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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然扫了一眼缩进门口的雪叶容,淡淡,“那便不用说了。”
转身离开时,身后的泽骞只再道一句,“主上如今信任玖言,已经超过我了么?”即便没有等到任何答案,也不再申辩挽留什么,等到风过树静,飞花终于安宁才缓步走出梧殿,面上的微笑也归于无形,唤一声,“重陵。”
身侧的虚空蓦然荡起一层涟漪,声音带着苍桑的低哑“恩?”
“主上她动情了。”干脆判断。
重陵仍是无波无谰,“是。”
一句判断的总结,被回以肯定本是不会让人觉着惊奇,然泽骞却是昂首,目光悠远的望了一眼汐然离开的方向,复而带笑莫名,低低反问,“是么?”
司音殿前。
几个光明魔法师在轮班后的空闲坐在一旁的树荫下乘凉,有意无意侧过身偏开殿前刑架处散来的余光,甚至不愿意往哪看上一眼。其中一名个子小小的少年,拿手挡着余光,一眨不眨的望着刑架上绑着的男子,好一阵,“小九你备好的冰水对他怕是用不着了,不如一会借我们几个消消热?离这么远都觉得快被晒死,热死了。”
被称作小九的男子不答,“执事说,不准他昏过去。”
小不点哼了声道,“这么多天了,你可见他昏过去过一分半秒?你怕是不知道罢,这曝刑虽今日才开始执行。前三日在地下牢狱,他受的可是音刑,知道么,整整三日!上回那个谁,好像是因为窃听到暗卫秘密任务,起初不承认,被施以音刑后才半个时辰不到就捂着耳朵嚎得撕心裂肺,精神都快要崩溃,一五一十的抖了出来。你觉着他连三日音刑都熬过来了,还怕曝刑?分明一副皮薄柔嫩的金贵模样,却真是出乎意料的经得起折腾。”
小九深思一阵,“他做了什么,非得被大执事这样处置?”
小不点终于不再看刑架上恍似气若游丝的玖言,侧过身来一本正经的同诸位同僚八卦,“你是来得晚,不晓得大执事的规矩,就大执事看来,若是不能护着主上周全的奴仆,还不如直接斩了利索。主上至今未出过什么大事,但主上七年前的一次生死关,被派去的暗卫可是一次性被洗血了,有的是困于险境,有的则是……。”
小九咽喉处滚动两下,有些发干。小不点眼中闪了闪,忽而一笑,“吓你的,大执事处事公正,自不会随意杀人,不过有暗卫那时见主上遇险而因恐惧并未上前营救,所以才被……”
省略原是为了不让本就显得恐惧的小九更加对大执事有所忌惮,没想他还傻愣愣,颤颤的一接话,“所以才被,怎么?”
“还能怎么,杀了。”小不点老气横秋,但结局过于寥寥难免让人唏嘘,便又咳嗽了声,继续道,“若非说有特殊之处的话便是行刑那日,事先没有任何预兆,不过在暗卫一次集合时,大执事闲庭漫步似走到一个逃跑的暗卫面前,语态平常问,‘丢下主上跑了的时候,可想了什么?'逃跑的暗卫自是冷汗涔涔什么都不敢说,大执事手腕处晃出一把匕首,展到那暗卫眼前的时候刀刃上便已经沾染了鲜血,暗卫后知后觉的捂着被划开的腹部跪倒在地,最后听得大执事声音不高的缓缓道,‘不妨想想你现在的模样。’”
大执事素来不是个采用怀柔手段之人,但听及此众位魔法师同僚还是有些为当时在场的暗卫捏一把冷汗,小九更是心想,若是自己在场,保不住会被吓哭了,再若自己是抛弃了主上跑了的那个,如此高压之下,绝对会咬舌自行了断的。
见着其他同僚在一旁不动声色,竖起耳朵听着,面上隐隐皆有惧色,小不点心中霎时春风绿过,一片无限美好。正是得瑟,小九眼角瞟一眼玖言,迟疑复迟疑后,“那会主上伤得很重?”
