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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关隘杀声震天,火光重重,愈发衬得岐黄关一潭死水般,静得诡异。薛衡命阿莫把轮椅推到帐外,抬眉淡淡看着漫天烽烟,显然十分沉得住气。
短短一刻,已有三波探子奔回急报:三股攻入澜沧关的风军皆遇到了顽强抵抗,死伤严重,请求国师派兵支援。薛衡依旧没有急色,只问:“可在关内发现季剑和九辰踪迹?”
探子只道:“确有一个白袍小将在指挥作战,看身量像是季剑,并未发现九辰踪迹。”
果然被自己猜中了么?薛衡眼睛一眯,问阿莫:“营地内可有异动?”
“依公子吩咐,营地四周和各关口皆设了警铃,眼下并无异常。”
“南面那片峭壁呢?”
“冰河两岸巡守如常,并无警报传来。壁上亦有重兵把守,蚊蝇莫近。”
薛衡挥手命那探子退下,继续好整以待,丝毫未提起加派兵马支援澜沧关之事。
可接下来的事,似乎有些出乎薛衡的意料。整整半个时辰过去,岐黄关静如死水,风军营地依旧毫无异动,对面澜沧关那边的战事却愈演愈烈,急报接二连三的发来,请求薛衡发兵支援。受命埋伏在岐黄关外的几员风军大将遥遥望着澜沧关内的冲天烽火,更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一人忍不住摩拳擦掌道:“国师这玩得什么战术?该不会算错了罢!咱们等了半天,别说巫军,连只苍蝇都没看见。”
又一刻,当报信的探子浑身是血的滚落马鞍、言道风国一名大将被乱箭射死在巫军营地时,薛衡眸中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黄将军是中了圈套,坠马落在巫军帅帐前挖的深坑里,虽然万箭穿心,依旧击杀了十余名巫兵。属下隔着帐门,依稀看到帅帐内端坐着一个身披黑甲的少年将军,必然是那九辰。”探子悲声道:“末将隔着火光举目一看,澜沧关四周城墙已立满巫兵,密密麻麻望不到尽头,想来是埋伏已久,只能咱们攻上去之后来个瓮中捉鳖。国师若再不派兵支援,剩余几位将军,只怕也凶多吉少啊!”
薛衡眼中露出审慎而凝重的意色,莫非,他们猜出来自己的意图?又问阿莫:“从白日到现在,巫军确无调动迹象么?”
阿莫忙道:“属下派暗探在澜沧关各个关口守了一整日,确实没有巫兵出关。”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风军被困在澜沧关内,退无可退。薛衡又在脑中把各个关口想了一遍,确定算无遗漏,才似拿定主意,吩咐道:“传我命令,让吴俊、张亮二人撤下埋伏,立刻攻上澜沧关,驰援诸将,柳如江原地驻守。”
“是,国师!”那军探应命,忙激动的下去传令。
薛衡默然凝视着远处烽烟,片刻后,向阿莫道:“回帐罢。”
帅帐布置简洁而宽阔,唯独长榻上隐隐飘着一缕幽香,清冷如莲。薛衡扣着轮椅的手一顿,停在长榻边上,轻轻闭目,近乎苛刻的捕捉着每一丝独属于女儿家的味道,身体禁不住涌起一阵燥热。他强忍着埋在心底多年的那份欲望,鬓角渐渐沁出汗珠。
阿莫在一旁瞧得暗暗心惊,忙屏住呼吸,恨不得把自己变作空气人。
“出去。”不知何时,薛衡已睁开眼睛,神色已恢复往日淡然沉静,唯独面皮微微泛着红色。
阿莫如蒙大赦,脚底抹油般,一溜烟消失在帐外。
薛衡抬袖擦了擦额角汗水,销掉那些痕迹,目光不由凝在隔帐帐帘之上。也不知是不是受今夜战事影响,他一颗心格外的烦躁不安,体内那股燥热感也再次翻腾起来。挣扎片刻,他第一次想随心而为,果断的转动轮椅朝隔帐行去。
被绑在木椅上的少女,容颜依旧如皓月般美丽清冷,从秀挺的鼻梁到小巧的樱唇,每一寸肌肤都牵动着他体内最深处的欲望。
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着,轮椅不受控制的转向木椅。少女眸间的不屑与嫌恶令他心中一痛,他却忍不住伸出手指,一点点触到她雪白细腻的肌肤,来回摩挲着。
“阿幽,这么多年,你当真不明白师傅的心意么?”话中痴缠,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
幽兰似也没料到薛衡有此荒唐举动,一愣之后,迅速偏过头想要躲开他的触碰,身体也剧烈的挣扎起来,呜呜有声,似要求救。
“听话,别动。”薛衡的声音温柔到极致,手指却已顺着少女的面颊滑到玉颈上,额上渐渐冒出细密汗珠。
仿佛感知到他的欲望,幽兰只觉浑身肌肤都战栗起来,眸间掠过一丝惊恐,平时第一次尝到了恐惧的滋味。
薛衡忍不住倾身上前,在薄唇触碰到她额头的那一刻,“砰”得一声,阿莫撞翻一把木椅,惊慌的冲进帐内,疾呼:“公子,粮草库那边着火了!”
