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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不肯对她说一句假话。
霍晅半点也没放在心上,他没来得及沉默多久,她就道:“反正这人也说不出好话来。可惜,此次让他逃走,还不知以后还要生什么事。”
她冷笑一声:“我毁了年轮,他下次再有机会,大概是要把我大卸八块。”
沈流静正色道:“他没这个机会。下次若再碰到他,我先将他千刀万剐。”
霍晅怔了一下,噗呲一笑:“难得还能听见你说句笑话。”
玄机楼出了这样大的事,很快魏紫也到了。
霍沈二人隐匿身形,藏在人群中。魏紫得了讯号,急忙跟到主阁废墟前。
霍晅目光示意,让他看看地上的银沙。
魏紫与玄寿数百年交情,哪能认不出来,这是老龟的“尸骨”?
这才叫正儿八经的,化成灰也认得他。
玄机楼崩塌被毁,他原本以为是老龟得罪了这两尊杀神,还在偷偷窃喜。这时,发觉老龟是被“挫骨扬灰”,一时复杂难言,脸上的谄媚、窃喜、微忿,都堆砌起来,糅杂着不自知的狐悲之感,可谓百种情绪,一大锅烩了。
好半晌,他才鼓足勇气,问道:“老龟这是?”
“你这是,替玄寿鸣不平?”霍晅将他一瞬间的神情,尽收眼底,微垂眼眸,道:“你可知魔门军师暖香候?又可知老龟投靠了此人与魔门勾结?又可知,玄寿与暖香候牵连已久?你与玄寿是数百年至交,莫非,你当真半点都不曾察觉!”
魏紫方才因怒意而生的勇气,一瞬间都荡然无存,滋溜一声,跑的无影无踪。他一面摇头,一面摆手,手忙脚乱的,从头发都脚趾都在拒绝霍晅这种毫无根由的“诬陷”。
“尊上明鉴!我怎么敢!我又不是那只老乌龟,他壳硬皮厚,也不怕疼,我,我可就是一朵可怜巴巴的小娇花……”
霍晅冷不丁咳了两声,眉目都有点扭曲。沈流静以拳抵唇,眼角无可奈何的弯了弯。
霍晅不过吓他一吓,挥挥手:“玄机楼崩塌摧毁,楼中暂住的妖修、人修足有数百人,你先去安抚一二。可要尽心,不然……”
霍晅眼睛扫了扫地上的银沙。
魏紫浑身一哆嗦:“我这就去,快去快回!”
魏紫叫苦不迭,慌忙去处理此事,一路上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大耳刮子。——这娇滴滴的小剑尊,分明就是个杀心毕露的大魔头!自己从前究竟是怎么觉得,她年纪小,比天道其他宗主好说话,还敢跟她“平辈论交”、“称兄道弟”?
早该当祖宗供起来!
魏紫到底是个当“官儿”的料,三言两语将玄机楼的事办了,将这几百人都安顿了。虽说多数人不信他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但聪明的,都不会细究,得了补偿便随管事去新住所。
魏紫安顿好了,鼓足勇气战战兢兢的回到主阁废墟中:“尊上,您可要细查,当年蘅仙上尊指我为外道陵主事之一,这老乌龟就心有嫌隙。这么多年,与我早就不和,他的行踪我是当真不清楚啊。您细想便可知,他对我早有芥蒂,我若再多窥视他行踪,那岂不是火上浇油?”
霍晅慢悠悠的点点头:“他对你意见这么大,若想成心避忌你,自然不会让你抓到把柄。”
魏紫连连点头:“您说的是,说的是!”
魏紫倒并非刻意谄媚,只不过,他从前修为尚可,上次却被沈流静连废两阶,与这二人,早就不可同日而语。
霍晅这才慢吞吞的说出玄寿在主阁设下万华镜一事:“他是想用此阵困杀我二人。可是,我来之前,他就死在万华镜当中了。”
魏紫一愣:“挫骨扬灰,倒的确是死在万华镜之下。他怎么会死在自己的杀阵之中?”
