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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转头看向余锦,问道:“小子,以后帮我照顾照顾她,行不?”
余锦也不去和这个老者说那些空话套话,思索一下,实话实说道:“只要我能够成功宰掉那个明王,以后我会的,我知道个不错的宗门,虽然很小,在江南道里都算是小宗门,但是里头的师兄弟都还不错,长老也很好,若是我没法一直带着她,就会让她去那个宗门里头。”
一向对世事满不关心的老者此刻却显得格外世俗起来,有些絮叨地说道:“要是这样的话,你得记得让她别忘了修行我给她讲过的那些法门,打坐也不准落下来,否则被人家欺负了还只能忍气吞声,只要学好了我教给她的那些东西,以后碰上嘲笑她的欺负她的,就揍,准没错。”
余锦笑了笑。
老者牵着还拽紧他衣角的小道童,一步一步走到那亭子里头,他坐在石凳上,看着桌上的茶壶和茶杯,对着小道童吩咐道:“童子,沏茶。”
小道童突然变得很听话,乖乖给老者倒了一杯她一手弄出来的苦茶。
老者摸了摸小道童的脑袋,小道童好像还是一点儿都没有要松开老者衣角的意思,等到倒完了茶水以后,就那么拽着老者,站在他边上,幼小可爱的脸蛋上充满了不开心的神态。
“还是好喝。”
老者饮了一口茶水,然后安慰着旁边的小道童道:“我知道你在这个家里呆了这么多年,早就把我当成亲爷爷了,可是爷爷老了,没法子陪你走完你以后的日子,虽然爷爷也很想看到你慢慢长大,都说女大十八变,以后你肯定能出落得水灵水灵的比谁都好看,再等大了些,读些书,学点儿针线活,去找个我满意你也满意的男子,这些事情啊,我一件都不想落下,都想亲眼去看完。”
小道童把脸蛋靠在老者的手臂上,看不见表情。
“舍不得你啊。”
老者微微笑着。
“傻童子,你记不记得,以前你总是缠着我在晚饭后散步给你讲故事,有次我给你讲了个关于魔宗的小故事,把你给吓得晚上非要我陪着你睡觉,我逗趣儿让你一个人睡,你差点哭了出来,后来我就再也不敢和你讲什么稍微吓人的故事了,你睡觉那样子,脚都搭在我肚子上面了,可没把我给踩死。”
“还有次,我教你练字,你前面还带着一点儿新鲜感学了几笔,可到了后来就越来越不愿意练字了,几个本来写得还挺有模样的字都开始和蛇一样七扭八歪的,我生气打了你几下,你跑到不知道哪儿去了,一天都瞧不见人影,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就躲在树林里头,时不时还探出头来想要等着我去安慰你,但是我没有过去,而是就在树林外面等着你出来,等了你一天一夜,你就是不出来,都在树林里睡着了,还是我抱着你回去给你盖起来被子睡觉,可能你都忘记了这桩事情,但是我还是记得很清楚,不是我怪你,而是学些东西,总归是好事情。”
“傻童子,你没法说话,就得多学点东西,无论是文还是武,只有本事多了,以后才会没人欺负你,以后你才能让别人看得起你。”
老者说着说着,突然有些哽咽。
这个真正如同历史一般存在,修为境界可用恐怖二字称呼的老者,在下一刻老泪纵横,抚摸着埋在他臂弯间的小道童脸蛋。
“我是觉得,我要真是你亲爷爷,该多好,你这个傻童子,我最喜欢了。”
而老者臂弯里,看不见面颊的小道童,后背颤抖着,听不到哭声。
余锦站在那边,握了握拳。
这江湖很不好。
但也很好。
很无情。
但总有情。
过了片刻后,老者收敛起情绪,看着站着的余锦,说道:“小子,宰了那明王,咱们这一代的事情本来就该在这一代里头完结,只是借着你的手罢了,这本书写到这里就算是尾声了,我把笔借给你,你帮我写完。”
“这其中因果,从我,从陛下,从那老家伙起,这么多年月了,到了此时,我与那老家伙都在,而已经不在的陛下,春草秋萤也在。”
“把这一页翻开。”
第74章 三尺红尘,万事入歌吹()
余锦坐在那小亭子中的石凳上,闭着双眼,呼吸声听起来有些紧张而显出的沉重。
老者坐在一边,抬手敲指,在余锦身上气机贯通的一处穴位叩了三叩,仿佛有一股冥冥气机通引而去,将余锦体内那还隐藏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剑魂剑意稍微逼着吐露出来了一些,顿时余锦闭着的双眼闭得更紧,双目微皱起,感觉体内有一道锋利气机开始乱窜。
