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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夫人哀叫了一声便晕了过去。
二老夫人靠着身后嬷嬷撑着方能勉强站着,怔怔出神之际,眼泪成串儿滴落下来。从玫如出生,长大,出嫁,那一幕幕在眼前晃过去,揪得心口发疼,连呼吸都沉重了起来。
“真的没有法子吗?”
“二嫂,玫如这病我也看了几回,实在是虚耗过度,偏又百药不得见效,已是人力无法回天。”三老太爷膝下无儿,拿这些晚辈都当自己的孩子看,玫如现下这般,他心里也难过得很,偏又无能为力。
“只是慢慢捱着日子,怕也只能再捱上两三个月了。”
二老夫人抹了把眼泪,下定了决心:“既然玫如只剩了这些日子,那与范家再无什么话可说,明日咱们就请出族中长老们,叫来官府上的人见证,玫如与那范统和离!”
五夫人这才悠悠醒过来,便听到了婆婆这句话,大惊失色,扑上前说:“不可以啊母亲,玫如若无故要求和离,范家必不会答应,她的名声……”
“什么狗屁名声!玫如没几天活头了,你就不能让她走得安心一些?”二老夫人怒气冲冲,一拐杖将儿媳妇推开,“这个家里,现在就是我来做主,你若还有一点孝心,就去将你女儿的嫁妆单子理清了拿过来,我要他范家一个大子儿也别想拿走!”
蕙如捏着玫如的帕子翻来覆去地看,还不时拿到鼻子底下闻一闻,兰溪见了那上头的血就觉得心里瘮得慌,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说:“姑娘,这块脏帕子快别看了,拿来让奴婢洗一洗,洗干净了再看。家里那么多帕子,您非看着它做什么?快吓人的。”
蕙如捏着帕子一角,托着腮幽幽地说:“你不懂,别的帕子都没这帕子值钱呢。”
值钱?兰溪大着胆子细看了看,不过一方简单的素绫帕子,上面绣了几朵桃花,除了那点点的鲜红的血渍,还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你知道吗?人血流出来,过不了半个时辰那颜色就要变黑,我从玫如姐姐那儿回来快一个时辰了吧,这血色可还鲜艳得很呢。”蕙如看了看兰溪发白的脸,噗哧一声笑出来,“好了,不吓你了。你去给我拿个匣子来,好好儿给我收着,这帕子我有用,有大用!”
掌灯的时候,蕙如去了郡主的房间。沈青茂跟着下人在外头院子里玩了一天,皮累了,正依着郡主打盹儿。见蕙如进来,郡主招手让奶娘过来将青茂抱回房里去。
“这时候来找我,可是有什么紧要的事?”
晚饭的时候,因着玫如的事情,房中气氛很有些沉闷。郡主当时便见到蕙如似有什么心事一般,有些心不在焉的。但她却又并不像别的姑娘那样愁云惨雾的帮着玫如难过,那态度,藏着一点说不清的奇怪。
蕙如见了礼,方在郡主下首的椅子上坐了。
“蕙如有点事不太明白,所以想来跟婶子商量商量,婶子不会嫌弃我来打扰吧。”
“天还早,我就知道你有事儿,快些说吧。”昌平郡主让房里的丫鬟婆子都出去,到这房里只剩她二人在时,郡主脸色沉了下来,“是不是你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不是我,是玫姐姐。”
蕙如想了想,斟酌了一下词句说:“我听说玫如姐姐是自那次小产后身子便开始不好的,婶子可知道这件事?”
郡主脸上带了一丝戾气:“都是那范家小儿,玫如不过说了他几句,让他别总往家里塞人,那小子吃多了酒便对她拳打脚踢。可恨那日她公公婆婆就在旁边,不拉不劝不说还一个劲数落她妒忌心重,没有大家小姐风范。我呸!一个好好儿的男胎就这么给打没了……”
蕙如心里一疼,眼泪也不知怎的扑簌簌落了下来。
“玫如落了胎,又气又伤心,加上伤了身子,便一日日虚弱了起来。名医也不知请了多少,偏就……”郡主拿着帕子按了按眼角的湿气,见蕙如哭得那么伤心,不觉将她搂了过来,“我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玫如那是命不好,有你祖母和婶娘在,将来咱们说什么也会帮你找户好人家……”
蕙如轻轻推开郡主,低声说:“婶娘您不觉得奇怪?”