体内燥热瞬间消散无踪,薛衡陡然清醒过来,触电一般收回身子,彻底恢复往日的清冷。他隐有愧疚的望了眼尚在颤抖得幽兰,似是对刚才的行为深以为耻,喉结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隔帐。
出帐一看,粮草营方向果然火光冲天,冒着浓浓的黑烟。薛衡骤然拧眉,正要吩咐阿莫什么,营地东南西北四方,忽然同时响起冲杀声,紧接着,整个风军驻地都乱了起来。
夜空中寒光一闪,在阿莫惊恐的眼神中,一柄冰凉如水的长剑,已毫无预兆的触碰在他颈间肌肤之上,引得他本能的颤了颤。
几乎同时,一群身穿风军服饰的死士从暗处冒出,祭出锁喉铁爪,唰唰几下,敏捷的解决掉帅帐周围的守卫。
“世子殿下,幸会。”薛衡缓缓抬目,打量着帐前宛如天降的俊美少年,嘴角微勾,掩饰住心内所有波澜。
九辰无心跟他叙旧,手腕一压,逼视着四方围堵过来的风国士兵,喝道:“薛衡已束手就擒,尔等还不速速缴械投降!”
那些士兵见薛衡被劫持,果然露出惊惶之色。
薛衡低眉,唇边溢出丝轻笑,右手忽得轻轻扣了扣轮椅的扶手。
“殿下小心!”宗玄眼尖,低呼一声,只见薛衡轮椅中陡然飞出一柄链子刀,朝九辰劈面砍去。
九辰不得不向后飞掠半丈,避开杀气十足的一刀,只这片刻功夫,便见阿莫已推起轮椅,一路狂奔而去。
那阿莫也不知练得哪家功夫,脚底似长了翅膀似的,一窜数丈,将前去追击的死士遥遥甩在后面,片刻便没了踪迹。
“可恶,只差了一步!”九辰目露不甘,情知错失了这次机会,再想除掉薛衡便难如登天。
青岚持斧杀过来,将九辰严严实实的护在身后,红着眼道:“柳如江那厮已被拿下,接下来打哪儿?”
