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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龙真奇怪，平时也不好好修炼，每天就知道睡觉，难怪法力不高，连人形都化不了。
见轻一边嘀咕，一边把珠子挂在瀑布周围的树上，没多久，这块地上就变得亮如白昼，水中印着银光，甚至有些扎眼。
她揉了揉眼睛，刚想把烛阴叫醒让它看看，谁知来到水边正好碰上它出来。
龙的脸上是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独独一双大眼睛，今日却异常冰冷。
见轻莫名有些紧张，“喏，你看看，是不是很亮？”
“太亮了。”他说，这样还怎么睡觉？
话音刚落，那些珠子似乎格外惧怕它，瞬间变得暗淡无光，瀑布又变回了原样。
他趴在地上睡觉。
见轻想吵架都没龙跟她吵，一口气堵在胸口，半天没缓过来。
她辛辛苦苦游过去游回来才带回它们，不感激就算了，“太亮了”是怎么回事？于她而言，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让人心惊胆战，生怕哪个角落里藏着野兽忽然冒出来就把她吃掉，再说一片黑漆漆的，太肆恕�
气鼓鼓地爬上树，见轻背对着他，给自己催眠。
没事没事，他可能只是不喜欢光，她这么安慰自己。
反正不可能是不喜欢她，青鸟说过，她长得好看性格也讨人喜欢，从前在天界所有神仙的都喜欢她。烛阴虽然不是神仙，大概……不对，至少不会讨厌她吧？
想着想着，心里却越来越乱。
见轻左动动右动动，很久都没睡着。
直到周围一片寂静，树叶的簌簌声和瀑布哗哗的水声也渐渐消失，她才终于睡着了。
而在一片黑暗之中，烛阴醒了。
他看了看树上的见轻，她背对着自己，几缕长发搭在树枝上，她本就瘦小，缩在比她更瘦小的树枝上，显得格外可怜。
龙爪在地上印下一个个爪印，却没发出太大的声音，烛阴走到树下，趴下，闭上了眼，而后龙尾忽然一动，扫在见轻睡觉的那棵树上。
轻轻的一声“砰”，她便落在自己身上。
烛阴动了动身子，找到熟悉的位置，渐渐入睡。
目睹一切的九颗珠子靠着生长在同一棵树联系偷偷议论起来。
“这位是钟山之神吧？”
“是啊，上次见面还是千年之前，这位上神已经许久没出钟山了。”
“我倒是忘了，他是为何留在钟山？”
“从前是没有钟山的，”一颗年长些的珠子说，“这地方不在人间也不在天界，位于人间边界，被赤水环绕，据说是上神亲自开辟出来的。”
“造了这么个地方，用来做什么？”
“额……”那颗珠子哑口，“可能……就是图个清静。”
剩下的八颗珠子觉得它说的很有道理。
毕竟，哪个神仙不愿意住在天界，但那些也是一般的神仙，像钟山之神这样的上神地位高法力深厚，自然品味也格外独特些。
“不过……那位小主子，还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吧？”
“哎，”一颗珠子深深叹了口气。
“她若是知道了……”
“胡说，这钟山又不归天界管，若整个钟山都不说，她怎么会知道？”
“也是……”
夜沉沉的，万籁俱寂，这地方静的像一幅画。
第68章 钟山
第二天早上，见轻醒的很早，习惯地侧身去探烛阴在不在，手触上冰凉的龙鳞，心里一阵心安过后，她立马就跳了起来。
太丢脸了。
昨天晚上还生气来着，第二天早上还抱着这条龙睡觉，要是她是烛阴，大概会觉得她这个神仙做的一点尊严都没有。
好在烛阴还没醒，她磨磨蹭蹭挪到边上，一手支着下巴看他。
他们两也算是认识了很久，这样，是朋友吧？
