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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好像”是什么意思?好不好吃还有“好像”的吗?
海泠说,那天他们排了两小时的队,终于排进店里,然后把每种点心都扫了,装了满满三大盒。
其中一盒是海泠买给奶奶的,她准备等会儿寄回家去。
她这么说了之后,J把自己那边的点心拿了一盒给她。
他说,那这一盒你就带回去自己吃吧。
海泠傻了一下,也没推辞,就“嘿嘿嘿”地收下了。
剩下的就是给那“不知道是哪位”的神灵的贡品。
但那位“不知道是哪位”的神灵,在看到两人带来的点心盒子之后,非常生气。
海泠刚把盒子打开,放到照壁前,她就看到最上面的玫瑰饼突然动了一下,就像被舌头舔了。
然后地上的影子“呜——”地低吼起来,轮廓一阵颤动,好像有尾巴不耐烦地甩来甩去。
他“呼哧呼哧”地说,这真是梁记的东西?
海泠说不好吃吗?我觉得挺好吃的啊……
昨天回到宾馆后,她把那些点心当晚饭,一口气吃掉了半盒。
影子又发出一声“呜——”的低吼,摆在照壁前的点心盒子突然被“哗啦”掀翻,好像有只看不见的手。各种糕饼从盒子里滚出来,芝麻掉了一地;一阵风吹过,吹起大片大片白花花的酥皮。
影子说,这不是梁记。
他说梁记不可能做出这种不讲究的垃圾。
海泠一边蹲下来收拾一边说,这就是梁记,你上一次吃梁记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影子一颤,然后轮廓再次震动起来。
海泠赶紧把盒子装好,从照壁前飞快地退开。
——她看到两只毛茸茸的白爪踏着影子从照壁后走出来了。
然后是第三只爪子,第四只爪子。
然后是一条柔软的白色尾巴。
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咪缓步走到两人面前,在距离他们还有两步远的地方,优雅地蹲坐下来,“喵”。
它有一对金银异色的鸳鸯眼,全身的毛白得发亮;坐在阳光下就像一团雪。
它说,这怎么会是梁记,这一堆破玩意儿,还没藏书阁里的老鼠好吃。
它又走到J面前,抬起头看他。它说,你现在想起我了吗?你上次来的时候,我两岁,刚有了第十个孩子。
它说至于现在嘛——
猫咪一甩尾巴,白色的尾巴分化成了九条。
J皱着眉头想了想,又摇摇头,还是没记起来。
猫咪很没耐心地砸了咂嘴。它说你现在重新认识我也不迟——我是贵妃的宠物,我的一条命,可比不少人都值钱。
海泠想,那也是过去的事了。
猫咪朝她龇了龇牙,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它说你们要是还想从我这儿打听到清墨的下落,最好照我说的做。
它说我要吃梁记的玫瑰饼。
说完,猫咪一低头,潜进了自己的影子。影子又很快淡去,就像水迹在阳光下蒸发。
海泠问旁边的人,怎么办?J说,明天再来。
这一天从皇城出来后,他们坐车去了梁记总店。海泠想,也许是因为分店的口味不地道,所以猫咪才会发火。
那去总店买,总该没错了吧?
在车上的时候,她小声问J,像那只猫那样,算什么情况?
算是成了神灵,还是——?
J说,你是想说,你们文化中那个“修炼成精”的说法吗?
海泠点点头。
J说,明明是不断锻炼自己提升自己,充满上进心的积极行为,偏偏要用“成精”“成妖”这种说法来嘲讽——你们可真是见不得别人好。
海泠想,关我什么事?
她说那那只猫到底是神是妖?
J说,一半一半。
海泠说,那你是真的想不起它了吗?
J看了她一眼。
他说,你还记得你上学时候背过的每篇课文吗?
海泠想了想,两三句的印象还是有的,但要说每篇都记得……有点不太现实。
J说,我见过的人,比你课本上所有的文字加起来还多,你又怎么能要求我每一个都记得?
海泠觉得他说得对,不过又一想,照这个道理,自己也不过是他课本上的一个字?
不,说不定只是一个标点。
说不定只是一道下划线。
海泠有一瞬间的不开心。
然后公交车转了个弯,远远地能看到梁记总店的招牌了。她又想起之前在总店门口听见的骂架。那天她听到的大概算是比较标准的“京骂”,18岁的乡下姑娘听了会脸红的那种。
海泠想,点心店也是要做生意的,那能有什么要不得的事,非得在大清早刚开门的时候当着面骂?
公交车到站,两人下了车,在离店门口还有好几十米的地方,加入了排队的行列。
前面的人本来就多,好多人又是五六盒七八盒地买,光是一个人的份就要包装好久。两人排了将近四个小时的队,快到傍晚的时候,才刚刚走进店里。
海泠看了看店里的货架——有些架子已经空了,剩下的点心也零零散散,不成样子。
戴着白帽子穿着白大褂的店员问,买啥?
海泠说,一盒玫瑰饼。
店员左右看了看,说,今天的卖完了。
海泠还没开口,旁边的J上前一步说,没有了?
店员瞪着小眼睛看了他几眼,说卖完了啊,明天赶早吧。
旁边有别的店员搭腔说,玫瑰饼?不是还有一炉吗?
小眼睛转头瞪了那人一眼。她说那个怎么能卖?你不怕,我还怕老爷子出来打死我。
海泠说既然有货的话就帮个忙卖给我们吧,我们急着要。
小眼睛说那个不能卖,烤出来也是要扔的。
海泠说都烤出来了,为啥要扔?既然要扔,为啥要烤?反正要扔,不如卖给我们算了。
小眼睛刚要说话,后厨的门开了,一个年轻男人从里面走出来。他大概三十出头,也是白帽子白大褂的打扮,手里拿着一个纸包。
他一出来就顺手关了门,然后眼睛左右一看,视线落在海泠和J身上。
两边正在闲聊的店员,马上闭嘴不说话了。
男人说,就是你们要玫瑰饼?
