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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晏司走前说的话,却一直在她脑海里翻来覆去的想着,商白芙犹豫了半天,从木梁上跳了下来,看着黑漆漆的甬道,眸光微闪,神色不明。
“担忧的话不妨进去看看。”旁边传来了一个声音,商白芙微愣,猛地侧过了头,只听到那从暗处走出来的人,曼声唤着,“青槐丫头。”
……
红莲帝姬用法术直接轰开了等活城城主府的大门,生锈的铜门哐当一声撞在了墙壁上,白刷刷的墙灰和红色的细砖碎片落了一墙脚,里面死寂无声,高高的楼上,留着一盏灯。
庭院深深,她刚刚踏入城主府,门轰然一声在她的身后关上,月影灯下,她望见那一袭黑衣站在廊下,负手而立,四周都黑漆漆的,红莲帝姬看不见那人的神色,只是他的声音,却是她所熟悉的,冷冰冰的就像是一块玄铁:“你终于到了。”
……
面前的人穿着灰色的袍子的道人,一只手负在了身后,另一只手捋着胡须,用着淡然的态度,准确无误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青槐。
邶青槐。
虽然惊愕,但商白芙还是很快的回过了神来,对着长辈微微低头,姿态平静:“良翰真人,好久不见。”
等活城城主良翰,似乎是父皇的故交,在商白芙眼里良翰真人的修炼方式委实古怪,就是做梦,在梦里历经尘世百味,得以修道成仙。
是以十次有九次来,良翰真人都是缩在等活城的城主府里睡觉,就连人鱼烛被熄灭,魔物倾巢而出的那一天都是如此,商白芙对良翰真人的印象实在是匮乏至极,只是对方竟然能轻易看破她的真身,那她也犯不着再遮遮掩掩了,索性承认了他,看看良翰真人究竟想做什么。
只是,稍稍一顿,商白芙就想起来了,她的名字是在父皇死后由母后取的,那时黄泉道上已基本安定,不像如今魑魅魍魉行走世间,商白芙看着他:“真人知晓我是从未来来的?”
“知晓。”良翰真人从怀里拿出了一小块铜镜的碎片,握在手里掂了掂,“不但知晓,我还知道你历经辛苦,回溯过往究竟为何。”
“……”商白芙微不可查的蹙起了黛眉,动了动指尖,袖中贴着肌肤的风华扇被真气引动着,尖端泛亮,却没动手。
她还不至于鲁莽到认为自己是合体期修士的对手。
“晏司和她呢?”商白芙看着他。
“羽化门的那位弟子……不可说。”故弄玄虚的良翰真人见风华扇落到了商白芙的手心里,又一笑,“不过她,我倒是能告诉你。”
“……”商白芙心头一跳,顿觉不祥。
“祁鸿风来了。”果不其然,良翰真人用着平平淡淡的语气一字一顿。
“……我听父皇说,良翰真人你通古博今,非寻常之辈,能从梦里看到过去,当今,和未来。”商白芙冷冷的看着他,“不知良翰真人,有没有看到过人鱼烛熄灭,魔物倾巢,黄泉道和阳世生灵涂炭,流血漂橹的惨景。”
“鸿风真人是你的师傅。”良翰真人将手从胡须上垂了下来,“人鱼烛也是你熄灭的。”
“……”商白芙紧抿着唇,不作声。
是的,祁鸿风是她的师傅,人鱼烛也是她熄灭的,那个人按着她的手熄灭的。
用她的心头血、魔物之首的眼珠、还有上千条不入轮回的冤魂作为祭祀。
商白芙还记得那天司命宫外的光影很淡,她看着母妃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她以为自己会难过,但没有,只是觉得心头像是破了个洞,有着凉风呼啸着穿过。
而她的师傅,向来神出鬼没,在万年不灭的人鱼烛前,负手立着,面无神色。
卿月站在他的身旁,听见了她过来的脚步声,侧头看来,勾起了唇:“青槐。”
