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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汐落刚刚捡起一颗黑子,纤细白皙的手犹自伸在棋盘上空,似乎是被萧天淇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那单薄的身子微微一抖,手中的黑子便差点坠落。
她稳了稳心神,愣了半晌,也不知是在思索该如何回答萧天淇的话,还是在想如何不着痕迹地走好这步棋。一边缓缓地将棋子落定,一边在唇边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笑,柔声答道:“王爷这问题婢子不知如何回答。家家有家家的喜,人人有人人的乐。世界上有多少个人,也许,就有多少种快意人生。婢子孤陋寡闻,确实不知道这人生快意之事到底有几何。”
“那么,对你来说,什么才算快意呢?”
凌汐落低眉看着棋盘,莞尔笑道:“清溪浅水行舟,花坞樽前饮酒,雨后登楼看山,林间踏梅寻雪,烧得一手好菜,烹得一手好茶。”
萧天淇垂眸看着凌汐落,她的皮肤十分白皙,虽则额前的刘海遮住了那光洁的额头,此刻外间的阳光透进来,发丝影影绰绰地映在脸上,倒显得更加柔和惑人。如此沉静的美,似乎只要这样与她相对坐着,就能感觉到林间的雪落无声。
萧天淇张了张口,正想说什么,却见凌汐落的眉目突然凝重了起来,“但那都是以前了。后来家破人亡、流落街头,婢子只觉得能够有个遮蔽之所便是幸福了。想来,都是得不到的才能让人感到快意吧!先父不许我进膳房,不许我饮酒,我便觉得若是有一天能一直待在膳房里做菜做点心,能酣畅淋漓地喝上一大白,就是快乐至极了。而今时过境迁,我却在想,若是爹娘还能好好活着,哪怕我一辈子都不能饮酒,不能烧菜,一辈子都照着爹爹的意思做我并不是很喜欢的事情,我也心甘情愿。我……”
凌汐落说着,无意中抬起头来,便看到萧天淇正神情不定地看着自己,一时反应过来,匆匆忙忙地就要站起身来行礼,“婢子失礼了,请王爷恕罪。”
萧天淇的一双眸子深沉如海,顿了半晌,亲自起身将凌汐落扶起,柔和了语气道:“你可知道,在本王心里,什么才算快意?”
凌汐落不敢抬头,只是微微地将头一摇,低声道:“王爷的心思,婢子不敢妄自揣测。”
“棋逢对手。”萧天淇的手依旧握在凌汐落的胳膊上,见凌汐落惊愕抬头,又笑着解释道,“棋逢对手,对于本王来说,便是现下最为快意之事。”
萧天淇的眸光极为柔和,里面似乎还带了些什么其他情愫,凌汐落毫不避讳地直直盯了他半晌,这才微微点了点头,“婢子明白了。”
再一次二人对弈,萧天淇再也没有感觉到凌汐落的刻意避让,二人棋逢对手,总算能下得畅快淋漓。许是因为有了之前的对比,萧天淇虽然输了棋,但心里却丝毫耻辱的感觉都没有。他希望自己棋艺精湛,希望自己样样都好,但他不能不允许别人超越自己。都是同样的凡夫俗子,他不过是比人家多了一个高贵一点的身份,却未必就真的能在方方面面胜过人家。更何况,有了对手,自己才能有所进步,若非如此,只怕多年以后,他萧天淇还会停留在现在这个水平。
萧天淇心里畅快,明明是自己输了棋,却开心地拍起了掌来,眸光清澈,里面似乎映着整个世界的流光溢彩,声音郎朗,如惠风和畅,“芙蓉玉面玲珑心,本王倒是捡了个宝!”
凌汐落的面色突然便如点了染料,须臾便晕上了桃花红,她微微俯首,垂眸谦逊道:“是王爷教得好。”
萧天淇朗声一笑,对她愈发欣赏,“赏!你说,你想要什么赏赐?本王重重有赏!”
