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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嫣的心微微松下些,看这样子,娜兰应是一时无事。落嫣扶着石头站起,麻木的双腿微微打了个趔趄,她定定凝视着戎玄背光的眸子,问:“她怎么样?”
戎玄轻叹口气,摇摇头:“就看她能不能醒过来。”
“你累了一整天了,去吃点东西好好休息,我来守着她。她要是醒来,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落嫣勉力稳住有些虚浮的脚步,走到戎玄面前。
落嫣站直只到戎玄下巴,以这个最适合情侣互望的高度凝视,此刻却非暧昧甜蜜,而莫名地生出些奇怪的疏离,两人都觉出不自在,落嫣错开眼神,戎玄咳嗽一声将目光移到落嫣单薄的衣物上,二话不说就脱下外袍利索给她披上。
落嫣方欲说话,突听得有人急匆匆来报:“禀寨主,据探查的弟兄来报,山下包围的人马突然撤了。”
戎玄神色一凛,蹙眉道:“撤了?”沉思片刻,吩咐道:“传令下去,不许任何人下山,更不得掉以轻心,所有人保持警戒、随时待命。”说完,戎玄低头对落嫣道,“娘子,你先帮我照看一下娜兰,我去去就回。”
还不待落嫣反应过来,他便已经转身大步离去,身影融入天女峰的青黛山色中,落嫣合上微张开的嘴巴,垂眸叹息,拉紧了还带着他体温的那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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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从窗棂缝隙挤入,吹得昏暗烛火摇曳不止。今夜的烛火格外凄黄,将娜兰潮红的脸庞映照得愈发病态,她张了张唇,蹙眉低喃着什么。
落嫣凑上前去一听,似乎说的是:“热……好热……”
落嫣犯难了,从来都只有别人照顾她的时候,她何时伺候过病人。好在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落嫣回想一番,便有了主意。她在屋中找了只铜盆,到门外石缸中舀了半盆凉水,打算用自己的手绢打湿,给娜兰覆额头上降降温。
端着水返回屋子,落嫣费劲地一手端着盆,一手关了门,刚一回身却被吓得差点没将手中的盆扔下,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而这人此时正满怀怨恨地站她身后死死盯着她。想来也是,被戎玄打昏一下,也不至于睡到明早。
落嫣急忙端稳了摇晃的铜盆,怕把水晃泼。她本来对胡利没有什么特别的意见,他不喜欢她和戎玄在一起,她也不喜欢他,很简单的事。这么想着,落嫣便面无表情地兀自端盆绕过胡利。
胡利闪身拦住她:“你要干什么?”
落嫣深吸口气,淡定道:“给她降温。”
胡利轻哼一声,笑得讽刺:“我不信,你这水里要是有毒呢?”
落嫣徒然怒了:“胡利!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同你无冤无仇,你非得把我想成十恶不赦罄竹难书的坏女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胡利接口厉声道:“你把娜兰害成这样,难道还不算!又想打坏主意!”说着便去夺落嫣手上的水盆。
落嫣犟劲儿也上来了,死活不肯给,两人推搡之下,落嫣狠狠跺了胡利一脚,胡利往后退了半步,趁这当口,落嫣索性借着怒气将水朝他泼去,可抓盆的手却莫名滑了下,失了方向,一刹那,满盆凉水一滴不漏全泼到床上的娜兰身上。
满面灼红的娜兰突然打了个寒颤,就浑身筛糠似的颤抖不止。落嫣吓傻了,只知道拎着盆杵在原地,胡利慌忙上前抱住娜兰。
门口,戎玄也呆住了。他推开门看到的第一幕就是落嫣将一盆水泼到身中剧毒昏迷不醒的娜兰身上。
“娜兰!”他风似的从门口瞬间奔至床边,将娜兰从胡利怀中抢过。
