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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
绝对是他。
心里只有这样一个念头浮现。
就这样莽里莽撞地追了上去,直到看见一巷子尽头,那假修士似乎与路人说些什么的时候,她这才理智回笼。停下脚步,敛了气息,侧身躲在墙壁之后,小心地观察着。
观察着那个在他们年纪尚幼时的仇人。
还是那一身不变的道袍——她不会忘记有多少次,她和阮二曾躲在宫殿后,看着那道袍的来去。
还是那隐藏在兜帽下的,带着青渣的下巴——当那人勾着嘴唇恶笑时,他们就知道,又有他们无法想象也无法摆脱的阴暗手段正迎接着他们。
是哪一个?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紧地盯着那背对着巷子口的人。
是在那狗皇帝身边的哪一个道士?
还是说……他们都在这里?!
她越想越心惊,也正在这时,那假修士似乎说完了话,侧着脸转往她这边的方向,意味深长地停顿了片刻,转过头。
“我知道了,谢谢告知。”
假修士问完路,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空荡荡无人的巷子口,便收回了眼神,拐了个弯,往旁边走去。
墙壁之后。
离落不由地按着前胸,想要抚平那快得吓人的心跳。
昏暗的皇宫,凄厉的惨叫,轻飘飘的话语下对着的是让介于少年与孩童之间的他们,无法接受的血腥刑罚。
不得不说,童年的回忆过于慑人,到如今,即使她已经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可是看到那道士模样打扮的人后,仍是忍不住心惊。
这是一种镌刻到骨子里的恐惧。
她至今都记得,他们五人,无论是谁,都从未斗得过那些在皇帝耳边煽风点火的道士。
他们的术法高深莫测,到现在再次回想,也分辨不出来那究竟是何体系,承接的又是哪一脉。
最后求助于明惠大师,他们才能从那里逃出去,从元周大陆离开,穿过暗潮汹涌的恶海,最后来到了宁虚——这万年前被称为如仙岛的地方。
他们至始至终,都从未与那几个道士对战过。
那片恶海,隔绝了如仙与元周,里面的瘴气恶兽,吞噬了明惠大师,更是吞噬了数不清的想要从中穿越过的人们。
她以为,近千年,除了当初他们五人,已经没有人能够从元周大陆来到宁虚了。
可是现在……现在,她看见了什么?!
这些人竟然也来到了宁虚?!
离落已经无暇去思考他们来到宁虚的意义,也无暇去顾虑和想象元周大陆是否有变故发生。
她此时心中充满了深深的忌惮——这些人,到底是有着怎样的实力,才能如此安然无恙地来到宁虚?
小贩走街串巷的吆喝声,和过往路人奇怪的眼神,让她一点一点地从恐慌中平静下来。
离落轻轻咽了咽口水,因怕打草惊蛇而不敢放任五感去尝试打探,只偷偷地趁着又一人从巷子口路过时,用余光打量。
巷子的尽头。
早已没有一个人。
她又抬头看了看背后的房屋,一个咬牙,终是凌空跳起,伏于屋顶,小心翼翼地往刚刚所看到的方向移动。
——记忆中遗留下来的畏怯,与理智下的顾忌,让她不得不如此。
☆、第二百六十三章 二十四
这是一个比春香楼规模还要大的阁楼庭院。
杨柳细腰,身姿曼妙。
一个个女子,或楼台伴舞,或出入轩榭,或端茶倒水服侍众人,步履轻盈,翩若惊鸿,身下宛若海螺纹路一般的裙摆,随着步伐或开或收,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的裙上之花。
整个庭院,几乎都是由一个大的池塘所覆盖。里面碧水清漾,各角落里栽植了不少的花卉,点缀其中,随着偶尔微风吹拂过的水面,轻轻摇曳。
而池塘的中间,却是一木制的平台,栏杆低矮,在上面的人可以对整个庭院景象一览无余。
木台上早已备了不少的桌椅,软和的坐垫置在椅子上,只为客人提供绝对的舒适。点心茶水也一早地就准备齐全,侍女们都因避嫌,远远地站在池塘外面,朝着平台的方向恭敬地守候着。
——若客人有需求,只需拉下帘上的铃铛,她们便可以立即听候差遣。
“呵,说起来,这地方倒不错。”
台上一人懒倚在座椅上,淡淡地扫视了一圈,漫不经心地说道。
“是啊,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叫做大隐隐于市嘛。”
“就算有人无意中闯进来,看见我们,想到的便也只能是——”
“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霸占了这里最好的小楼庭院罢了。”
有人接过话茬,天高地厚这四字咬得极重,这其中语气着实让人琢磨,还未说完,周围不少的人都闷声发笑起来。
这里的人虽常年难得见面,可也是认识了许久的。
气氛一放松,不少人也你一言我一言地说起闲话来。
“刚刚听说画舫那里出了乱子,说是一个假修士居然混进了修仙者之中,盘问之后,又被放任离开。”
“二十四,你这老小子厉害啊,还是那么有趣,把一船的人玩得是团团转。”
“哪是图什么有趣啊,小老儿我也不过是为了安全行事,多重掩护嘛。”被称为二十四的这个像极了代号的人,赫然是被离落一路追踪过来的那道士。
此刻他虽然如此说道,可是眼角眉梢却是止不住的得意。
“哼,穷乡僻壤出来的东西,能不好生生地把那穷酸味掩饰掩饰么。”
正巧这时,一句话轻飘飘地从人群里扔出,如同一盆冷水,使才议完事而活跃的气氛骤然降了下来。
先前还打趣二十四的人,此时都或多或少的面上有些尴尬。一个个干笑着,故意装作无碍般地微微探了探四周,就像是之前一时耳背,没听清般。
二十四却浑不在意。
他扬起眼角,扫了某处一眼,旋即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扬声道,“二十七,你这是在嫉妒我么?”