奇怪?
“我向下人打听过,玫如姐姐身体一直康健,打小就很少生病。虽说落胎伤了身子,但也不至于就到了虚脱至死的地步。但凡人救了回来,只要好好补养,总是能补回来的,怎么会身子越补越弱,越补越虚?”
郡主心中一惊,诧异地看着她:“你说这话是何用意?难不成……”
蕙如点了点头:“玫如姐姐性子刚强,自小又是娇养大的,当日孩儿没了,便是换作一般妇人也要心中怀恨的,我想着,姐姐肯定是说了,要离开范家之类的话。”
郡主连连摇头道:“不可能,范家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更何况玫如又是经多位名医诊过,除了身子虚,并无别的。”
“只让身子虚的法子有很多,并不是每种都能被大夫辨识出来的。”蕙如想了想说,“二房的祖母一怒之下只想快些与范家和离,但范家必是不肯,说不定会翻腾出多大的风波来。便是硬拖着,拖到玫姐姐去了,那嫁妆也就要不回来了。”
“你有什么主意?”郡主看着她,知道她这么说定是心中有了计量。蕙如年纪虽小,但很多时候比大人想得还多,郡主看向她的目光中不觉也添了几许期待。
“我想着,若真是范家捣鬼,想只害了姐姐一人又不沾染上其他人,便只有在日常饮食中做手脚。此事需得细细去问姐姐和她身边侍候的丫鬟。只是先不能惊动旁人,只能悄悄儿去问。”
昌平郡主眯起了眼睛:“你这鬼丫头,这是想顶我出头了?”
蕙如展颜一笑:“我思来想去,既要瞒着上头祖母和二房的长辈们,又要将事理清楚,且有能力调兵遣将,排兵布阵的,还真的没有比婶子更合适的人选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早点儿更了,因为过一会就要启程去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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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屋里里飘满了苦涩的药味;蕙如握着笔,坐在灯下一笔笔记得极为仔细认真。玫如侧身躺在床上;一双眼看着她。这个从未谋面的堂妹有双极为明亮的眼睛,娇小纤弱,偏又能让人觉得安心;放心。
灯光昏黄,轻轻罩在她凝神细思的脸上,似是为她蒙上一层轻纱;模糊了眉眼;朦胧之间更添了几分别样的韵味。
玫如看得正出神;突然见蕙如将记了满满当当的一张纸捧起来,轻轻抖了抖,一双修长的眉毛轻轻蹙了起来问道:“姐姐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玫如回过神,摇了摇头说:“没了,都在这里。”
“姐姐身边最常伺候的丫鬟是谁?可以问她几句话吗?”蕙如看着她问。
“锦心,你跟着六小姐去吧。”玫如点了点头。她身边红着眼圈的贴身丫鬟对着蕙如福了福,跟着她出去了。
昌平郡主坐在床边,伸手拍了拍玫如的手。
“您说这是不是真的?”玫如看着床帐顶端,幽幽叹了一口气,“真会是范家要害我吗?”
郡主揉了揉眉心道:“只是六丫头这么怀疑,我也不知道……不过,若是真的,那范家若真有这泼天的胆子,婶娘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我希望是真的。”玫如笑了一声,“那样的话,便是母亲再不乐意,说不得也得答应了让我离开范家。”
“我倒是希望你能快些好起来。人在一切都在,人若没了,什么便都是虚的。他们越是这样害你,你就偏要过得越好,这样才不枉父母生你养你,你祖父祖母疼你一场。”
玫如眼中沁出泪来:“我扛着撑到现在,便是不想让他们遂心。您要帮着我,无论我母亲和那范家怎么闹腾,决计不能让我的嫁妆便宜了那家人。否则我死也不能瞑目。”
过了约半个时辰,蕙如领着锦心回来。
“怎样了?”郡主忙问,玫如也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蕙如摇了摇头,见她们一脸的失望忙着又说:“却也不是一无所得的,我心里好歹也有了个计量。只不过我不懂医也不通药,有些地方还要找靠得住的大夫来问过……”她沉吟了片刻,抬起头来看着郡主,“婶子,您看,能不能直接找三爷爷来帮忙?”
