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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族长您喝茶。”
柳氏将一个天目瓷的茶碗放到了族长旁边的桌子上,然后赶紧垂手侍立,不敢吭声,族长啊,那可就是本地的土皇帝,可是怠慢不得。而且这位族长大人是个笑面虎,惯会背地里坑人。
“是这样,柳氏,旁的我也不说了,你公公让人打了你知道吗?”族长很干脆,寡妇门前是非多,落人闲话就不好了。
嘎嘎,蹬着凳子在窗户外听声的丝丝差点儿没乐的从凳子上掉下去,活该呀,打的好。
“还,还不知道,这几天家里比较忙。”柳氏怯怯的回着,心里直翻腾,露富了吗?自己很低调呀。
族长点点头,眼神儿飘忽的在看丝丝家这堂屋的布制,其实已经看了好几遍了,但是越看越觉得嫉妒。
正中靠墙的供桌条案上放着一个香炉,墙上是金漆木雕的关公的像,还配着一副对联,秉烛非避嫌,昼夜思汉室,下联是释曹岂报德,始终藐奸雄。横批,忠义千秋。
香炉两边各放着一只豆青釉琮式瓶,不过里面没有放五谷,而是让丝丝创意性的一边插了一束窝瓜花,一边插了一束冬瓜花。
条案前放着一个方桌,桌子两侧各放着一把椅子,椅子两侧各有一个硕大花盆左面罗汉松,方桌前面青花瓷大缸里是一缸睡莲。
左右两侧靠墙的位置,各有两把花梨木的椅子,椅子上铺着锦缎的坐垫,椅子中间个放着一个镂雕的小几,小几上放着盛开的茉莉花。
不过丝丝和郁铭都不会想到,这能够让人心情愉快的香味儿,不但没有扫去族长内心的阴霾,还让他给记恨上了。
“你公公老了,那瓜也分不清楚个生熟来,这不进镇子卖瓜,让人给打了。”
柳氏赶紧垂首不敢答话,再蠢的人被坑多了,也是要长记性的,何况她不蠢,就是老实没见识而已。
族长翻着眼皮看了看,他也知道柳氏这是让田家人给吓怕了,遂赶紧把话题转到了重点上。
“你公公婆婆的意思呢,他们老了,也种不动了,准备把那块瓜地给卖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吗?他们希望你给接下来。”
切,他祖母滴,丝丝一听就从凳子上跳下去了,这事儿她得管,面糊娘亲可不太靠的住。
柳氏是个老实人,天天跟丝丝去摘人家的西瓜,她实在是不落忍。如今听说田老根让人给打了,更是心里过意不去,族长一说人家要卖地,她顿时心里一喜。又是个没城府的性子,眼里那点儿精光,都让族长给看了个清楚。
“可,可是。”柳氏激动了一下,旋即就又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上回在白云书院门口看丝丝跟人砍价儿,她受益匪浅。“我现在没钱那。”
也不是真的没钱,就是想学学丝丝的样子,多给自己争取点儿好处。
族长阴谋得逞的眼睛眯着捧起了茶碗,“这个你公公婆婆也给你想到了,反正姓郁的也不在,你可以暂时用房子做抵押吗,那地里可是长着现成的西瓜呢,很快就能回本儿的。”见柳氏迟疑,他又心生一计,“侄媳妇儿,当然了,你公公婆婆办事也不地道,你这么能干的媳妇儿说卖就给卖了,你要是觉得他们信不过呢,这钱我可以先借给你,你放心,虽说用这房子抵押几日,到时候我是会原物奉还的。我是族长,断不会坑你。”
那意思很明显了,我的人品比那家子好多了。
这时候丝丝笑眯眯的跑了进来,“族长爷爷,你真是大好人呢。”两个大拇指一个劲儿的比划来比划去的,“娘亲,还不赶紧的去砍二斤肉,要肥肥的,再打二斤酒,留族长爷爷吃饭,族长爷爷这是咱帮衬你,咱得尽点心意不是。
族长爷爷你等等啊,我去抓只鸡,我娘做的鸡可香了。”
这个诱惑可是太大了,这年头儿,平常人家哪里就能吃到肉,而且还有鸡,族长毕竟也是庄户人家,也不例外呀,欣然应允了。
到了外面丝丝拉着柳氏小声的嘀咕,“娘亲,去买肉的时候从花神婆冯巧嘴家门口过一下。”
柳氏泛着嘀咕,她可没有丝丝这个历经三世见过无数世态炎凉的家伙心眼儿多。
“那绕远儿。”
“哎呦,您照做就是了。”
柳氏是个实诚的,很快就把酒肉都买回来了,肉也很快就炖好了。就在族长把酒杯端起来的时候,当的一声大门就让人给踹开了。
“好哇,这是人干的事儿?”
