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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娘……”她拖长了尾音,如预料中的娇娇软软,一下子把剑拔弩张的父母,给安抚了下来。
苏一一有一种被拉回时光隧道的感觉,仿佛回到了童年时光,俊朗的父亲和温雅的母亲,总是含着笑,纵容着自己的撒娇。
夫妻俩互视了一眼,终于叹了口气,不再争执。
“罢了,就当是白费了那几两银子罢!”苏庆正发了一会呆,才咬了咬牙说。
田含玉虽然心疼女儿,这时候倒踌躇了起来。
苏一一猜测,这十两银子,对于自己的这个家庭来说,大约是很“巨大”的一笔财富了。
“不知这银子,还能不能拿回来……这可是咱们的全部积蓄了呀!”田含玉犹豫的,倒不是把女儿送去,而是把束修的钱,收一点回来。
苏庆正苦笑着摇头:“明儿我便豁出了这张脸,去试试!”
田含玉摇头:“不用你去,好歹有个秀才的功名在身上,去讨要这束修,岂不是斯文扫地?我去!反正一个妇道人家,便是丢人现眼,也不怕甚么!”
“那怎么行?你受了气,回来又要心口疼,岂不是让你受罪?秀才也不算是甚么大不了的功名,又不想再去应试,还要这脸面作甚!”
苏一一看两人抢着要去“丢人”,恩爱之情,于细节处便在在体现了出来。当年,父亲和母亲,也是这样的恩爱呢!
她愣愣地从苏庆正的脸上,看到了田含玉脸上。有心想揽下这件“倒霉”差事,无奈如今这个身体只有六岁,无论如何出不了这个头。
田含玉却偏是要护着丈夫这点功名,板下脸来:“你总不许去,给那边瞧见了,更要踩着咱们了。”
苏庆正苦笑:“还能怎么着?已是到了这步田地,父亲去时,但凡稍稍看顾一下咱们,又何至于此!”
第二日,田含玉果然打扮得齐整,便出了门。苏一一跟着苏庆正到了自家的小店,果然是小得可怜。不过是盘着一间门面,卖些日常用度的东西。本是店小利薄,生意也不甚好,半天也不过做了几笔。
苏一一心里计算,大多是几个铜子的买卖,加总也不过做成了一两多的专卖,若是扣除了成本,能挣几个钱?
由此,她可以想像得出来,十两银子,对于这个家庭来说,已经是倾囊所有。想到这对夫妻为了自己识字断文,竟下了这么大的本钱,纵然明知是对着以前的那个身体,苏一一仍觉得感动莫名。
到了中午时分,田含玉灰头土脸地回家,身上的绸衣,一看便知被扯过的。苏庆正立时变了脸色,赶上去把她扶住。
“若见事不对,走便是了,何苦和他们拉扯?你势单力孤,总是吃亏的。”
田含玉惨然:“相公,那银子……怕是要不回来了。”
尾音里,便带上了一丝哭腔。不说与她恩爱数年的苏庆正,便是苏一一,也听得心生凄惶不忍。
难怪人家说,贫贱夫妻百事哀。苏庆正虽是想着法子逗妻子宽心,只是他自己的眉眼里,也染着一点愁容。
夫妻俩愁眉对苦脸,让苏依依觉得气压低到让她胸口发闷。十两银子,岂能便宜了那个老家伙!
既要在这个时代立足,总是艺多不压身,多学些东西,不拘什么,也是好的,万万不能让父母这些血汗钱抛进了水里。
她眼睛微亮:“爹爹,娘,既然银子要不回来,女儿便要进学堂去念书!”
正文 第003章 女子未必不如男
苏庆正沉吟道:“若是那先生对你娘口出恶言,纵然学问深些,这人品上头……”
田含玉已是接口:“我并不曾见得先生,只是见了大宅那边的管家!”
