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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记得那夜大雨倾盆,她瑟缩在茫茫坟场当中,脚边一缕鬼火旺盛,轻轻跳跃。
仿佛听到了她的祈求,恶鬼在鬼火里苏醒,问她:“为了仇恨,你愿意永坠地狱?”
而也就在这个瞬间,在神灵没有向她伸出援手,世界将她弃之不顾的瞬间,她却看到了遥远的希望。
她渴求牢牢的抓住这一缕希望,于是趴在地上,砰砰砰的磕头:“是的,求求你帮我,我愿意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恶鬼闻言,却沉默良久。
她有些着急:“我甚至可以为你杀人,为你做尽坏事,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为你做。”
没想那恶鬼只是叹息一声。
摇曳的鬼火里,恶鬼现出身形,她其实什么也看不清晰,只能看到一件黑袍,从头笼罩到脚,那袍子比黑暗更黑,在无边无际的暗夜里,呈现出虚无缥缈的轮廓。
她努力抬起头,伸出已经被挑断经脉的手,想拽住它。
可它先抓住了她。
袍子下伸出一只干净白皙的手。
不像是恶鬼。
那只手淡淡微凉,握在她断裂的手腕上,炽烈的疼痛竟然消减许多。
她心里咯噔一跳,诧异的望着那只手。
然后恶鬼轻笑,温声告诉她:“世间哪里会有这般傻的姑娘?”
她没有想过恶鬼会这样对她说话。
恶鬼道:“就算帮你,也不应当完完全全出卖灵魂是不是?”
她张着口,不知道说些什么,雨水灌进她的喉咙,对面那只恶鬼并未撑起屏障,却依旧干干净净,滴雨不沾身。
黑色风帽下,恶鬼对她淳淳教导:“不划算的傻姑娘。”
她深呼吸一口,终于挤出一句话:“你是谁?”
恶鬼应当不会这般劝人。
那人又轻笑起来,对她道:“你叫我师尊就好了。”
她轻喃:“师尊?”
师为长,尊为上。
传道受业者,为师尊。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人,似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那人也不见什么动作,黑袍轻轻一动,已在她头顶撑起一块屏障,将她护在里头,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既然头一次见到你,便给你上第一堂课,你听好了,无论做什么事情,我们绝对不可能让自己吃亏,不仅不吃亏,该赚的就要赚,你方才说的那些,明显不公平,这世间你若不强势,旁人就会顺势而为,欺压到你的头上,知道么?”
虽然不可思议,她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那人便又道:“还有,莫要总是惦记报仇,报仇是不会让人快乐的,你的仇人不会感觉到丝毫不快,受尽折磨的却永远是你自己,当然,仇不是不报,却不能将自己陷入里面,出卖灵魂的事情更莫去做。”
一边说着,一边点燃幽蓝色的火焰,烘干她身上的水泽,又用火焰保住她的经脉,再将那只如玉般完美无瑕的手覆上她的丹田。
语气里有几分疼惜:“丹田都毁了么?”
她鼓起勇气:“你为什么救我?”
那人道:“你是我弟子。”
她说:“可我以前不认识你。”
眼前这个人自然不是散修师尊,散修师尊为护她亦死在古五手里,还有她一直视为亲人的小师弟怀兮则是不知所踪。
都不在了。
她身边亲近的,但凡想要护她疼她的人,都不在了。
只有她还在苟延残喘。
眼前这个人,阴森森的,她却知道,他没有想过要害她。
可为什么要帮她呢?
她什么都没有。
那人揉了把她的头发:“以后就认识了,不要怕,往后师尊不会叫任何人欺负了你,师尊会好好护你。”
她摇头:“不……”
那人知道她的意思,亦摇头:“无碍,他们还奈何不了我,还疼是不是?怎么哭了?”
她原本早就已经泪流满面。
或是为那些为这个不争气的她而死的人,或是为了最绝望的这一刻从这个阴森森的人身上得到的一瞬的关怀。
她止不住失声痛哭。
那人却是有些手足无措,尤自嘀咕:“我再看看,哪里还有伤口么?没有了啊,经脉都保住了,丹田我也护住了,怎么回事?”
他似乎发现她也在看他,竟然不自觉的缩了一下:“是我伤害你了?”
她哭着摇头,觉得这人真怪,他们这还是头一次见面不是么?明明是他在帮她不是么?
那人有些着急:“别哭了别哭了,要什么我给你买都成,我最怕你们姑娘家哭了,等你好了师尊给你买糖葫芦好不好?糖葫芦不喜欢?买好看的石头?要不买法衣?给你打造法宝好不好?这样吧,回头给你抓小鬼让你解气。”
她哭着哭着便笑了:“你为什么要做我师尊?为什么要对我好?”
那人见她终于不哭,松了口气:“命定的,往后你便知道了,不哭了,我们回家了好不好?”
她云里雾里,还以为在做梦
其实做梦也挺好的对不对?