“不及今时的一半。”小不点实话实说。
言语落定,众人齐齐一声嘘叹,回望一眼玖言,更晓对他同情已经是没必要之物了,难怪会被处以音刑。
众人正是未从唏嘘惋叹的情绪中缓过来,散着灼热刺目光芒的刑场前却忽而闪出了一道人影,脚步稍急,衣饰姿态皆万分熟悉。
小九眯着眼睛也无法从那强光中将走进的人影看真切,懦懦道,“咦?那谁啊,怎生去了刑场?”
小不点手上浸着好不容易从小九那套来的冰水,往后一望霎时吓得魂飞魄散,“主上!”
这雷霆的一吼,吼得诸位闲闲乘凉的同僚们身躯一震,不晓是该行礼还是该上前阻止她前行的原地失措着。当然,这石破天惊的一吼,亦唤醒了神识混沌的玖言,飘远的思绪被牵引而回。因虚弱无力而半敛着的眼睁开,眸光落定,恍似不敢相信一般看着汐然一步步走近。
云过风清,天际依旧明澈一片,刑场之内,温和的阳光却好似毒辣得过了头,散在肤上,生疼。
汐然知晓,强光的尽头,被束缚的刑架下,玖言苍白着面色,眸色却依旧宁静的模样终究成却一副烙印,印在心间,灼热。
如若仅仅是留在身边也需要付出如此的代价……
汐然脚步站定的一瞬,束缚着玖言的枷锁同时被割裂,汐然贴近无所依靠着的玖言,将之紧紧抱着,静了好一阵才低声道,“玖言,你是我的。”
怀中,本是虚弱无力的身子,微微一颤,徒然僵硬。
汐然继而重复,“你是我的。”声音低了两个声调,“所以听我的话就好了,做什么乖乖受罚?”
刑场加持的阵法被人手忙脚乱的撤掉,连月冥亦从一旁的司音主殿内赶出来,慌乱的想要上前。
耳边,玖言好似张了张嘴,但因为喉中干涩一个单音都未能发出,唇边笑意却足以融化冰雪。
汐然望望沉着脸,提着裙摆风风火火赶来的月冥,道,“先别说话,乖乖趴好,我要先晕倒一阵了。”
玖言对待汐然的话,毫无疑问的顺从,似完全脱力整个缠上汐然,头也枕在汐然的肩上,旁若无人的在她颈窝处蹭了蹭。待他不动了,月冥也差不多赶到眼前,汐然瞧她正要开口,眉心一敛,眸光也涣散一瞬。
月冥嘴上动作一顿,下一秒便见着刑架之上,两厢抱得似个比翼鸟般的人齐齐朝后倒去……
月冥的唠叨,是汐然最忌惮的东西,没有之一。
☆、第40章 醋意
书房内。
风卷帘动;静谧室内唯有笔尖落在纸上的唰唰轻响。
汐然的书房不许外人入内;除却一个人;泽骞。
此时;也便是他坐在书房的桌前,在一册同汐然秘藏手札相似的本上,不住写着什么。
像是掐准的时间一般,在收笔的那一刻;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的是月冥的声音;“大执事,在么?”
泽骞不紧不慢合上手札收好;起身走向窗台而后道,“恩。”
轻掩的门被从外推开;月冥站在门边的阳光下,一袭红衣,明艳照人,只是面色却不是很好看。语速偏急,“主上正是昏迷,大执事唤我来是有什么急事么?”