“哦,那……”苏庆正话音未落,一直舍不得那十两银钱的田含玉便急了:“不行,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昨儿已是差点……再不许去的!银子没了便没了,往后总能攒起来。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却叫爹爹和娘……”
苏一一腻在她的怀里,搂着她的脖子:“娘,总不能让那束修钱就这么白白地被诓了去,凭他是什么先生,总要去学些本事,日后替娘算算账,也是好的嘛!”
田含玉一把搂住她:“咱们虽然苦些,幸好女儿倒是懂事的。依依,你莫要急,要学这些,娘能教你。再大一些,便是你爹爹,你足够做你的先生了!”
“在家能跟着爹娘学,在学堂便跟着先生学,三人行必有吾师嘛!”苏一一可不想从早到晚都被关在屋内,只执了田含玉的手臂轻晃。
一边自己也暗暗好笑,哪怕自己幼年时,也不曾这样对父母撒过娇,到了这个时代,反倒是越长越小了。
田含玉显然很吃这一套,虽然为难,但拒绝的态度,却已经不再坚决。
苏一一见有戏,又再接再厉,努力发扬小萝莉的可爱本质,把尾音托得长长的,连苏庆正都不由动容。
“依依,你那句三人行必有吾师,是从哪里听来的?”苏庆正却不急着点头,而是转头问女儿。
这句话,在现代早就妇孺皆知了,但这时代……难道不曾经历过春秋战国?
她昨天已经打听得清楚,这个时空与她所熟知的历史,并不完全相同。
天下三分之局,并不是魏吴蜀,却是周刘陈。他们所处的周国,便是大陆上占地最广,兵力最强的国家。刘在西北,陈在东南,大周却是占据着大陆上最肥沃的一块土地。刘国和陈国一直对大周虎视眈眈,却被大周五十万大军,每每阻在国境之外,往往还要割地赔款,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倒也是五六年无战事了。
苏一一记起父母的话里,曾说大宅那边的三哥,对她是极好的。眼珠微微一转,便已经有了主意。
“自然是听三哥说的,他真是好学问!”女孩一脸的崇慕,苏庆正夫妇并不怀疑她作假,也就信了。
“明琨这孩子,倒是他们这一代最出息的,只可惜……”田含玉叹了一半,便幽然住口,把苏一一打听八卦的心思,扼杀在了摇篮里。
难道他也是庶出的?苏一一展开有限的想象力。
嫡庶素来被士族看得极严,若有嫡子在,庶子要出头,更是难上加难。若于国家,非有分疆裂土之奇功。若于家族,则有中流砥柱之伟业。
苏一一抬头看向苏庆正,明明不过三十而立的年纪,却已是容颜微憔,比现代那些朝九晚五外带频繁加班的精英们都不如。
她只是奇怪,既然庶子的地位如此尴尬,为什么这些男子们,却偏要一个个把妾纳回家,孩子一个个往家里生?
“所以说,这个先生的学问,是极好的。三人行,必有吾师,此语大然!”苏庆正击掌而叹,看向苏依依的目光里,又多了两分赞许。
苏一一大喜,知道父亲已是允了的。只是田含玉心疼女儿,始终不肯松口。
“娘,女儿羡慕三哥!”
“你究竟是个女孩儿家啊,要那么高的学问做什么!”田含玉嗔道,“除了明琨,苏家的那几个,谁不逮着机会作弄你呀,往日里哭哭啼啼的,现下儿倒不怕了!”
“谁说女儿不如男!”苏一一不服气。
“不错,北刘那边的琉璃将军,可不就是一个女子?若不是她守着北边的门户,北刘早被咱们打到龙城了!”苏庆正抚掌而笑。
田含玉恼了:“整天喊着打打杀杀,那像个女孩儿家么?也只有北刘那些蛮人,还把这琉璃将军,当成仙女似的膜拜!”
苏一一立刻悠然神往,北刘像是中国古时的蒙古、女真那些游牧民族,民风开放得紧。
“要说做学问,咱们大周的这些状元郎,可也未必及得上南陈的君如玉。”
“君如玉也是一个女子么?”苏一一好奇地问。
“她十六岁以一篇《上君王十一疏》,名震三国。如今的学问,更是精深啦!”苏庆正显然对那君如玉,十分的佩服。
田含玉却啐了丈夫一口:“啐,好好一个女子,到了三十岁上还不曾嫁人,我要不要依依日后像她似的!纵有满腹学问,独个儿的有甚意思!”