至少梦里是有希望的。
她想,既然是梦,那就好好珍惜吧,然后她点头:“好。”
就那么脆生生的一声回答,她回到了家。
不是崔家,是摇光。
后来她才知道,她的师尊是鬼修,也是阵法师。
摇光峰上还有好些个师伯师叔,全都是鬼修。
他们教她修炼,教她做人,教她如何在被追杀的日日夜夜却能够堂堂正正的活着。
即便背负仇恨,却也要活得洒脱自在。
后来她便不再恨了。
无恨自心宽。
她甚至开始庆幸,庆幸林修竹不要她了,庆幸自己在坟场哭求的不是上苍是恶鬼,庆幸遇到了师尊剪离。
然而师尊自百年前渡劫后便不知所去。
她不相信师尊会死,她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再见到他。
他一定为她留下了许多找到他的讯息。
步伐不停,她走得极快,终于到了通道尽头,她看到了另一张熟悉的脸。
那张脸苍白异常,却依旧是年幼时执拗又倔强的模样。
崔二娘顿住脚步,轻声:“怀兮。”
正是暗影门门主,她的小师弟徐怀兮。
徐怀兮席地而坐,显然受了很重的伤,此番正靠在石壁上,嘴角挂着血迹,却偏过头来看她,早有所料一般,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
“师姐,许久不见了。”徐怀兮开口,语气轻快。
他身边,顾长风和子昭君一左一右,漠然不语,却都不是太开心的样子。
崔二娘瞅了二人一眼,走过去,自然而然的靠着徐怀兮坐下:“怀兮,我没想到你还活着,更没想到你会成为暗影门门主。”
徐怀兮偏头看着她道:“可他们都以为徐家大难时,是你救了我。”
崔二娘道:“不是我,不过我知道是谁。”
是师尊剪离吧?即便什么都可以忘记,却不忘记为她留下该留下的。
她问他:“你那时便知晓我活着了么?”
徐怀兮道:“倒不曾想到过。”
崔二娘挑了挑眉。
徐怀兮却不愿多言,只道:“幸好,你也还活着。”
崔二娘知他有所隐瞒,似乎不愿提起过往那些事情,便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到了现在该回头了,莫再被仇恨蒙蔽双眼,只记住仇恨的人永远不会快乐。”
没想徐怀兮却对子昭君道:“听到了么?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子昭,我们也算是让天枢付出了代价,你也回去吧。”
子昭君回过头来:“回去?”
徐怀兮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利用你的气息将我的行踪发往五子崖,他们以为你是为了得到我的消息才留在我身边,回去了,他们照样是认可你的。”
子昭君握着扇子站得笔直:“不可能,我已经走出这一步,你让我回去?他们正道……”
徐怀兮脸色一沉:“你也是正道,没听到我刚才说的么?回头是岸,魔道是海,一片苦海,你再往前踏,当真就回不去了。”
子昭君讶然:“难道往前你说的话都不算数?或者你原来都是在演戏?明明是你说的,你说唯有魔道方能救赎我们。”
徐怀兮摇头:“总有一个人扮演坏人的角色来终结整件事情不是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使命,有些时候,不一定就要为了坏而坏,就要为了好而好,这世间之事原本就这般玄妙,谁又能说得清呢?终归让曾经做错过事的人得到了惩罚,如此便好。”
子昭君蓦然转头看着顾长风。
顾长风平静的道:“一些事情,我说了不算数,只有你自己能够想明白。”
他叹了口气,回头道:“虽然安宁城的百姓是你杀的,凶尸是你炼的,木蕾那件事情也是你出的主意,但是我没能阻止你,我也是罪人,事到如今,我不会再往前踏一步,我会用自由来赎罪,从今往后,穷我一生,困于浩然。”
然后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子昭君道:“原来你们都将一切当做一场游戏,只有我,只有我在认真对待?”
徐怀兮问:“何必执念?你弟弟能想明白,难道你不能么?”
子昭君愣住。
徐怀兮道:“走吧。”
子昭君深吸了口气,甩了甩袖,转身便走。
崔二娘看在眼里,对徐怀兮道:“顾长风潜伏你身边是得天枢与我师弟授意,可是子昭君未必对你有二心,你们把他拉下水,到后来却告诉他你们看明白了,反劝他莫要执念,是不是有些过分?”
顾长风并非真的入魔,他不过是遵从师命潜伏魔道而已,但子昭君却是认认真真在跟在徐怀兮。
一个前途光明的正道弟子,不应有此命运。
徐怀兮笑道:“师姐永远这般善良。”
崔二娘摇头:“只是觉得以他的天赋,太可惜了。”
徐怀兮道:“他本就要渡这一劫,我们帮帮他而已,能不能过去,只能看他自己了。”
崔二娘应了一声,问他:“你真的不坚持下去了么?死掉了也很可惜。”
说话时,面上没有丝毫离别的惆怅。
徐怀兮道:“我本来早就该死了,如今徐家两个小辈的事情我该出手的也出手了,没什么遗憾的。”
崔二娘沉默少许,只道:“你认为是个好的选择,那便去做吧,怀兮,在我心里,你永远是亲人。”
徐怀兮笑了起来,他目光亮晶晶的看着她,不知为何竟有几分祈求的意味:“亲人?是啊,你一直将我当小孩子,不过师姐,去后山看看好么?我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我都留着,所有的一切,连小白也在,可是强行将它留住有违天道,它变得太暴戾了。”
崔二娘想到来时遇见的那只犬兽,沉默下来。
她其实明白他的意思。
她一直都明白。
徐怀兮叹气:“算了,还是不要去了,我曾经在魔宫下了禁制,我死的话,它也就不存在了,你赶紧离开,不要留在这里,不过一个时辰,该塌的地方都该塌了,至于你后来的师尊,梦鬼是他留给我的,你带着梦鬼离开,它身上或许又有什么秘密。”
崔二娘没急着回答。
徐怀兮也沉默下来,仰起头,换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后面的石壁上,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过了少许,崔二娘才伸手,拍了拍他的头顶,轻声道:“这样也好,莫再折磨自己了,咱们地府再会。”
然后她站起来,与此同时,整个魔宫开始剧烈晃动。
第413章 鬼道
一瞬之间; 仿佛地底深处有只沉睡千年的巨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