“谢王爷抬爱。”凌汐落俯了俯首,待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明媚的笑,“王爷肯屈尊教婢子下棋,已是婢子的福分,婢子不敢邀赏。”
萧天淇从没见过她这样自在的笑,一时有些被晃了神,愣了半晌,这才拍了拍掌,着一名侍从唤了苏管家进来,笑道:“前段时间帝兄赏的翡翠如意手镯你放哪儿了?”
苏管家哈着腰笑道:“回王爷的话,所有帝君赏赐的物什都在库房存放着,可是要奴才现在着人拿来?”
“嗯,”萧天淇点了点头,苏管家正要退出去,却又被萧天淇唤住,“等一下,本王记得,前段时间钱太妃着人送了些人参和燕窝过来,可用完了?”
苏管家眉头微微一挑,笑道:“因着王爷此番病中不得大补,一直没怎么用。现在王爷久病初愈,正是用它进补的好时候。奴才这就拿去膳房,让他们炖了给王爷送来。”
萧天淇含笑“嗯”了一声,拂手让苏管家退下,看着一旁盈盈立着的凌汐落,温声笑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成这样,没有功劳也还有苦劳。本王要赏,你便拿着。想你以前也是大户人家,未必瞧得上本王这些东西,全当是本王的一番心意罢了。”
他说这话到底还是用了几分心计。想凌汐落虽然家世不俗,但既是颍都中人,怕是再怎么显赫也显赫不过他们王侯家。此话一出,便是凌汐落想要推辞,恐怕也只能生生受了。
果真,凌汐落虽然本想推却,可看萧天淇这般平易近人的样子,又想了想他最后一句话,已经噙在口中的推辞之词便被咽进了腹中。只见她俯身朝着萧天淇行了个礼,声音如泠泠清水,虽则好听,却听不出悲喜,“婢子不敢。谢王爷赏赐。”
萧天淇扶她起身,笑道:“既然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便不要整日里拜来拜去了。别说你不习惯,本王看着也累得慌。”
凌汐落红着脸应了,萧天淇这才放开手来,姿态潇洒地坐在桌前,自己亲手倒了杯茶饮了,静坐着等人将那翡翠如意手镯拿来。
屋里突然沉寂无声,却莫名地让人心安。
苏管家刚拿着翡翠如意手镯进来,萧天淇的眸中便闪了一抹亮色。他站起身来,从苏管家手中将那手镯从匣子里取出来,走近了凌汐落道:“府中至今也没个女主子,这手镯放着也是浪费,不如就赏与你戴着玩。”
此言一出,苏管家便是虎躯一震。凌汐落分明也是吓了一跳,涨红了脸跪下急道:“婢子整日里在膳房里忙活,最容易磕磕碰碰,这镯子贵重,还是请王爷收着留与王妃……”
“府中这样的东西多得是,也不差这一样,你就戴着便是,便是碎了,也能图个平安,”萧天淇说着,俯身将凌汐落拉起,一边将翡翠镯子往她手上一套,一边转了头问苏管家,“那些人参和燕窝可都送膳房了?”
苏管家显然还没从自家王爷这一番慷慨大气而又强势的做派中缓过神来,愣了半晌,这才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
第76章 12。进退间
萧天淇挥了挥手让苏管家下去,浅笑着问凌汐落:“你可知道人参与燕窝要怎样吃才好吃?”