霍晅道:“暖香候性情阴沉,心思狡诈,若是玄寿一言一行开罪了他,被他所杀,也不稀奇。横竖万华镜已经开启,暖香候也不需要他了。”她冷笑一声,冰冷目光落在魏紫肩膀上,这朵妖花肩膀伏的更低了些,至少从表面看来,是毕恭毕敬。
“你若是也想投奔魔门,也得先掂量掂量,如今的你,有没有玄寿这样的分量。或者说,能不能享的到魔门许诺的无上尊贵!”
魏紫差不点儿就直接跪了,再次把脑袋摇的甩起:“小的,不敢!”
这次倒是斩钉截铁了。
沈流静靠在残损的垣壁上,静静的、带着笑意,看她使坏。残垣废墟之下,心中泛出久违的、难以阻挡的甜意,平静宁和。
果然,霍晅眯了眯眼,眉峰一挑:“是不敢,其实——还是有点想,是吗?”
魏紫欲哭无泪,哀怨的道:“不敢,更不想!”
霍晅轻哼一声,眼角含笑,可眼神依然冰冷。
她一直不收回这悚人的眼神,魏紫冷汗滴答,就觉得浑身嗖嗖的冒着寒气,好像她那把冰冷的天剑一直扛在自己脖子上。
利剑悬颈,魏紫终于抖抖索索的吐口:
“昨日,老龟来找过我。”
霍晅听了这句真话,眼神可一点没缓和,刷的一声,祭出连杀人都不动用的天剑,杵在了魏紫面前。
魏紫叹出一口老气:“尊上,他叛出正道,背叛外道陵,哪敢跟我说的明白?我刚才实在是没想起来。只是方才觉得有些蹊跷。”
魏紫摊开手:“他给我一对这个。”
霍晅刚伸手要取,就被沈流静提前接过。
之前思云树利用魏紫暗算她,他可一直都记着呢。
魏紫交出来的,是一对普通的玉石耳坠,凡间凡玉,做工粗糙,成色更差,就算放在凡俗,大概也是三个铜板一副的劣质之物。
魏紫道:“老龟给我这个,还说……让我抓紧修行,日后,必有大展宏图之时。”
“嗯?”
魏紫豁出去了:“他,他原话是,天下大事,由得我二人翻云覆雨。我可没应承他!”
他不敢应承,全是因沈流静先前废去了他二阶修为。如今他修为低微,须得天道护佑,自然不敢生那些幺蛾子。
霍晅虽然不曾怀疑他参与了此次事件,可若是他修为还在,那谁也说不好。
霍晅轻轻一叹,双手将魏紫搀起来,轻轻拂开他肩头的雪尘:“我与你也有百余年交情,你虽有些野心,但向来也只限于外道陵之中。今后,这外道陵内,便是你一人独大了。”
魏紫缓下心神,但面上甚有戚戚之态:“老龟实在糊涂。”
霍晅道:“你与他同属一道,替他立个衣冠冢吧。”
魏紫走后,二人出了外道陵。沈流静伤势未愈,霍晅也不捏云,难得的祭出了自己的飞行法器。
她那飞行法器,就是她那个自幼不离身的,布了无数禁制的灰扑扑的桃木墩子。
沈流静眼角一抽,十分婉转的表示,还是捏云更快一些。
霍晅一脚踩上墩子,伸出手热情的招呼他:“来呀!快来嘛!”
沈流静被她这一声婉转娇呼一吓,什么嫌丑都飞到九霄云外,情不由衷上了木墩子。
沈流静一副“哀叹人生多艰”的神情,看着霍晅起了数道阵,一连发出了数道阵灵。
传音符、传音鹤都可传音,但阵灵更为妥善安全。
沈流静见她神色凝重,道:“这是作何?”
霍晅随口道:“我让孟子靖准备一下我的双修大典。还有我散落各处的几个逆徒,召他们回山。为师要成亲了,还要拜会师公。”
沈流静似是听明白了,又似是没听懂,道:“双修?和谁?”
霍晅:“你啊。你还不传阵灵?”
