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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起小雪，端木渊吃过晚饭就开始处理积压的事务，我无事可做，索性留在帐篷里陪他。他见我出神地看着炭盆，顿了顿轻声问：“半乐，在泉国过得怎样？他，对你好吗……”
他口中是“他”是指慕容舜吧。
心猛地揪痛起来，视线一下子模糊了。我假装听不见，拨了拨柴炭站起来笑道：“柴炭快没了，我去拿些进来，端木大哥稍等。”
“好。”端木渊掠了一眼烧得正旺是炭盆，痛苦地垂下眼眸。
秦半乐不幸福，他比谁都难过吧。我想了想，停下轻笑道：“端木大哥，半乐很幸福，真的。”
“嗯……”端木渊勉强一笑，一行清泪无声地滑落。
雪一直在下，双方按兵不动。我便留在江国大营帮忙照顾伤员，直到傀儡术快失效方才离开。我以凌空仙术悄然回到咸福宫，却发现慕容舜和“我”，准确说是我的傀儡在咸福宫的凉亭中赏雪。
他依旧一身修身的玄色长袍，肩膀披着一件厚厚的素色狐裘披风，一边温酒一边和傀儡在说些什么。
他脸上淡淡的，眉眼间却难掩落寞。傀儡则木讷的坐在一边，一身月白色的装束异常刺眼。
月妃不是已经回来了么，他还找我做什么？我皱眉撤去傀儡术，傀儡顿时化作冰晶消散。慕容舜轻轻地放下杯子：“你就这般恨我？”
“皇上，我们的利益暂时还是一样的，您何必如此。”我淡然道。
“告诉我，瑶月到底对你说了什么。”慕容舜痛苦地走向我，我没有回答，挥手在我们面前设下一道结界：“如果没事，请皇上回去。”
“有，朕有要事与你谈，国事。”慕容舜黯然地看着我。我将信将疑地跟随慕容舜来到凉亭，慕容舜屏退随从，倒了一杯酒给我：“杨国摄政王东方澈一个月前向朕下比武挑战书，郑重承诺只要朕赢了他就退兵。所以，希望秦小姐用仙术带朕去战场。”
东方澈极其擅长用毒，慕容舜武功再高也未必是东方澈的对手。他若有三长两短，必然危及泉国政局，到时候如果有国家趁机入侵，那得多少人因此流离失所。
“朕不会输的。”慕容舜似乎看出我的担忧。
“这是关乎性命的事情，请皇上三思。”我站起来淡淡地拒绝。慕容舜也跟着站起来：“朕非儿戏，国内一切都安排妥当。若朕真有不测，季修会把朕禅位楚王的遗召公布于世。楚*望极高，绝对能胜任泉国国君。”
连遗召都写好了，就算我不帮他，他也会赴约吧。
原来他提拔慕容衍为摄政王不仅是为了牵制后族的势力，更是为他日后登基作铺垫。
只是“遗召”这两字格外刺耳，我的心猛地一阵收缩，呼吸瞬间变得困难起来。
“你无需伤怀，朕只是为秦妃之死弥补过错而已。朕已经失去她，唯有在有生之年替她完成未竟之愿。”慕容舜淡然一笑。
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我？！我震住，顿了顿别皱眉道：“慕容舜，我不知道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但是秦妃的心愿还有我，你无须因为愧疚而用自己的性命犯险。”
我说罢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不在乎。我只要一人心，但那人今生都不会原谅我了。”慕容舜拉住我，痛苦道：“世界上最痛苦的不是不能拥有，而是在即将得到时候彻底地失去。我恨自己无能，大臣在皇后势力的影响下纷纷以女子误国上谏阻拦我帮助江国，我不得不刻意疏离她；我恨自己逞强不肯低头，无动于衷地看着她被别人欺侮；我恨自己在她受委屈的时候还为了所谓的帮助，保护她最恨的女子而亲手刺伤她！我这一生的幸福已经被——”
“慕容舜，够了，你到底想干嘛。”我不耐烦地甩开慕容舜的手，眼泪却止不住地浮上眼眶：“你说些话可曾想过月妃的感觉，还是你觉得我很好欺骗？”