说起来，烛阴跟应龙虽然都是龙，但明显要比应龙长得好看些。且不说应龙那一身白，每每在阳光下一照，一身金光，刺眼得很，到了战场上所有的矛都会指向它。而且应龙体型偏瘦小，看着总让人难觉得他没吃饱，身体不好的样子。而烛阴呢，整个龙高大，龙鳞也格外好看，模样不张扬反倒看着有些抑郁，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见轻还在天界的时候，那里的神仙都喜欢穿白衣，她看多了也有些倦，看应龙自然是提不起什么兴趣。而且在天界规矩很多，连称呼也不同，一般从人间飞升上来的被称作仙，而那些老神的子嗣则被称作神，像她这种血脉纯正的，勉勉强强被赐予了上神的尊号，但法力实在底下，与一般的上神差了一万八千里，不过是虚名罢了。她向来不喜欢这些条条框框，也不喜欢别人叫她上神，因为她会心虚，她是极有自知之明的。
记得有次她和青鸟飞去九重天给一位尊者送信，正好碰上一位上神，着一身黑衣，朴素的不行，但法力却是极深厚。后来她听父亲说那位是他们天界最尊贵的上神，住在九重天上，掌管世间的运转。能够掌管世间的运转，这是她父亲都无法做到的。
烛阴给她的印象就像那位上神，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但她总会错以为它其实是个很厉害的龙，厉害到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手遮天，随随便便一个小法术就能把天界掀个底朝天。
渐渐回了神，见轻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心口处，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痛，伤口愈合了，但她很清楚，她心里住了个很麻烦的东西，要是不拿不出来，她还是会死的。
哎。
也不知道是哪位神仙大发善心救了她，这位神仙也着实小气了些，治标不治本，她这个样子，也不知道父亲还会不会带她回去。
无法和天界联系，整日待在这座山上，她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只有一条龙，一天大半时间都用来睡觉的龙。
见轻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看了看周围，走到烛阴耳边说：“我下山去了，太阳落山之前会回来的。”
没有声音回应她。
她鼓着腮帮子，憋了好一会，最后伸出手戳了它一下。
“傻龙。”
说完就跑了。
烛阴好歹是条龙，一巴掌就能拍死她，她可不想好不容易养好伤就被这条龙拍成肉泥。
见轻去山下晃悠了一天，跟着狐狸整座山跑，终于玩累了，等到天快黑了才回到瀑布。
这次烛阴终于没再睡觉，看她正打算爬到树上去，出声道：“过来。”
刚踩上树干的脚缓缓放下，见轻转头看它，“干嘛？”
“睡觉。”
脑子里转了好多个弯，见轻立马跑到他身边，扑在他身上。
做神仙要学会知足，见好就收，不要瞎说话，这时候千万不能问为什么要她过来。见轻一边想着，脸贴上龙鳞，给自己浮上脸的热降降温。
“你知不知道是谁治好我？”
“不知道。”
“真可惜，我都没法子报恩。”
“……”
“你在钟山待了多久？”
“不记得了，大概几百年。”
“啊，那你比我小，哈哈。”她可是活了千年呢。
烛阴默了默，没接话。
“钟山好无聊，太安静了，”见轻说，“我听那些珠子说这里离人间很近，明天我想去人间玩。”
“嗯。”
“你有没有什么要我帮忙带回来的？我以前去过人间，他们那里有很多小玩意。”
果然不能接她的话，一旦接了就会没完没了，烛阴想着。
“随便。”
察觉到他不太喜欢跟她说话，见轻愁的皱起了眉。
“我很吵吗？”
这个问题，烛阴想了很久。
的确是有点吵，但……这么说她肯定会不高兴，她不高兴就会下山找别人玩，然后回来安安静静地待上一晚上，一句话也不会跟他说，这种时候，他又觉得不甘心起来。