海泠赶紧点头。
男人把手里的纸包一递,说,玫瑰饼。
J马上就拿出钱结账了,先买下来再说。
海泠接过来一摸,隔着纸都有些烫手,显然是刚出炉的。她把鼻子凑近一闻——烘烤后的麦香,甜甜的蜜香,馥郁的花香,还有一点芝麻和核桃仁油润的香味;这些味道被腾腾热气包裹,轻飘飘软绵绵地充实了她的鼻腔。
海泠的肚子十分敏锐地叫了一声。
旁边的店员“噗嗤”笑了。男人没笑,他对海泠说,你要不要尝尝看?
海泠赶紧把纸包拿开一些。她说我吃过你们的玫瑰饼啊,很好吃的。
男人说这个是新品,改过配方的——你尝尝看,要是觉得好吃,我再送你们一盒。
听他这么一说,海泠就揭了最上面的纸,看到四个圆圆的酥饼并排摆着。酥皮雪白细腻,薄得像蝉翼,像风筝纸,像骨头汤上刚刚凝起的油膜。饼上都盖了鲜红的戳:梁记?玫瑰。
海泠刚要伸手拿出一个饼来,突然发现店里的几个店员脸色不对,一个个都看着她,还时不时朝后厨的方向瞟去几眼。
她想起刚才小眼睛说的话——“我还怕老爷子出来打死我呢”。
海泠犹豫了一下,缩回了要拿饼的手。
面前的男人见她迟疑,刚要开口,后厨里传来“咚”一声响。
门开了,被一条棍子猛地戳开的。
不对,不是棍子,是拐杖。
一个白发驼背的老头拄着拐杖站在门口。他穿了一条很旧的围裙,上面粘着几块面糊,有些是新鲜的,还在往下淌,有些已经发干了,他拄着拐杖走一步,面糊就“扑簌簌”地落下来。
一看到海泠手里的纸包,老头的眼睛瞬间瞪得精亮。他二话不说,举起拐杖就朝旁边的男人横抽下去。
他说这种垃圾你还敢卖给客人?
他说你是不是还盖了梁记的戳?你还有脸盖梁记的戳?
他说你可给我学会耍猫腻了,活得越大越抽抽,老祖宗的手艺没学全,就敢自己开方子了——你这么牛,怎么不自己开个梁记去?
他抽第一下的时候,旁边的店员就一左一右把他拦住了。几个人一边说老爷子消消气,一边给男人打眼色,让他赶紧走。
小眼睛还压着声音对海泠说,你们也快走,家事。
海泠连连点头,转身就要走出门去。
谁知那老爷子突然挣脱了两边的人,大步冲到海泠面前,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纸包,使劲抡圆了胳膊往地上砸——
他说,这废物点心,不许给我走出梁记大门!
——纸包即将落地的瞬间,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只乌鸦,张嘴就把那一袋子酥饼叼走了。
一屋子的人都看傻了。
海泠悄悄松了一口气,然后跟着J,跟着乌鸦跑出店外。
门外排队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海泠听见几句零零碎碎的议论,关于这家的老掌柜和少掌柜。听他们说的,似乎两人吵架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海泠想,大概那天早上她听见的吵架,也是父子俩吧。
我说,亲爹亲儿子,对骂起来都能这么难听吗?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海泠说,百年老店的招牌有多沉,我们这些没扛过的人,就别瞎猜了。
两人跟着乌鸦走了一段,在一个小公园里停下了。
然后乌鸦落下来,“呱”一张嘴,把袋子丢到J的手上。
海泠说没事吧,饼没碎吧?
J打开纸包一看,说,碎了。
海泠赶紧凑上去看纸包。里面那四个玫瑰饼碎的碎裂的裂,酥皮全掉了,袋子底积了白花花一层面衣,好像下了一场雪。
海泠说这可怎么办?
J说没关系,能修好。
海泠恍然大悟地想起,J曾经说过,他的能力是通过素材把东西重新制作,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J很快在小公园里找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还摆着一套石桌石椅;平时这里大概是老年人聊天对弈的场所,但现在天近黄昏,又是深冬,早不会有人在这下棋了。
J把纸包放在小石桌上,然后让海泠退开两步。
海泠退开两步了。
然后J收起纹着乌鸦的左手,把右手朝桌上的纸包伸出去。
他右手上的纹身开始发光了,一层淡淡的火焰般的光芒。
海泠试着看清他手背上的图案,但他的右手立刻在石桌上飞快移动起来,食指指尖贴着桌面,好像在描绘一些复杂的线条。
那些线条闪烁着淡金色的光芒。
大约3秒后,J收回食指,手背上的纹身也随之熄灭。
海泠说怎么这么快。J看了她一眼,他说四块点心而已,这点工夫足够了。
说着他拿起纸包,打开,一股香甜的热气又扑面而来。
两人带着再次出炉的玫瑰饼离开公园,上车下车,然后J送海泠朝她的旅馆走去。夜幕已经降临,首都的夜景不如M市充满现代气息,但红灯笼和霓虹灯放在一起,也有一种特别的韵味。
海泠抱着纸包走了一段,她忍不住问,万一猫咪又不满意,这可怎么办?
她说,万一它喜欢的是几百年前的口味,现在可没人能做得出来了啊。
更何况她们手里的这包玫瑰饼,似乎还是改良之后的新品——连梁记老掌柜都不认的。
J说,就信它这一回。
海泠说,那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