落嫣手中的铜盆哐当一声落到地上,她不知所措地望着戎玄斜递过来的失望而愤怒的眼神,喃喃道:“不,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胡利,你去升火!快!我帮她把衣服换了!快去!”戎玄没时间理会落嫣的解释,他吩咐完胡利出去将门关上,也不管屋中是何状况,就将娜兰扶起,动手剥她的衣服。
落嫣惊得目瞪口呆,她相公在她面前脱另一个女人的衣服,而她还没有理由去指责,甚至当他说:“来搭把手。”时,她还真的只有上前去帮忙。
落嫣挪到床边,脑子里如一团不停搅拌的浆糊,恍恍惚惚间已经伸出手去解开了娜兰的肚兜带子。
娜兰盖的被子仍是夏天的薄被,水很容易浸透,水色的肚兜湿答答地贴在她肌肤上,那起伏的曲线让同为女子的落嫣都羞为直视,然戎玄却面不改色心不跳,似看到的不过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家什物件,只是在脱裤子时,扭头别开脸,让落嫣去做。
两人将娜兰的湿衣服换下,戎玄又从衣柜中找了件自己的中衣为她穿上,用衣服裹了娜兰换了处房间和床榻,这么折腾一番,胡利的火也升好了。
见戎玄抱了哆嗦不止的娜兰坐在床边烤火,胡利温柔而担心地在一旁注目,落嫣突然觉得自己成了这屋里多余的人,他们三个一起长大的人才是一家人,而她是真的成了胡利口中的大恶人。
落嫣心底一阵酸楚涌上,默默转身推门。木门发出的声音在安静夜里很是刺耳,落嫣恨不得那门不发出一点儿声响,让她悄无声息地离开才好。
“落嫣!”
意料之中,戎玄的声音传来,落嫣心头狠狠一颤,再迈不开步。他没有说怪她的话,也没有质问她为什么那么做,落嫣猜不到他到底怎么想,但这一声喊却突然地激化了内心潜藏一整晚的委屈和难过,直让眼泪差点掉落。
落嫣咬紧唇不说话,只怕一开口就是要哭出来。
戎玄轻叹一声,道:“好好回去睡觉吧,这里有我,你不用操心了。今晚我要陪娜兰,秋夜凉了,你照顾好自己。”
戎玄话音刚落,便见得落嫣猛然推开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落嫣只管提着裙子往前跑,不知跑了多远,直到山寨边上有人拦住了她。落嫣怔怔抬头望着星空,璀璨而幽深。人的心什么时候可以像星空一样,容纳下看不清数不尽的深邃?
寒凉的秋夜分外孤独,没有戎玄的怀抱,也没有小桃花的陪伴,落嫣在床上睁着眼睛躺了一整晚,她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发展成这样,似乎她什么都没做错,又似乎什么都做错了,一夜之间,她成了孤家寡人。
第二日一早,天刚亮,落嫣就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晃晃悠悠往娜兰的屋子走去。一路上见到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望着她,落嫣故意不去看,只管往前走,忽而听到身后过去的两人低声道:“娜兰小姐可惜了,多好一个人……”
落嫣似被雷当头劈中,拼命往那屋子狂奔而去,将门一把推开便气喘吁吁冲了进去,没有想象中的哭喊,见到的却是这样一副情景。
被炭火烤得暖意融融的屋中弥漫着悲伤,娜兰竟然已睁开了眼,戎玄半跪在床前握住她的手,低头抵在床沿,似是不想让人看见他神情。胡利满目悲戚地站在一旁,握紧的双拳骨节泛白。
“玄……你们别骗我了,我知道自己不行了……没事,死也就……那么回事,我不怕……”娜兰缓缓张口,努力笑着,“我这辈子……已经很满足了。最大的遗憾……也是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嫁给你……”
戎玄猛然将她的手握紧,头埋得更低,声音中压抑着万般痛苦:“别说了娜兰,别说了。”
“不……我要说,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娜兰摇头拒绝,依旧微笑,“不过我……不后悔救了你喜欢的人,既然我不能……给你一个家,就让她替我……照顾你。我和你……也只有来世了……真的好遗憾……”
落嫣怔怔站在屋中,浑身僵硬,直到胡利拽起戎玄,然后又拉着她一块儿出了屋,她依旧觉得像在梦中。胡利激动地说了一堆话,她都没听见,唯独一句话撞入她耳中——“难道你连将死之人的遗愿都不愿满足?”