三老太爷精通歧黄之术,是晋阳府鼎鼎有名的大夫。郡主站起身:“人命关天,我亲自带你去找三叔父。”
“还要请婶娘派几个人手,”蕙如眸光闪了闪,又望向玫如,“范家那里,姐姐可还有得用的人?咱们须得先做些安排。”
玫如双眉一展:“我虽没什么用,这三年里在范家也是收拢了一些人的。有用得着的,妹妹你尽管开口。便我这丫头锦心,她也能使得动里头的一些人。”
蕙如点了点头笑着说:“如此甚好,姐姐您把锦心留给我用吧,我要带着她一起去找三爷爷。”
第二日一大早,二老夫人便派了人来请老夫人,郡主过去。因着事关家里姑娘和离的事,所以老夫人吩咐下人们看好小姐和少爷,不许他们到前厅去。吩咐完了,这才发现没有蕙如的踪影。
“六丫头呢?怎么这会子都没见着人?”
“跟二房的兰如在一起呢。”郡主扶着老夫人向外头走,“母亲您不用担心,她知道分寸的。”
老夫人便也没太在意。
还没到厅堂前头呢,就听见妇人尖利的叫骂声。
“凭什么和离?进了我范家门便是我范家人,生是范家的,死也是范家的。如今你们把我儿媳妇圈禁在家里不许她回家,转脸要跟我们谈和离,我呸!别人怕你们姓沈的,我们可不怕!我家老爷有功名在身上,你们不过是一群商贩走卒,娶你们家女儿当媳妇是瞧得起你们,别给脸不要脸!想要离?没门儿,要一纸休书,我们现在就可以写给你!”
郡主面色一沉,扶着老夫人迈进门槛。
晋阳府知府带着录事面色尴尬地坐在一旁,正位上坐着沈家的族长沈二老太爷,沈家有头有脸的长辈全都到了,坐在一边。见老夫人进来,二老太爷连忙起身行礼。老夫人身带诰命,身旁又有位郡主,连知府大人也都赶着上前郑重行礼,将她们让到上座去。
老夫人摇了摇手说:“今日是沈家的家事,不论品级。二弟你是族长,家里的大小事务都由你定夺,这主位还是要你来坐。”说着便扶着郡主的手,找了一侧的位子坐下。
正口沫横飞的范夫人一见郡主驾到,心里头便有些发虚。看范老爷也是一副脸色发白的紧张模样,不觉咽了咽唾沫,强声说:“别以为你们家有郡主在便可以仗势欺人,她们是别房的,管不到人家房里的事!今天若不给个说法,咱们便一路告到京里去,京里大官多了,总不会全都是官官相护不辨是非的。”
郡主噗哧一声笑出来:“哟,我还一句话没说呢,就变成仗势欺人了?你别拿我的身份来说事儿,我是沈家媳妇,又是玫如长辈,她的事儿我这个做长辈的不能管,难道还要别人来管?”
范夫人噎了噎,偷眼看了看丈夫的脸色,重又鼓了勇气:“郡主你是金枝玉叶,自然是什么都能管的。可是您也要凭良心说话,不能被沈家人蒙骗了一味偏帮婆家人。玫如自到了我家,成天好吃好喝伺候着,嫁过来三年了,连颗蛋也没见着,我们都没说什么。要知道我儿子是范家独苗,子嗣可是头等的大事儿!若换了别人家,早就要休妻了。是我们想着沈家人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