风华扇眨眼间就割到了良翰真人的颈下,良翰真人轻描淡写的念了个口诀,他脚边的土壤化作了数十根长矛,向冲到了他面前的女子刺去,商白芙足尖一掠,向后退去,脚下的土壤却一松,她旋身躲过,刚才站着的地方已经化作了一个巨大的坑,深不见底。
没给她喘息的机会,脚下的泥地千变万化着,刺针、笼子、狼犬……不一会儿的功夫,商白芙已经连退了数十丈远,手臂被划伤,殷红的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将衣袖上所剩无几的白色也染红。
良翰真人却还站在原地,连动都没动一下:“青槐丫头,你不是我的对手。”
“你打算背叛父皇么?”手按在泥地上,半跪着稳住了身形的商白芙缓缓站起,真气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她如今不过融合期的修为,在合体期修为的修士前,那点真气实在是不够看,她手腕翻转间,风华扇化作了朱色的长剑,她平静质问,一双红色的眼眸亮如繁星。
“本就被曼珠花侵蚀的厉害的融合期肉身,承受不了你元婴期的神识。”良翰真人摇着头。
修士的修为自上而下,分筑基、开光、融合、心动、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洞虚、大乘、渡劫十二期。
她于凌霄崖前自刎时,已经有了元婴后期的修为,离出窍期只差一步,而商白芙这具肉身的修为,却只有融合期,邶青槐的神识对这幅*来说,太过强大,所以商白芙平时都刻意压制着自己的神识,以免摧毁肉身。
但面对着合体期的修士,她不再,也无法再顾及“商白芙的这幅肉身”会怎样了。
等活城里寸草不生,死气沉沉,等活城外,却青山绿水,灌木丛里流萤飞舞。
“勇气不是莽撞。”良翰真人说,“你将元婴期的威压完全放出来,就不怕前世察觉到自己了么?”
和她现在的这副只能说资质尚可的水木双灵根的凡胎肉身不同,红莲帝姬的母后虽然是凡人,但她的父皇是魔神,她是半神之躯,对着周遭变换也更为敏感。
穿行宙宇本就是逆天之行,商白芙不希望红莲帝姬认出她的真身,是担心节外生枝,过往不可改,否则天道罚之。
“那就让她察觉到好了。”商白芙这么说着,脸上是淡淡的笑容,觉得一直压在心头的那团气,骤然散了。
她为什么想要回来?仅是为了心头血?
并不全然,她啊,想要更改过往,即使天命不可违。
等活城里,万籁俱寂,跟着祁鸿风走在廊下的红莲帝姬忽然回头,看向了城门所在的方向,尽管从那里望去,只有沉重的墙壁,阻断着视野,天上无星,远远看去,城主府里的亭台楼阁,雕龙画凤都合在了一起,乍一看黑压压的一片,就像是砚台打翻了一样。
“怎么了?”身后的脚步声顿住了,跟着停住了脚步的祁鸿风稍稍侧头。
“不,没什么。”她忽略掉了心头奇怪的预感,转回了头,面前的一身黑的男人,半张脸融入了暗处,半张脸在模模糊糊的月光下,看起来不甚清晰。
他的一只眼睛是墨一般的黑色,而另一只眼睛却是魔魅般的红。
……
邶青槐从小就跟着魔君邶临征战四方,她的修为远在良翰之下,但动作灵活,招式敏捷,让良翰一时半会儿的拿她被办法。
尽管可以用合体期威压直接让商白芙就范,良翰却并没有这么做,那会让他生出一种“输了”的挫败感。
良翰一直站在原地没动,即使用上了元婴期的神识,商白芙也一直处于下风。
他慢腾腾地捋着胡子,他是土灵根的修士,又修为高深,尽管没将口诀念出来,心随意动,脚下的泥地就像他的手般灵活的伸展了过去,好几次差点将商白芙抓住,又被她将攻击一刀劈开。
但他还是半步都没动,良翰想了半天,忽然笑了:“青槐丫头,你刚刚问我是不是背叛了邶大人,我给你三个机会。”
竖起了三根手指的良翰真人,看着对面只能守不能攻的白衣女子,微微一笑:“我不用威压,在十招里,我会露出三个破绽,你抓紧这个机会,倘若能让我从这里移开半步,我就回答你刚才的那个问题,如何?”