戎玄面上紧绷,咬牙一言不发,眸中风云涌动。他能怎么做?不论怎样都是对两个女人的伤害。
落嫣赫然抬头,正对上胡利的目光。胡利看她的眼神已不再如刀割凌迟,而换做凄凉无奈,他说:“寨主夫人,娜兰不会霸占你相公多久。就算吸出伤口的毒液,毒也始终没解,她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大夫说她最多还能拖三日。如果你同意的话,最好今晚就拜堂。”
作者有话要说:这小两口是内忧外患啊~外面庞公子虎视眈眈地等着,里头欠了人这么一个大恩情,真是好难啊好难……
谢谢xiyuxianxian姑娘扔的地雷~很开心生日时候被个地雷炸上一炸,于是偶头发竖直地狂敲电脑搞了这么一章来了,哈哈坏笑着飘走~☆、56负气出走落嫣脑袋嗡一响,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瞪眼死死盯着胡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她费劲的扭过头,将目光投向戎玄。
戎玄将目光紧锁在脚边一块石头,时常挂着无赖笑意的脸此刻绷得铁青,太阳穴上的青筋由于纠结而挣扎暴起,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只要娜兰愿意,我会成全她的心愿。”
落嫣心底的希望彻底被敲得粉碎,她本还心存希望,戎玄能说点什么,就算拒绝不了,至少也为她抗争一下,也算是对她的一丁点安慰。
“如果是我不愿意呢?”落嫣只觉一口气憋在心头,不吐不快,“你们怎么不问问我的意思?要是我不愿意呢?”
胡利眉头骤紧,方才刻意放缓的语调即刻又拔高:“你没有立场说不愿意,别忘了你欠她的是一条命!”
落嫣浑身一震,“一条命”三个字不断在耳边回响,没有立场?落嫣忍了许久的委屈彻底爆发,眼泪几乎同时夺眶而出:“你们都怪我都怨我!都是我的错!可我想这样吗?我想娜兰受伤想她死吗?你们怎么不去怪山下剿匪的那些人!怎么不怪你们自己是山贼,所以才让朝廷派兵剿灭?”
此言一出,戎玄和胡利都彻底呆了,戎玄猛然抬头望向自己娘子,眸中涌动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眼泪模糊了视线,戎玄的神情也变得如此不清晰,落嫣抬起手背狠狠擦去泪水,冷冷笑道:“好,戎玄,我算是彻底明白了!娜兰怎样都是和你们一伙的,只有我不管怎样永远都不属于你们的一份子!即便嫁给你又怎样?你现在心里一定想宁愿中刀的是我,死的是我就好了对不对!一条命!好一个一条命,好重的一副担子,我挑不动也扛不起!如果你们非要我还这个恩情,我会让你们如愿的!”落嫣说完便果断转身离开,没有给二人反驳的机会。
望着她勉力稳住脚步踉跄离开,戎玄的心像是被牙尖齿利的猛兽啃噬掉一大块,疼痛得无法自已,提步便追了上去。落嫣听见脚步声,撒开步子越跑越快,衣袂和裙裾被枯枝荆棘挂住勾破也毫不在意。
戎玄使出轻功追了上去,跃到她面前,趁落嫣收势不及撞入怀中之机将她死死箍住,任其挣扎打骂,始终抿紧双唇一言不发也不放手。
半晌,生气的落嫣依旧像头倔驴般往外挣脱,戎玄这才蹙眉道:“落嫣,别胡闹了!”
这话像是魔咒般神奇地中止了落嫣的踢腾,她缓缓抬头,脸上犹挂泪珠:“我在胡闹?我在胡闹!是,我在胡闹,也许我就不该来这里,闯入你的生活,我应该在皇宫做我的公主!怎么都好过在一群山贼中间里外不是人!”落嫣咬牙愤愤道。
听完这句气话,戎玄脸突变,琥珀般晶亮的眸子渐渐暗下,定定看着她道:“你是公主也好,村姑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