“我和月妃并非你想的那样，我当初召她进宫不过因为她长得像秦半乐。”慕容舜拦住我解释：“江泉杨乃诸侯国中最强三国，我若无故纳江国大将为妃，杨国必然会有所顾忌，从而很有可能促进杨国和赵国联盟，但若有秦半乐长得和已故宠妃作为铺垫便是不同的光景。而且我为了平息大臣对你的意见才不得不对内务府克扣咸福宫的物资不闻不问，还重新把月妃接回来转移皇后的注意力，你现在懂了吗？”
这是我第一次听慕容舜说出这么多话，想不到他都是为了我，我张了张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我说过，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慕容舜紧紧地把我搂入怀里，声音喑哑道。
“对不起，这样的保护我宁愿不要。”我忍痛推开慕容舜，也没敢抬头看慕容舜是什么表情，低声说罢就跑回咸福宫。
对不起，慕容舜，我是不能留下的。
小桃见我回来，一拐一拐地跑到我身边，担心道：“小姐，你终于回来了！万岁爷每天都过来找你喝酒，我们多担心他会看出这是你的傀儡呢！”
“无妨。他不会知道的。”我勉强一笑安慰。脑海浮现慕容舜的话，心里又是一阵抽痛。
☆、卷三第二十七章 祭天
祭天仪式三天后在泉国圣地思源崖举行，仅部分战功显赫或者卓越功绩的文武百官被选中参与。素玉作为摄政王唯一的妃子，自然也是要出席的。而皇后、瑶月、月妃和我则作为后宫正主和三夫人参加。
泉国崇尚水得，饮水思源，思源崖自然还是和水息息相关。思源崖位于皇城外，钟灵毓秀，悬崖峭壁，雄奇险幽。而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思源崖对面的山峰正好有三道波澜壮阔的瀑布飞流直下，依旧寓意水万物。
思源崖也是由三个主峰组成，两边的山峰险要而中间的较为宽阔平坦，数百人同时礼拜都完全没有问题，俨然成为纯天然的祭台。而半山腰的云海和瀑布的水气翻滚缭绕，飞鸟在脚下飞过，站在山巅仰望天光就如同登入仙境。
我们登上中间较矮的山坳，我偷偷瞄了瞄山崖，脑海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既然慕容舜会继续和江国联盟，我倒是可以假装失足掉下去从而光明正大地离开泉国。
心里的小算盘既定，为了防止素玉施救，我趁着司仪署滔滔不绝地诵读祭祀神文时悄悄走到素玉身边，不动声色地封住她的灵道穴。
素玉一头雾水地看着我，我暗中示意她不要声张。素玉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点点头。司仪署颂文完毕，慕容舜和皇后用圣水净手，接过司礼监福海递给他们的长香拜了三拜，紧接着是楚王夫妇。
慕容衍小心地扶着素玉上前，素玉今天穿着朝服，一头秀发高高挽起，华贵而端庄，两人郎才女貌，恩爱得羡煞旁人。
他们拜祭完毕就轮到三夫人，瑶月母凭子贵，自然是要站在正中的。我见左边的山崖比较陡峭，而且远离慕容舜，便抢先一步站到左边。而泉国以右为尊，把右边留给月妃倒也尊重她是宠妃的身份。
瑶月吐气扬眉地接过长香上前，我暗怀心思地往旁边挪了挪，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阵巨响。我惊愕回头，只见远处的山峦由远及近地陆续炸裂。
无数巨石滚下，皇家侍卫纷纷往中间靠拢。按照这个趋势，敌人是要把我们逼到祭台这边然后引动祭台下的机关一举除掉慕容舜的心腹？！
我暗自捏着指诀，但慕容舜仿佛早便料到会有人伏击一般，俊逸的脸淡然得没有什么情绪。果然，爆炸还没来到祭祀台这边，鲜有露面的国师突然凭空出现，他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挥，汹涌滚落的巨石竟纷纷逆向回到山崖上并恢复了原状！