苏一一暗暗好笑,原来田含玉虽是商户人家出身,却最是恪守女训女诫。她倒是对那个横马跨刀的琉璃和三十不嫁的君如玉,大起艳羡之感。
苏庆正赔笑道:“娘子,我的意思,不就是说女子未必不如男嘛!”
田含玉却把苏一一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咱们女儿生得这样好,日后嫁得好人家,便是一辈子的福气了。”
苏一一满脸黑线,这要求也太低了吧?
她游目四顾,看着萧然的四壁,心里已是有了一个主意。总要先想法子,让家里的经济状况先转好了起来。自己在现代可是锦衣玉食惯了的,这些没油没水的窝头,才不过吃了两顿,肠胃便抗议了起来。
只是她这个身体,实际年龄才只六岁。纵然满腹装着现代经营理论,由一个六岁女孩儿提出来,恐怕壮志未酬,先被当作妖给烧死了。当初哥白尼等先驱者的下场,她可是记得的。
总之,要先去学堂,听说苏学的私塾在附近一带十分有名,周围有些富家的少年,也都以入苏学为荣。不拘学到些什么,至少交游的圈子,要比守在这杂货店里,要大得多。而且,层次高呀!
生意生意,不就是要人脉广么!
所以,学堂是一定要去的!
“可是,依依先天不足,一向体弱多病,要是那群小霸王们……”田含玉总归是舍不得女儿再度受伤。
“经此一事,大约他们也不敢对依依下狠手了罢?”苏庆正此话,纯粹是为了安慰田含玉的,“要不,我今晚上就去看看炳乾,让他照应着些依依。虽是药商之子,倒也孔武有力。前次,梁家也说要让炳乾去入熟,只是苦于苏家向来只收书香门第的孩子,不如我豁出张老脸,去求那先生罢。”
苏一一知道有戏,立刻眉开眼笑。
正文 第004章 第一只美男
翌日一早,田含玉便替苏一一细细地打扮了。虽是薄棉葛布,做工却十分精细,针脚平实细致。颜色又是鲜艳的湖兰,越发衬得苏一一肌肤莹白,如羊脂白玉一般,更是惹人怜爱。两个髻子,扎得十分对称,用新摘的木芙蓉花簪了。
苏一一看着模糊的铜镜里,也觉得自己这个身子,倒真是美人胎子。前世的自己,眉毛过浓,唇线过硬,未免美中不足。
而现在这张脸,虽然还一团稚气,却已经可以看得出来,是天生的远山眉,斜斜地上扬,尾梢却略略低垂。唇线柔和,把一张樱桃小嘴,更衬得有说不出的可爱。
她轻轻地抚着自己的脸颊,若是长大了,虽然未必是倾国倾城的貌,却也定是美人一个。
“总是体弱了些,又没有闲钱替你买那贵重的东西将养。便是荤腥,也要几日才能见着一丁点,还是苦了你……”田含玉柔软的声音,吹得苏一一的心,也隐隐觉得酸涩。
镜中的女孩,虽说已经六岁,可怎么看,也像个四五岁的孩子。身量比一般女孩子要小,更兼瘦弱,倒真有点林黛玉的遗风呢!
她回过头,田含玉眼里含着薄薄的一层泪意,让她心里一跳,急忙一下搂住了她的脖子:“娘,女儿不苦,一点都不苦!”
“戴一对明月珰罢,免得叫人小瞧了去!”苏一一出门的时候,田含玉想起了什么,又打开箱笼,拿出件东西。
苏庆正一见便皱了眉头:“这是你陪嫁来的东西,怎能让小孩子家家的随便戴着!”
苏一一看时,却见那对明月耳珰,分明是上好的和田羊脂玉。色白半透明,凝成了羊脂状,质地细腻,刚中见柔,柔中隐刚,一见之下,便令人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