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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书生不服气:“乱七八糟所指何物?”
“比如说别骂君王。”船夫望了眼他脖子上的疤痕,了然道:“哦,你就是殿试痛斥皇帝被砍头的那个吧,早听鬼门关的茶棚议论你了!我老爷子心好,好心提醒你,骂骂阳间的天子也就罢了,来这就安分点。”
书生更不服气,倨傲道:“哦?都说凡间天子乃真龙所化,莫非你阴间天子比真龙还高贵娇气,更说不得?”
船夫呸道:“呵——忒!阳间的无非把你从人变成鬼,若惹恼了阴间的,直接灰飞烟灭,你有胆就去试!”
“古书有云:人死为鬼,鬼死为聻。我时候成聻,他鬼王如何让我直接灰飞烟灭?”书生显然还带着上斥君王下贬礼法的傲气,稚气的脸上七分傲然三分鄙夷。
船夫摇摇头:“果然是年轻人。古往今来成聻的有几位?你读书多,你给老夫举例一下?”见书生答不出名号,嗤了一声,摇了摇长篙,离岸那刻却从鬼门关的城墙拐闪出来两个人,是一名紫衣少年和一名白衣女子。
紫衣少年面容比书生还年轻些,清俊明朗,约摸十七八岁,腰间和背后的剑缀着两仪阴阳鱼等道家饰物。女子白衣华丽,长发未绾,虽然步履匆匆,但举手投足透露着重门深族才养得出的优雅从容。
少年拽着她的手,足下生风,飞快地跑着。
女子蹙眉问:“为什么你……”
少年打断她的话:“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听师父的话?嗐,这年头谁还唯师命是从啊,那叫愚孝。再说了,幽冥鬼界瘴气深,师父一把年纪了,我怕他吃不消。”
女子垂头,心道孟惊寒才三十多岁,怎么会一把年纪。
少年望了她一眼,恍然道:“哦,忘了你,你三千岁,比师父大很……大一点点。你在鬼界有事没有?”
女子摇头,少年道那就好,一下子看到船夫,遥遥招手喊了几声示意停下。
苇叶并不宽阔,但可任意缩放大小,再容几个人都不在话下,然而少年道士方上船,苇叶顿时沉下一截吃了好些水。
船夫皱眉:“你是生人?”
周涣心下一沉,手悄然搭上剑鞘蓄势待发。书生好生疑惑:“你怎么看出他是生人?”
船夫道:“你管我知不知道,生人跑鬼门关干什么,被发现我是要被扣月俸的,去去去!”
话落女子飘忽而至。苇叶没因她的加入吃水,反而沉稳不动,好似吹来的只是一缕夜风。
女子抬眼寻求闹剧的根源,一双眸子沉如深不可测的深渊,眉心的朱痕好似一滴血,眯了眯眼,道:“是李老伯。”
船夫顿时闭嘴,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期期艾艾道:“君君君君君……”
雨师妾好似没听见,平静行礼道:“我二位要是在身,请老伯速载我二人过河。”
担担担担担不得啊……
后面追兵的脚步渐渐逼近,船夫连忙闭嘴,苇叶如脱鞘之剑,偌大的冥河漂浮着小小的苇叶。
书生见二人都是气质干净爽朗的人物,有心攀谈,拱了拱手请教姓名。
见甩下官兵周涣松了口气,笑着对书生自我介绍,忽见传说中连接阴阳两界的冥河之水竟沉浮万千蓝光,诡异绮丽,是凡间少有奥景,不禁称奇夸赞道:“这是冥河?可真是瑰意琦行。”
书生热情解答:“哦,这个呀,这些是众生的记忆,浮沉于冥河,最终泱泱东逝去注入归墟,正所谓逝者如斯夫。”
不知是星河在天水在地,还是当真泛舟银河之中。周涣掬起一抔河水,轻声道:“里面会不会有阿爹阿娘的记忆呢……”
“少侠说什么?”书生拱手,“鄙人因痛斥君王,故而来到幽冥做了这孤魂野鬼,不知少侠因为什么英年早逝?”
周涣指着自己:“我啊,走亲戚磕死的。”
“……啊?”