族长吓得一疼,手一抖,一盅酒,全都洒到了衣服上。
☆、第10章:哎,坏人真多
10
“哎呦奶奶你这是干啥呀?”
丝丝知道自己说话刁氏火气更大,故意的提高了嗓门儿抢先开口。
刁氏一挥手就把丝丝给扒拉到了一边,径直走到了院子里,进了餐厅。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炖肉啊,还是肥的冒油的那种,还有鸡,想起当初让丝丝给顺走的那只,气儿更加的不打一处来了。
“啊,老嫂子你来啦。”族长面部表情极其不耐烦的挤出来了一个笑脸,“坐下一块吃吧。”
“我可没那个好福气。”刁氏把腰一叉,活脱脱一个母夜叉,吓得族长一缩脖子,刁氏见族长怕了,扬手就给了一边的柳氏一巴掌,指桑骂槐起来,“好你个小贱妇,我儿子还没死呢,你就在这里勾勾搭搭的,你想干什么呀?还想不想在这汾河湾待了呀?”
这话骂的可是够损的,族长自然是坐不住了,他赶紧站起来,“老嫂子,不是你说的那样。”
“那是哪样?”
刁氏回身冲着族长一瞪眼,族长给挤兑的没词儿了。他是受人之托来当说客的,可是半路上起了歪心思,想据为己有,这种话哪能说的出口,要是真说了,往后他还怎么在这汾河湾发号施令。
“柳氏。”得罪不起刁氏,族长把威风用到了柳氏的身上,“文恒家的,你到底出去胡咧咧什么了?让你婆婆这么生气。”
柳氏懦弱的揉着自己的衣襟,磕磕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我,我啥也没说呀,就就就是是,啊,半路遇上花婶子了,问我干啥去,我说您对我们家有大恩大德,请您吃个饭,真的没说别的,当时冯巧嘴大婶子也在。”
族长心里一凛,心说瞧遇上的这俩人。不过顿时也有了主意。
“老嫂子,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
“哼。”刁氏脖子一梗,“花神婆说了,你要借钱给这个小贱妇,让她把房子抵给你,留着给你孙小子娶媳妇儿用。还说我们家不厚道,让柳氏信你千万别信我。”
“嗨。”族长一拍大腿呀,“你听她的干啥呀,她那张嘴东家长李家短,哪有个把门儿的吗?误会,误会,这纯属误会。不信你问丝丝,我是这么说的吗?丝丝是你大孙女,小孩子是不会说谎的吧。”
丝丝使劲儿的拍了拍胸脯儿,“奶奶,这个族长爷爷真的没这么说,我娘让我去外面喂鸡了,我听见的是您托族长爷爷来说和卖地的事情。”
刁氏可是自诩精明的,迅速的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要是心里没鬼,干嘛把丝丝给撵出去,这里面一定有事儿。
“嗷——。”一嗓子一蹦多高,抬手就在族长的脸上落下了几个血红的印子,歘,那血线就流下来了,“你个丧良心的,当年去黑龙潭玩水,要不是我们当家的救你一命,你能活到现在?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竟然背地里使绊子,走,我们出去让乡亲们评理去。”
一把就揪住了族长的衣服领子,拉拉扯扯的就出了丝丝的家。
咣当两声,丝丝很吃力的就把大门给关上了,掐去吧,狗咬狗一嘴毛,没有一个好东西。
拉着还在愣怔的柳氏在井台边蹲下,“娘,咱们家没有个男人不行啊。咱都被卖了,还这么多人惦记着呢,这哪儿行。”
歘,柳氏的眼泪就跟断了线珠子似的噼里啪啦的落到了地上,她当然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了,可是她有什么办法。
“可是,该咋办那?”