沈流静:“…… ……”
所以……
第98章 唾手可得
霍晅歪歪扭扭的盘坐在桃木墩子上; 一朵云过,她便摇摇晃晃; 似乎要伸手去攀折。
她自然没有摘到那片云。
有灵的祥瑞倒是十分喜爱亲近她; 此等未开灵智的白云; 反倒抓不到了。
沈流静心知; 这一生最要紧的东西; 和这片云一样; 正摆在自己唾手可得的地方。
霍晅摆出不少丹药; 一颗一颗拿给他吃了,一手托腮,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见他脸色红润了些,才叹了口气。
“不知道白修莹和你说了什么。”
沈流静刚要出声,就听这丫头,煞有介事的摇摇头:“哎,你这心事重重的样子; 也太招人疼了。我得快点把人娶回来; 好好疼着才好。”
沈流静心口一阵冷一阵热; 这一瞬间; 那血淋淋的真相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可他再惑于情衷,再一头扎进这热熔陷阱里,自动融化; 主动泥足深陷; 也还有一丝可怕的理智存在。
不是怕失去她; 而是不能,再不能把这痛苦再次撕开。
霍晅“开解”了这几句,就发觉他眸色越来越深,整个就是心思越来越重了。
她真是好笑又真的心疼。若是别人,她干脆拎起来晃荡晃荡,好叫他清醒清醒就算了。
可这个人,守着几百年的情真,独饮苦闷,等了她几百年。哪怕他再闷葫芦一样惹人生气,终究还是心疼多一点,真和他生不起气来。
她叹了口气:“你要是不愿意,我这就去把阵灵追回来。可快些决定,真要已经被孟子靖和那三徒儿接到了,我这人可就丢大了。”
沈流静郑而重之的画了阵灵,传信沈留情。
霍晅眯眼一笑:“幸亏你还有点眼力见儿,你要真敢说半个不字,就踹你下去!”
她神色仍带疲惫,可满面倦色的这一笑,仿佛轻舟一叶,推开青翠浮萍,露出了清凌凌的澄净湖水。
唯有她一笑,能令阴郁天色豁然开朗。
沈流静笑了笑,想要讲个笑话哄哄她,憋了半天,实在没能憋出半个笑话,反而静默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有点尴尬。
正有些静过了头,沈流静灵光一闪,想起在凡俗游历时,见过的一幕,生涩开口道:“今后,今后我们家,你便是老大,便是头一号人物,便是天,为夫任你打骂,绝不还手。”
霍晅噗呲一笑:“本尊娶你回来,是要好好疼着的!谁要打你骂你?当然是疼你爱你……”
“晅儿!”沈流静耳朵都红了,不敢再看她恣意笑容,转开目光,问道:“你拍魏紫的肩,是做了什么手脚?”
霍晅冷笑一声:“这牡丹花妖太不老实,这不过短短几日,修为便又扎实了不少。若是再高些,又要作妖。我不过在他身上下了一道言灵禁咒,两百年内,他都别想再升一个大境界了。”
沈流静道:“此举自然是能得一时安宁,只怕他修为停滞,更起歪心。此人心道本就不正,不可再久留了。”
霍晅早有计量:“若有了合适的人选,取而代之便可。只不过,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说起正事,沈峰主倒是正色俨然,方才那个被突然“双修”打的措手不及的忐忑之人,荡然无存。
“这耳坠可有什么特殊?”
霍晅接在手里,目光不明的看了片刻,道:“在思云树的洞府里见过。”
她叹了口气:“你知道,我小时候是师尊和师叔师兄们带大,云师兄带的最长。小的时候,我在他洞府里见过一幅画,画卷已残破,面容不可见,倒是记得这幅耳坠。”
她翻过这对再寻常不过的玉石耳坠,背面有一点朱红似血的杂色。
“实在记得太深了。那时候我年纪尚小,不过孩提,师兄不曾避忌我。有一日他拿着残画端详,对我道,这幅画画不出这人的百中之一的风采,连一点配饰都没画对。他刺破手指,亲手将玉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