“先去救人。”
九辰沉眸说罢,便当先进了帅帐,搜寻一圈,果然在隔帐内寻到幽兰。
幽兰乍见九辰,大喜过望,立刻激动的挣扎起来。九辰利落得斩断绑缚她手脚的绳索,拉起她便朝帐外冲去,眼看便要跨出帐门,忽觉脚下地皮剧烈的震荡起来,紧接着,巨大的热浪冲破地皮爆入天际,一声雷鸣般的爆炸声,响彻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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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第 161 章
九辰醒来时; 远方闷雷般的喊杀声已消弭不少。
隔着木椅残肢和死尸之间的缝隙; 模模糊糊能辨出,外面依旧是浓重的黑色; 不时有手举火杖的士兵来回穿梭奔走; 发出整齐响亮的铠甲摩擦声。
在帅帐四周埋下炸药; 此等疯狂举动,发生在薛衡身上本不足为奇。只不过; 这种□□一旦被引爆; 杀伤力极大,炸死炸伤的不仅有巫国死士,更多的却是不知内情、为了保卫主帅而涌过来的风国士兵。想到此处; 九辰不由暗暗冷笑,他自己倒想好了退路; 比谁跑得都快; 却丝毫不顾及那些被无辜炸死的风兵; 可见此人何等冷情冷性; 为了求胜几乎是不择手段。
混杂着泥土和血腥气味的冷风灌入鼻尖,打断了沉郁的思绪。九辰强撑着几近散架的身体; 低头瞧了眼被他护在怀里的幽兰——还好; 人虽然晕过去了,呼吸还算平稳。他伸手胡乱拨掉颈间的碎屑泥土,想要挣扎着起身,才发现背上似被压了千钧重量,根本不容他移动分毫。
“呃——”一声短促的呻|吟,猝不及防的在上方响起,紧接着,背上的重物蠕动了几下,似也在尝试着站起来。可惜,那重物身上,应该有另外的重物压着,只动弹了几下,便软绵绵的趴了下来。
九辰生生被他压得吐出一口淤血,骤然记起帅帐爆炸时,他刚从后面把幽兰扑倒在地,紧接着便有另外一道人影从后面扑了过来,将他护得严严实实。昏迷前,他依稀感觉到有粘稠温热的液体,不断顺着脖颈淌下。
难道是——
脑中一个念头闪过,九辰微微变色,立刻唤道:“青岚?”
“嘶——”背上的重物又呻|吟一声,算是回应。
九辰松了口气,便听宗玄正带着人在外面急声呼喊:“殿下!殿下!”
“我在里面。”勉力提气开口,肺腑间立刻一阵绞痛,熟悉的铁锈味儿又溢满喉间。
宗玄大喜过望,忙循声和死士们一起把那些风兵尸体搬开,果然发现了被埋在下面的青岚和九辰。等看到被九辰护在下面的幽兰时,宗玄脸色有些怪异,却也不敢多问,只亲自搭了把手,帮着把人抬了出来。
青岚显然伤得不轻,后背血肉模糊,有几处皮肉甚至被灼成了焦黑色。被抬上来之后 ,他便龇牙咧嘴的吸着冷气,把薛衡破口骂了百八十遍。
九辰勉强还能站稳,举目一看,才发现整个帅帐和周遭方圆一里地范围都被炸成了一个大坑,坑内死尸堆积,泥土皆被鲜血浸透,残肢断臂满地都是,几乎找不到一个完整的尸体,根本无从分辨哪个是巫兵,哪个是风兵。
方才他和幽兰、青岚被炸晕的地方,算是最浅的一处坑,也不知是巧合,还是薛衡顾忌到幽兰性命而刻意少埋了一包炸药。否则,即便有内力护体,他们也难逃一劫。
耳畔又传来青岚的嚎叫声,九辰心头一热,忙走过去,俯身查探了一番他的伤势,沉眸道:“此地没有军医,你且忍忍,我立刻让人抬你出去。”危急时刻,若不是青岚从后面护住了他,此刻被炸伤的,就是自己了。这份以命相护的恩义,九辰惊诧之余,更多的是感动,忍不住拍了拍他肩膀,正色道:“多谢。”
“小……嘶——小事——”
青岚疼得呲牙咧嘴直吸冷气,闻言,努力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语气要多慷慨有多慷慨:“我皮厚得很,你没事就好!”心底里却在暗自腹诽,被炸一下,最多将养几天也就好了,若是保护不力,让你出了事,我还不知要被爷爷剥掉几层皮。
到底是什么样的任务,竟会令护灵军之人不惜性命护他周全。
九辰心头猜疑虽更重了几分,可这等紧要关头,也容不得他细究,只目光复杂的盯着青岚片刻,便走到一旁,同宗玄悄悄交代了几句,让他安排人把幽兰和青岚送到妥善的地方休息。
宗玄一一应下,见他脸色惨白,嘴角尚有残留的血迹,分明也在强忍着痛楚,忙道:“风军听闻失了主帅,阵脚大乱,不过做困兽之斗,穆寒和子营就足以收拾他们,殿下不如也随末将去歇息片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