凌汐落突然扬眉笑着看他,说话的时候,丝毫不显之前的尴尬与窘迫,一双水灵灵的眸子里此刻微光闪闪,“这些都是名贵的补品,味道却并不一定就比得过寻常的菜品。不过,若是王爷想要吃出美味来,倒也不难,婢子知道好几种食物搭配方法,既能保证养分不会流失,又能使它色香味俱全。”
萧天淇眸中的笑意更盛,“既如此,以后便由你做好了送来。”
萧天淇一直以为凌汐落聪慧过人,却也想过,便是天资聪颖,要在短时间内让自己的技艺突飞猛进,恐怕也是要勤加努力才行。他闲来无事,常在府中走动,偶尔兴致来了,也会到膳房那边瞧上一瞧。
有一次午后闲来无事,他走在膳房旁边的竹林里,遥遥看到凌汐落蹲在地上不知在做些什么,他默不作声地走上前去,不由一呆。
凌汐落的面前,是一副棋盘,一副由黄土做底的棋盘!用细细的竹枝工工整整地画了线,大小相似、形状各异的石子零零散散地铺在上面,分明是白色的鹅卵石,却有一部分被用什么东西涂成了黑色,远远望去,白子黑子,倒果真像是一盘棋。
那日略微有一点风,风吹过林子,树叶子飒飒作响。凌汐落似乎在专注于自己的棋局,任萧天淇在她身后站了许久都没有发觉。那是一局死棋,无论如何,都脱不了黑棋被吃的结局,凌汐落却似乎一直没有死心,手中拿着一颗黑色的石子,久久都没有落下。萧天淇站在她身后,明明看不到她的表情,却总觉得能感觉到她低垂着眉眼,蹙眉沉思的样子。她想不通的时候喜欢咬着下唇,本来缺乏血色的唇在这种时候会显得格外莹润。
萧天淇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在她身后轻道:“置之死地而后生,未尝不是个办法。”
可是他的声音虽轻,凌汐落到底是没有防备,身子一抖就把手中的石子抛了出去,石子坠地,砸乱了那块死局。
凌汐落慌忙起身,转过身来就要行礼。想是家道中落之后在外颠沛流离,失了营养,她的身子比府中同龄的婢女要单薄许多。此时蹲了许久,又这样生猛地站起身来,只觉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便向一旁倒了去。
萧天淇眼疾手快,大步一迈,长臂一伸,便将她揽在了怀里,眸光深沉,冷声道:“就说让你多吃一点补一补,你非得分什么主仆身份。女孩子家,莫要这样犟。”
凌汐落眼前渐渐有了光亮,渐渐地,萧天淇俊美无俦的脸占据了自己的全部视野。她心里微微一叹,她哪里是倔强,是她真的不能逾矩。
前些日子萧天淇让凌汐落炖了燕窝粥给他,凌汐落满心欢喜地变着法子给他做好了,取上好听的名字,亲自给他送去,他却遣退了左右,关上了门,坐在一边看着凌汐落道:“快把这些都给吃了!瞧你这身子骨,风一吹就要倒了,可不得好好补补?”
凌汐落正在给他盛粥,闻言手一抖,那滚烫滚烫的粥便洒在了手上,她连声“痛”都没喊,匆匆将碗到萧天淇面前,退远了屈膝行礼道:“王爷说笑了,婢子不敢。”
“本王不是说过了吗?不要动不动就行礼下跪,”萧天淇站起身来上前扶她,温声笑道,“本王没有开玩笑,府中什么都不缺,你就放心地吃,吃得白白胖胖的本王才欢喜。”
萧天淇说着,看凌汐落依然未动,便伸了手去拉她往桌边走,却突然听到她轻声“嘶——”的一声。萧天淇垂眸看去,只见那凌汐落左边那只白皙的手早已烫红了一大片,虽然没有起泡,却已经足够触目惊心。
他吓了一跳,赶紧唤了人进来给凌汐落处理。待处理完,桌上的燕窝粥早已凉了,萧天淇看了看凌汐落那紧咬着双唇却丝毫不喊疼痛的样子,免了她几日的当差,只吩咐她赶紧把手养好。至于桌上的那碗燕窝,萧天淇着人热了,又端了过来,自己一勺一勺地喝着,只觉得食不知味。
一连几日,萧天淇都没有见到凌汐落。凌汐落因为养手上的烫伤免了好几日的当差,萧天淇便再也没有着人给他炖那些人身、燕窝。
府中之人不明就里,只以为是萧天淇已经吃惯了凌汐落的手艺,再也看不上别的。其实在他们看来,凌汐落的手艺未必就真的比张妈妈她们好,不过是花样多一些,比较新奇而已,又或者带着些他们所不能理解的诗情画意,所以才如此得王爷的青睐。
这样的平步青云常常会惹人嫉恨,但凌汐落这人居功不自傲,瘦瘦弱弱的,得了势,也从来不跟他们摆架子,非但如此,得的赏赐还大都分给了他们。他们心里感怀,盼着她好都还来不及,更遑论去算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