖出了大量的人骨,经消防队员的收敛,最完整的有三具。大两具女性人骨,一具男性人骨。从时间来看,一具女性骸骨已经死了快七十年,她的骨头上到处都是裂痕,躺在耳房的正下方,像是被桩基活活压死。另两具的时间较近,一具应该是三年前的,还有一具刚入殓不久。
消防队员意识到这是个大案子,还可能和封建迷信有关,立刻联系了警局。警察来了,秦白毅待在成了废墟的祠堂里,秦家无人主事,秦跃只能硬着头皮上。
秦白毅站在已经成了灰烬的院子里,看着这四四方方的天被彻底大开,那颗曾经枝繁叶茂的大榕树也只剩下了一截焦木。
他跪下了身,跪在了神色莫名、守着现场的警察身旁。
他看着自己妻子的白骨,惯来冷漠而沉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寸寸发红,他低下头,哆嗦着手指从自己的手腕上取下了那枚戒指,将戒指认真的、仔细的带上了妻子伶仃的无名指骨架上。
戴在骨架上的戒指空荡荡,阳光透过缝隙铺在了其上的“秦白毅”上。秦白毅攥紧了手指,“冷沁”这两个字刻在他的戒指里,贴在他的皮肤上,刻进了他的肉里。
水滴落在了骨架旁的灰烬里。秦白毅轻声道:“阿沁,回家啦。”
这位饱腹诗书、年过半百的大家,突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他泣不成声,跪在白骨旁,哭得像个孩子。
陈寒远远的站着,不由地叹了口气。
人的命运难免坎坷,只希望这坎坷过了,前方会是坦途。
陈寒转身,想要先走,免得蹚上这趟浑水。她正欲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