烛阴自认为不算是个多宽宏大量的龙，漫长的岁月不仅没有让他变得对所有事都淡漠，却将他藏在心里的偏执种子唤醒。
“没有。”
闷在见轻心上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那你一定是一个人待久了，性子闷，没关系，我话多，再说我比你长几百年，应该多照顾你些。”
烛阴只是嗯了声。
她把这当做是答应，此后的几千年常常往外边跑，但总会回来，身上还会带一些小玩意，比如人间的花花草草，漂亮的胭脂水粉，还有好几把小扇子，钟山上四季如春，她甚至还觉得有些热，便特地备了这些扇子。
人间的时间过得慢，见轻在那里晃悠了一年钟山才是一天，但这许许多多的年中，见轻却渐渐不喜欢人间起来。
她虽受了伤，但法力还在，一到了人间走到哪里哪里便有干旱，村民们便追着她打，想要用火烧她。
在见轻终于决定放弃人间的这天，不小心被火把烧了裙摆，衣服多了一块焦黑，她满身都是枯树枝和叶子，模样好不狼狈，只得找了处湖水清理。谁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整片湖水就只剩下了干涸龟裂的土地。
她气呼呼地坐在湖边，嘀咕：“真是不给面子，我好歹也是个神仙啊。”
一直浑身带着蓝黑花纹翅膀的蝴蝶飞到她跟前，摇摇晃晃许久。
这蝴蝶……很漂亮，见轻想着，带回去给烛阴看看。
于是她便带着这只蝴蝶回了钟山。
一千年过去，烛阴没有任何变化，见轻一直觉得很不可思议。
毕竟她多多少少也变了点，比如脸上的肉少了，个子更高了，长得也更好看些，——这都是她从水里看到的。
但烛阴，没长肉没长个子，还是那副老样子。
今日看她带回来一直花蝴蝶，烛阴只是睁眼看了看，随后冷冷出声：“扔回去。”
“为什么？”见轻不解，“它长得这么漂亮，留在钟山不好么？”
烛阴随便扯了个理由：“它在这里会死的。”
周围树上的珠子：这地方灵气聚集是修炼的好地方，连个破树都能修炼成精呢，可不是怕把那只花蝴蝶撑坏了么。
见轻实在舍不得，她在人间玩了这么久，这只蝴蝶是她见过最漂亮的一只。
烛阴见她没动作，龙尾一动，一阵风呼呼刮过，那只蝴蝶便没了踪影。
见轻也没说什么。
哎，谁让她年纪比他大，总得让着他。
不过她倒是发现了，这些年烛阴什么都没长，脾气倒是长了不少。
从前他大多会保持沉默，现在他都会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不喜欢，不需要，不好看。
也不知她是该高兴还是该忧愁。
这条龙喜怒无常，真真是难伺候。
见轻把自己从人间带过来的东西都放在烛阴帮她开辟出来的山洞里，现在上面全是灰，她闲着没事就一个个拿到湖水清洗。
这个习惯让烛阴很是头疼。
瀑布下的那片水是他用来睡觉的地方，现在已经被用来洗东西了，原本他想着，自己是不是要提醒一下见轻，可看她玩的那么开心，这事便一拖再拖，直到现在，他已经开不了口。
正如她所说，钟山的确很无聊。
他一时起意造出来的这个地方，只想当做一片安安静静的休养之地，并没有想太多，因此这山上也就只有些花草树木，许多年过去才有了些飞禽走兽，但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人”。没有人的地方是无趣的，是荒芜的，纵使这座山看着生机勃勃，其实也不过是一座死山。所有的生灵都遵循着所谓的天意生活，像一群没有灵魂的躯体终日在钟山之上游荡。
如今她终于能在这片荒芜之地上找的一点乐趣，于他而言，也算是一种安慰了。
见轻正洗这一个小瓷碗，拿起来在太阳下看了看，长袖之下的手腕皮肤白润如玉，一条黑绳子系着一个小铃铛。
烛阴沉寂多年的心，忽的跳了一下。
他真的睡了太久了，一点小事都能引起这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