“……”术法正飞速的愈合着身上的伤口,商白芙握紧了手里的长剑,“好啊,你别后悔。”
十招?三个破绽?让他从那里移开半步?
不如十招内取他项上人头更好!
☆、第43章 红莲帝姬
明月躲入了乌云后面,似乎是被这里凛冽的真气骇到,流萤也不知何时就不见踪影了,树影乱颤,一袭白衣的女子持剑劈、刺、挑,灌入了真气的风华剑费力地将刺过来了的土矛砍倒。
土坯在地上散开,很快又聚集着冲了过来,商白芙红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负手而立的良翰真人的动作,他就站在那里,好像什么都没做的样子,身形却巍巍如山,无懈可击。
但他说他会在十招里露出三个破绽。
眸光微闪,足尖一转,避开了刺向了她脖颈的长矛的商白芙,旋身刺去。
减少了土坯里真气的灌入,这就是他露出的第一个破绽。
白衣的女子刹那间就到了良翰真人的眼前,他平平淡淡的笑着,念了个口诀,土墙拔地而起,商白芙剑尖在墙面擦过,借力而起,从空中翻下,红色的风华剑直刺良翰真人的脑袋。
“哎……”良翰叹息着,摇着头,意识到了危险的商白芙念动法诀,从灌木丛里伸出了藤蔓抓住了她的脚,截断了她突刺的势头,将她拉开。
在他身后踉跄了一步站稳了身形的商白芙,看见的是良翰真人脚边起伏不定的潮湿土壤,似乎有尖锐的东西慢慢的藏回了地下。
还有两个破绽。
商白芙握紧了手里的东西。
长剑以一种刁钻的法子挑了出去,刺入了良翰真人的眼前,良翰真人发现商白芙的剑很快,杀气凛凛,更重要的是招招刺向要害。
脖颈、心口、眼睛。
毫不留情,也毫不犹豫。
不愧是战无不胜的魔君邶临的独女。
良翰真人笑了笑,到了面前的长剑被土做的手掌轻描淡写的握住,持剑冲到了他面前的女子,清丽的脸上是冷冷的笑意:“第二个破绽?”
他一愣,被土坯握住的长剑凭空消失,察觉不妙,良翰真人动了动脚打算后退,但想起了与商白芙的那个赌约又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破空声从右耳传来,侧头抬手,用真气卸掉了变成了折扇,断了一大截所以从捕捉里逃掉了的法器的攻击,甩袖间,将红色的折扇卷入了袖中。
不出意料,又尖锐的物什从他身后刺来,用真气抵御着那股锋芒的良翰发现周身结界有着松懈的势头。
手指动了动,他突然撤开,玉簪从他脸颊擦过,钉入了面前的石头里,染上了鲜血的玉簪尾端泛亮,白色的玉石灼灼生辉。
看着那个法器,已经后退了半步的良翰真人诧异:“女娲石。”
那就是商白芙用来牵制过上古凶兽九婴的女娲石做成的玉簪,溅上过九婴的血,厉害非凡。
“……”商白芙就站在他几十丈外的地方,手里拿着空荡荡的长弓,弓弦崩断,她刚才就是用那张弓将白玉簪当做羽箭射出的。
“没想到我合体期的修士,竟被你这融合期的小辈震住了。”良翰真人将目光从玉簪上移开,“刚才的问题……”
“刚才的问题,良翰真人就不必回答了。”商白芙平平静静的回了一句,双手捏决,口里开始念着繁琐的口诀。
周围的灌木丛里有藤蔓猛然生起,疯长着,将他脚下围的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