月冥虽是为司音殿的掌管者,身居高位,却至始至终的谨记着规矩,未有迈进书房一步,仅是站在门边同大执事说话。
“主上现在应该是醒来了的,你无须担心。”泽骞站在窗边,瞧一眼窗台上那株因失了细致照顾而颇有颓败的扶桑花,背对着月冥,眸色柔和,或似带笑,“实则你若少对她唠叨几句,她便不会似今天这般,晕倒得毫无预兆了。”
月冥咋听这话,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反应过来后未经思考,当即便毫无遮拦道,“主上是装的?真是枉我一番提心吊胆。”
最是关键,素来稳重从容的主上竟会做出这样任性的举措,若非这话是经由大执事口中道出,她决计是不会相信的。然话刚说出口,月冥忽而念及到站在自己面前人的对汐然溺爱的程度,略有顾忌,声调也不自觉的弱了几分,服软道,“呃,我以后会注意对主上的言辞的。”
泽骞没回头,淡淡应了声恩,想了想又道,“主上若有个忌惮的事物也是好的,你适当把握分寸,莫叫她心烦便可。”顿一顿,恍似随意,“我近期需得去一趟外地冲击九阶,主上之事,便劳烦你多加照看了。”
月冥呆了呆,“这事主上可知晓?”
“待我离开之后,主上自会知晓的。”泽骞答得风轻云淡,回过身来时,袖口正好扫在扶桑的花瓣上,“主上喜欢的是山茶花,将扶桑放在此处,她必然是不会主动打理的,找个机会换了罢。”
……
光明魔法师们在治疗完毕后,不住揩着冷汗从司音殿的静养室中退出来,面对心急火燎赶来的夜雪,实在不晓该从何开始解释起。
无言以对之下,一干同僚之中,脑袋便一个比一个埋得低,尤其小九。她现在最怕见着的人就是以大执事为首的诸位管事了。万一被定一个劝阻不力的罪,咔嚓,嘎嘣,撕拉……
呜呜,该怎么办才好?
静养室内,凝着神听夜雪训话的汐然自然没能体会到小九支离破碎的心情,待得夜雪三两句的弄清楚事情始末离开后,动弹了下被玖言死死缠住的胳膊。
唔,抽不回来。睁眼,侧身拍了拍他,“可以起来了。”
玖言连睫毛都没颤一下,没声没息的像是昏迷或是熟睡,呼吸平稳。
汐然半边身子被压得死死的,只得重新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花纹好一阵,嘴角动两下,“我知道你没睡,我要起来给你拿点水,你松开我就好。”
“……”一声不响。
汐然再将天花板瞅上一阵,“今晚你可以睡我那,成交?”
玖言唇角抿了抿,松开汐然,半点没有被拆穿后的窘迫。稍启眸,扬着笑,声调慵懒温软道,“那今晚便打扰主上了。”
汐然默然起身下床后,慢步到桌前,淡淡添一句,“恩,我房间,你自个床上。”
身后有人莫名轻笑两声,心情愉悦道,“主上,方才是在调戏我么?”
“……”
月冥来得很快,具体来说便是汐然将将给玖言递了些水过去,尚还站在床头,她便进了司音殿的大门,停在静养室之前拔声道,“主上若是休息好了,不妨早些冥思,莫阻碍了身体的恢复。”
声音虽是平和顺从的,然她心中郁结的火气汐然却多多少少的感知到了些,不过难得利落的交代完毕,未有叨唠。
头疼的一抿唇,汐然无奈应一声,“恩。”
原以为月冥嘱咐完了便会要走,哪想静一阵之后,外头的声音又响起,火气降下来了些,“主上,雪公子来寻你了,说有要事。”
给玖言鞠的水,并非以杯子承装,而是法力包裹一团清润的水滴。
汐然听得是雪叶容的事,不由转头过去,望一眼室内紧闭着的门,心中想着他既要寻自己何不让鬼面兔传达,还来特地的跑上一趟?想了想,唯一的可能该是鬼面兔不怎安分了。
“让他等等,我就……”声音微妙且突兀的一止,喉间隐隐残留了些颤音。
玖言梢挑着浅淡媚意,眸底碧波盈盈,无限风情瞧着汐然微微怔忪的表情,意犹未尽般复而在她指尖舔了一口,勾唇笑道,“我只是渴得紧,主上莫要在意。”
外头月冥有些奇怪,“主上?”
汐然缓了缓神,“我就过去。”无言半晌,自玖言掌中抽回自己的手。
静一阵又伸手,抚了抚他的脸颊,嗓音偏低,像是轻哄一般,“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