人群再次安静了下来。
此刻,眼瞅着台上的那位并没有吭声,所有的人再无装聋作哑,都不约而同望向了二十四所看的那处。
很是显眼的,对方不同于二十四,身着破破烂烂的道袍,也不同于周边的其他修仙者,穿着随意的便服。
一身锦衣华缎,腰间带着玉佩,无论从发饰还是衣物都打整得井井有条,再衬着自身冷傲的气势,一看便知是在寻常中不可轻易得罪的权贵之人。
并且,这唤作二十七的人与他同坐的几位,都是这幅模样,就连面容也俱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除了在看向二十四时,眼神里有着无法忽略的鄙夷。
“嫉妒?”二十七嗤笑,扬起了眉头,“你在说笑话么?”
“我为什么要嫉妒你?”
他说完,还故意带着明显打量的目光将二十四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嘴角挂起的嘲讽笑容,其中所想表明的早已不言而喻。
可偏偏二十四也不恼,弯起嘴唇,扶着须,笑道。
“小老儿其实最初也不知道世家少爷为何要嫉妒。”
“那元周大陆如今虽然已无修仙者居住,可是小老儿私以为环境也还是不错。可是世家少爷们却总觉得那里是穷乡僻壤,觉得在那里小老儿无可避免身上沾染的气息是穷酸气,说实话,小老儿真心委屈啊。”
四周可谓都是同僚,二十四混了这些年,一点都没觉得丢人,装模作样地皱着眉,一唱三叹,样子十足,唏嘘道。
“后来吧,小老儿想了又想,觉得这就是没办法的差异啊。您呐几位少爷在这宁虚好吃好喝,可是那些落在小老儿我身上的苦差事,又不得不完成。”
“其中各自有些误会,仔细想想,也还是能理解一二的。所以这点的,我也就不和您嘞,计较。”
“当然了,二十七你不比我们这些穷苦出生的,又是少爷,肯定更是不存在这样的偏见,说这些话定是逗趣。”
他假模假样地摆了摆手。
宁虚说大是大,可是在有心人的眼里,只要为了要事相聚,一年两年,大家或多或少的,总是能够遇见一次的。
然而,二十四某种程度而言算是一个外来者,有的时候,十几年都未见到过。
无论是新来的,还是早早在这里的,都曾以为他已死去了,可偏偏这他的号码牌子还存在——他还活着,还在做任务。
所有的人可以在心底暗暗嘲笑他去的地方的卑贱,却绝不会小看他和传闻中有几十年未在宁虚露面的同伴。
这次是他们这些年的第二次见面,他们这帮人,无论是在这个圈内,还是在世人眼中的圈外,有些人真不敢得罪。
本以为这次,这个二十四突然跟出生显赫的二十七几人对上了,偏偏这二十四说了一大堆,好似又再打和。
一时大家都楞了,不过到底有些事在他们这里不能闹得太僵。
于是正想插诨打岔几句,然而二十四脸上又浮起了笑,弄起了一堆褶子,继续道。
“所以,小老儿想了很久,就这样的少爷怎么会嫉妒小老儿呢?”
他面色不变,然,话锋一转。
“不过是因为,这么多年,小老儿早就从百来号人外走到了二十四。”
“而你,不过一直是个二十七罢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破绽
“你!”
顿时,身着华服的那几位骤然拍桌起身,眼看着一场吵闹即将无可避免。
砰。
清脆的声音响起。
却是中间那二十七腰间的玉佩给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不过是突发一件小事,所有的人都哑然不语,就连本想说话的二十七,都连忙将目光望向台上那人,眼底有着些许的慌张。
“争论几句也就罢了。”
那人掀开了茶盖,拂了拂茶,微抿了一口。
他轻轻抬起眼皮,随意扫视了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
“如果,谁要是在这里动手,下次,我可就不保证,摔坏的只是玉佩了。”
这句轻飘飘的话,让众人不由地抖了个激灵,几乎是同时,所有人,都暗暗地背过手,凭着宽大的袖子,轻抚着大拇指。
——上面的镌刻
“好了。”
他看见众人面上惊疑不定,也不欲多说,将茶盏随意置放在一旁,懒懒地挺直了身子。
“议事刚刚已经结束,闲聊也就到这儿了。”
“你们还有什么要汇报的么?”
此话一出,周围献殷勤的,打探的,纷纷拥了上来。
“没没没,咱们要说的问题刚刚早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是啊是啊。”
“而且就算有问题,我们呐必定早早就处理好了,怎么能让您为这些小事挂心呢?”
他神色淡淡,平静地望着前方,像是在欣赏着荷塘美景。
“不是为我,是为主人。”
“是是是,一切都是为了主人,为了咱们的大业。”
被驳了殷勤,脸上也无丝毫的尴尬,径直上竿子地,尽可能抓紧机遇地拍着马屁。
“不过——您可曾知道主人最新的指示么?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
“对啊,我等必当全然效力。”
一声声追问扰得他心烦,他微微皱了眉,却也好生回答。
“你们做你们自己的本分就够了,有什么事会通知,打听这么多又做什么。”
“嘿嘿,咱们也是牵挂主人。”
“是啊,就像这次的例会,咱们一些同僚,可以说是无论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