我刚到泉国的时候听素玉提到过泉国国师，据说他才年过而立，却已经有通天彻地的本领。只是他虽为慕容舜所用，但平时深居简出，数年来出现在朝堂上的次数屈指可数。最近一次是我的本体被传送过来那天，不过我当时还在昏迷状态，所以这算是我的第一次见到他本尊。
国师背对着我们，高挑身影挺拔而修长。我看不到他的模样，但他身上却有一股奇特的气息，我说不清什么感觉，只隐隐觉得他的灵力看似淳朴，却如同大地之母女娲大神和她的哥哥伏羲大神，举手投足间有股强大得足够震天撼地的力量。
除了师尊外，我还没从见过谁拥有这么强的灵力，但师尊好歹是数千年前就已经修得上仙之体，眼前这人只是一介凡人，竟拥有能和师尊媲美的力量，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这对我来说还是很匪夷所思的。
一场虚惊后，国师淡淡地上前对慕容舜行了一礼，可惜他戴着银质的面具遮住眼睛和鼻子，我只看到他半边轮廓分明的脸。他薄唇紧抿，唇瓣如花不点而朱，清冷脱俗的气质不似凡尘中人。
有这么一号人在，我能如愿“跳崖”么。
国师仿佛会读心术一般突然抬头望向我，我心虚地站直身体。侧峰传来一阵骚动和呐喊声，慕容舜对国师说了句什么，国师收回打量的目光，凌空飞上山崖之上——原来上面还埋伏着一批伺机而出的乱臣贼子。
反贼纷纷以乱箭飞石击向国师，只是以国师之能，这点攻击简直以卵击石。国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山上节节败退，皇后吓得脸色煞白，她的父亲车骑将军眉宇间也露出几分不安，慕容舜却淡淡地挑起嘴角。
看来他果然早就猜到后族会有所行动，埋伏起来的皇家侍卫也纷纷反扑，瑶月和月妃回到慕容舜身边，祭台就剩下我一人，我见时机来临，便暗催动灵力破坏祭台。
大家的目光都被山崖上的打斗吸引过去，素玉也悄悄护在慕容衍身前。瑶月楚楚可怜地依着慕容舜，没有人发现我的异样。不料祭台突然发出一声闷响，慕容舜望向我，我不得不稍微加强灵力。
祭台顿时裂开，我便在诸人反应过来就极其自然地随着裂石“失足跌落”。
“半乐！”慕容舜着急地推开瑶月，惊呼着扑向我。他的动作很快，但还是擦过我的衣袖抓空了。泪水飞快浮上他的眼眸，我心中一紧，默念空间转移术的咒语，打算坠落云端便离开，不料慕容舜抓空后竟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紧跟着跳下悬崖。
我顿时震住，咒语当即噎在喉咙里。
慕容舜以轻功相助赶到我的身边，搂过我之后便背过身，用自己的身体替我阻挡峭壁上突出的枝丫尖石。
思源崖陡峭而怪石嶙峋，慕容舜很快就被划得遍体鳞伤，但他半分不吭，紧紧地把我护在怀里。
眼泪飞快地模糊我的视线，我片可不敢耽搁地默念空间转移术，把慕容舜带到悬崖下的河岸。我小心地把慕容舜放在岸边的一块巨石上，让他枕着我的大腿就激发灵力替他疗伤。
“你为什么这么傻，你可是一国之君，你的后宫还有你的百姓都需要你。”我努力地控制着情绪，但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滑落。
“无妨，我已经安排妥当，阿衍可以胜任泉国国君。”慕容舜云淡风轻地笑道：“至于后宫，没了你便没有后宫了。”
我心头一震，顿时说不出话来。
他的嘴唇有些苍白，鲜血染红了他白皙如玉的脸颊，一头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开来，很是狼狈。
他素来注重仪表，我便一边给他疗伤一边抚顺他的头发，但是看着他身上那一道道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