丝丝心疼的抱住了柳氏的头用嫩嫩的脸蛋儿蹭了蹭,以示安慰。
“娘亲,要不然你去买个儿子吧?”
“那,能行?你不怕他将来——”柳氏拉长了声音,没敢往下说。
丝丝嘟着嘴巴,吧唧在柳氏的脸上亲了一下,“娘,我知道你怕将来他跟我抢家产,不过没关系。”她是丝丝小仙诶,现在只不过是权宜之计,要是将来那臭小子跟不听话,等她实力恢复了,还怕斗不死一个凡人吗?“我们先把现在的难关度过去,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
不过不能从本地买,郁铭叔叔走南闯北的,等他回来,让他帮我们物色一个,娘你可放心?”
柳氏默默的点了点头,虽说郁铭花钱大手大脚了一点,为人还是不错的,明明是自己母子的救命恩人,名义上还是这个家的老爷,可是宁愿住在厢房,都不肯住正屋。这样的人品上哪里找去,她信得过。
“再说咱也没那么多的钱那,这年头男孩是人种,哪家舍得卖吗?”
“娘亲,你忘啦。”丝丝狡猾的眨了眨眼睛,“我们不是坑了文老头二百两,咳咳,不是拿了他两百两的入伙费吗?”
柳氏蹭的就站了起来,她吓怕了,被丝丝和郁铭的大手大脚。她就是个乡下没见多什么世面的女人,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河湾镇,见的最有权威的人就是族长,因此已经在心里画上了他们俩很败家的符号。
“丝丝,那不是我们的钱那,那是文山长给你的材料钱,咱们跟人家合伙,可不能乱花。”
“娘亲。”丝丝调皮的一蹦一蹦的在地上学青蛙跳转移柳氏的注意力,“你不懂了啦,花别人钱给自己办事,这才是花钱的最高境界,算了不跟你说了,还不知道郁叔叔什么时候回来呢,说不定到那个时候我们就有银子了呢。哎”,丝丝长长的叹了口气,“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说第二个主意了,直接卖给他多好。”
没错,丝丝当初提了两个方案,第一个,只卖东西给白云书院,这样来钱比较快。但是万年老狐狸成精的文山长,一听状元酱这个名字,再加上那浓郁的味道,他瞬间就选了第二个方案,合伙。
这个文山长跟一般般的读书人是不一样的,他一点儿都不视金钱为粪土,相反,他很喜欢数钱的感觉,他还有一个爱好,爱庖厨,是个离经叛道的人物,因此被发配到了汾河湾这个小地方的白云书院当山长。
不过这倒让他更加的如鱼得水了,山高皇帝管不着,河湾镇又是通往洛州城的咽喉要道上,更是便宜他做生意。这个原来只有他一个山长一个博士,学生不足十人的小书院,一跃成为名满洛州拥有五百多人的大书院,这些成绩都跟他精明的商人头脑是分不开的。
听了丝丝画的大饼,柳氏没了主意,只能默认。
“那,那瓜地到底怎么办呐?”柳氏是庄稼人,很想要那块地,没地心里慌慌的。
“不要。”丝丝晃了晃小脑袋,“不花钱的多好?”
老实巴交的柳氏特别觉得心里不落忍,皱起了眉头,“可是你爷爷都让人打了,我们每天去偷瓜好吗?”
丝丝一跺脚,“娘,他们卖我们的时候人家可有觉得不落忍,这房子可是你跟爹辛苦攒了八年盖的,你跟爹那七亩地今何在?”
一句话噎的柳氏眼泪汪汪的。怕丝丝跟着难过,抱了柴禾,又继续煮豆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