雨师妾正与船夫交谈,见两个第一次来阴间的凡人商讨鬼族河水,眼波动了动,被周涣拉过来陪演戏:“贫道年方十八,正青春入了道家,表姐有心让我还俗,赶赴没谋面的舅舅家,岂料路中央有块石头疙瘩,脚一滑,呜呼哀哉,姐弟俩双双来了地下。”
第63章 游幽冥(2)
说得绘声绘色堪比莲花落,难怪其他师兄不止一次感慨长这副模样又这身演技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书生被哄得一愣一愣的,不止书生,船夫也惊讶得目瞪口呆:“君君君君……”
周涣抹去眼角不存在的泪:“就是这样,很惨对吧,贫道正要和表姐去讨个说法,还请老人家指路。”
他拉了拉雨师妾,她点了点头,船夫猝不及防对上自家君王威胁的眼神腿都快软了哪还敢戳破。书生懵懵懂懂将信将疑点点头,见船夫那么大岁数却浑身颤抖似乎羊癫疯发了,于是不再缠着周涣而是非常好心地挪去跟老人家讲话。
这边一下冷清了,周涣乐得自在,从小舟望去,冥河一望无垠好似大野,天幕中洒着万千星子,好似仙人狂醉乱洒,这里的星子比凡间的冷却也比凡间的明净。
本以为鬼界会是阴森可怖的模样,这里却宁静的超乎想象,遥远的岸边似乎传来挽歌:“秋风萧兮雪满关,关兮月兮我心惶惶,惶兮悲兮,安有魂铃兮送我归乡?”
这是地府里征战而死的战士们常唱的一首歌,生前互碰海棠酒鼓气抒怀。边塞多战,想必阿娘去世时阿爹听到的便是这首歌吧。如今歌还在,人却变了,尘世千变万化今非昔比。
苇叶一颤靠岸,荧蓝的江水洗刷着卵石,船夫给书生和二人指了路后顿时虚脱地跌坐在苇叶上。
我滴乖乖,君上啊……
听闻百年前阴天子司幽退位,换了个女子登上龙椅,他一直好奇女子执政是什么样的,但无奈身份低微,无法去天子殿面圣,没想到今个儿踩了狗屎运,竟撞见君上亲临。
除了是女子之外,阴天子还是聻。四海八荒成聻者屈指可数,司幽大人便是因此传位与她。他们做鬼的对聻天然有敬畏之感,而君上又特地释放帝王气息,因此这个老道的鬼一下认出这个女子正是阴天子。
娘诶……船夫抚过苇叶,他的苇叶今天福星高照喜迎君驾,要不要给镀个金并广而告之君上所乘之船呢?这样的话应该可以涨船票了,不过坐地起价成什么价比较好?
船夫沉浸于面圣的惶恐与惊喜中,对于阴天子带了个生人来阴间还千方百计躲避追兵之事上并没觉得不对劲。
周涣既然要讨回霍家村的灵魂,船夫指的自然是枉死之人聚集之地——枉死城。
初夏时节的太阳愈发毒辣,滤过一遍的日色没了那片灿金,像一张白纸明晃晃打下来。枉死城俨然是人世模样,两道是货摊,吆喝叫卖此起彼伏,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迎面跑来一小鬼,牵着风筝,小旋风似地驰过,边跑边呼喊:“阿娘!快点快点!”妇人乐呵呵应着,疾行,男人搀扶老人在后,高呼:“小兔崽子小心——”
“哈哈哈知道啦,我才不会撞到人!”话音刚落哎哟声起,孩子一下撞上人,栽在地上呜咽哭泣。
周涣替他捡起风筝,孩子放赖道:“呜呜呜它被大哥哥碰了,它是脏风筝了,它不干净了,这下不能踏青放风筝了,我不要我不要!”
周涣一时僵住,雨师妾抱臂看戏。
“小兔崽子的你还没风筝干净呢,皮痒了是吧?”男人边撸袖子边说,孩子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跑到妇人身后,撒泼道:“阿娘你看看他,他说我脏呜呜呜,他想把我塞回去呜呜呜,我来都来了还能回去吗?”
男人接过风筝塞给他,顺便附赠一剂恐吓的眼神,大有回家用鸡毛掸子收拾你的味道,又忙对周涣道歉,一家子这才离开。
周涣目送他们,隔着半个长街还能听到父亲埋怨、妇人护子、老人护孙的声音。
他从递风筝时便在笑。枉死城的人尚能一家团圆,犯了错有父亲责怪、母亲护短、外婆护孙,可母亲因他而死,没听过他喊一声阿娘,父亲横尸野外,骨灰还是自己埋的。两旁摊贩喊的什么叫的什么,都听不见,这些东西都与他无关。
“羡慕吗?”雨师妾问。
“嗯。”周涣点头。
她微微偏头,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臭豆腐小贩开口道:“这位小哥儿,你咋还不去望乡台登高呢?”
周涣拉回思绪,这才发现雨师妾人不在了,也是,自己叨扰鬼族,她必定是为自己与阴君说情去了。对小贩行礼,问道:“……为何要去望乡台登高?今日是重阳节?”
小贩嘿嘿两声:“咱们哪受得了重阳的太阳,是崔判官请旨,君上听了觉得不错,特地去九重天请卯日星君挂了个大太阳供大家踏青的。平时枉死城可热闹了,但现在看没多少人是吧,因为都忙着爬山占地方晒太阳去了!你也快点吧,别到时候去晚了没地打地铺。”
望乡台乃众鬼哭诉思乡之地,霍家村枉死的村民大多聚集枉死城与望乡台两地,周涣大致巡过长街,确认并无霍家村民,连忙追上小贩请他带路,顺便买了碗臭豆腐,路边有个小乞丐含着指头口水哗啦掉,周涣便把臭豆腐送给他。
周涣去得晚,鬼民却去得早,从昨晚开始打地铺占位置的远有人在,遥遥望去只见鬼山鬼海,乌泱泱的鬼头相互攒动,欢声哭声吆喝声震天。
鬼界贫瘠,连泥巴都是面黄肌瘦的模样,臭豆腐小贩嘀咕道:“人家叫踏青,这叫踏黄,人家叫登高,这叫爬坡。都怪鬼族的太阳太少了,我都好几年没晒到阳光了,还是君上和崔判官能干。”
周涣好奇道:“原来鬼也喜欢晒太阳,贫道以往以为鬼都厌阳呢,是贫道孤陋寡闻。”
小贩担着臭豆腐担子,哼哧哼哧爬长梯,打算占据最高头的位置享受最优越的地理优势,他已经能想象自己独家酿制的臭豆腐火遍街头小巷赚得盆满钵满的模样,天地人冥银庄的庄长带着美鬼娘嘘寒问暖地问他今天是存多少银两了。觑了眼周涣,鄙道:“谁不喜欢晒太阳呢,鬼也喜欢晒太阳嘛,世间万物都向阳而生。”
他指着苍穹:“之所以晒太阳还没事,是咱们鬼界上头有层灵穹,看到没就是那层淡色的屏障,每年君上都会开祭天大典,一边是祭天一边是在灵穹注入灵力维系灵穹运转,不然没有特殊处理的阳光打下来全都得烫伤,严重的还会魂飞魄散呢!”
“原来如此,鬼族真有意思。不知祭天大典在什么时候,真想一睹风光,如果有幸看到阴天子那就更好了。”周涣好奇道。
小贩放下担子数了数日期:“祭天大典就是最近,往年都这个时候绝对没记错。你要看阴天子可得早点去提前占座,可别再傻不愣登的了。嘿嘿,我也要去看。听说咱们阴天子是个绝美女子,前生是九重天的神女,不知道有没有邻家的罗敷妹子好看。”
他笑得脸都快烂了。
前生是神女么,那会不会与雨师妾相识?周涣心想。
鬼魂死后,呈现的是临死之时的模样。吊死之人面目青白、舌长三尺;溺水之人肌肤泛白、身体浮肿;药死之人浑身青紫、口吐白沫。而刈肢之人譬如眼前的小贩,死于对家觊觎祖传配方而被深夜削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