两人皆是一言不发。
老者再敲指,上下两下,封住余锦体内那股由剑魂中被他的气机逼迫出来的剑魂气机,然后神念往余锦体内稍稍一探,便可清楚看见余锦从神魂处到他手指间那已经连接起来的一条无形丝线,这丝线是极高境界的谪仙人才能通过特殊手段钓出的人体中最关键的一条引子,这丝线便是让人的神魂体魄与经脉气机连接起来的东西,只是恐怕大多武人自己也不清楚这丝线存在。
老者此时虽然是外强中干的消沉体魄,与他境界极为不符,寻常武人皆是先有神魂体魄的强大才有武道境界的拔高,而老者在借着东吴气运与这大阵气运,活了这许多本来不该活下来的年月,体魄已经随着极度衰老而不可抑制地随之流逝,但尽管如此,尽管他此刻兴许对上那个明王一拳就会被打得身躯崩碎,但他此刻的境界还是高到了不可思议。老者在如此多的年月里,知晓自己的体魄流逝速度太快无可挽回,也就不花费那个精力去妄图修补自己身躯上头越来越多的漏洞,专心致志淬炼境界,无论是武道境界还是关乎道家妙意的玄门境界,都已然达到了如今世人绝难达到的高度,所以才会扯得出余锦体内的那条丝线,其实从这个方面来说的话,那个清虚宫上年轻的大真人,就算依然是举世天君境,也还得恭恭敬敬喊上这老者一声前辈才对。
然后老者轻轻捻起一缕只有他才能清晰感受到的墨色气运,沿着这一道也只有他才看得清楚的丝线,从手指起,往余锦那剑魂中落。
但让老者也有些预料之外的是,本来他想要先用这一缕气运来探探余锦剑魂究竟是否承受得住这庞大气运,谁知刚刚从手指上往那边送去,余锦体内的剑魂却好像太久没有吃过如此美食的饥饿猛兽,不过转瞬间便完全吞噬掉了这一缕气运一丁点都没有剩下来。
于是老者也不再顾忌,开始大大方方,无所保留地将这东吴最后的气运,尽数全盘送给这个算是运气很好,但也是意义上战国最后落子的年轻人。
他若是被明王杀了,那明王无疑会得到这份堪称雪中送炭的东吴气运,成就他在这一方新天下新江湖里的大势崛起,而他若是杀了明王,那明王的青色气运也会自行消弭,所以无论怎么说,这个年轻人就是战国时代这浩大棋盘上面的最后一颗落子,无论成败,只此一颗了。
老者也考虑过明王若是得了余锦的气运是否会对这个天下产生什么影响,但终归还是选择了余锦,选择让余锦翻开这一页旧书,结局如何,老者看不到,所以不太在意了,以后天下如何,大楚如何,本来与他就没有任何关系,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是魔宗那些修红尘道有仇必报不讲岁月的井中之人,本来还有一些的怨气和仇恨都随着时间消失殆尽,他唯一在意的不过是以后的天下苍生罢了,不是道家清高佛门慈悲,这不过是世人误解,只是佛门更多讲究入世而慈悲,他们道家的慈悲,更多藏在深一些的地方而已。
但魔宗虽然是魔宗,也并非世人以讹传讹的那样残暴不堪杀人如麻,他们不看重人命是真,逆乱江湖逆乱天子也是真,但其实好是好不到哪儿去,但也坏不到哪儿去,江湖到处都是这样的事情,本来就是个重武重血重侠义就是不重人命的地方,在这一点上,老者看得清白。
所以思量许久,他终于这么决定。
余锦闭目坐在亭子里,双拳握紧,拇指在拳头的夹缝中轻轻按动,他脸色有些发红,全身都感觉发热,在这算是清爽的春天里,好像感觉到了炎夏的意思。
他正在鲸吞气运。
而老者的身形,也开始逐渐淡了下去,从切切实实的一个人,仿佛变成了正在羽化,正在脱离这一方尘世之困,一尊紫烟中的道家飞升仙。
如果此刻从老者的神念中去看的话,就能看到,那条连接着老者手指和余锦体内剑魂的丝线,上头有一股墨色气运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仿佛大雨之夜的地上水流一般,朝着那剑魂中疯狂涌动而去,那剑魂一阵鲸吞,却好像吃不饱一样,将所有的墨色气运尽皆灌入其中。
待到那墨色气运已然被余锦体内剑魂给吸纳干净,身形愈加发淡的老者站起,松开手指,同时余锦体内那条丝线也眨眼间就重新消失。
老者站起,身躯飘渺,真个如同落下凡尘的仙人模样。
余锦睁开眼睛,第一个感觉就是自己体内好像充满了某种无法运用但确实存在的奇异力量,然后第二个感觉是心口处有些发涨。
他看着眼前的老者,吐了口沉重的气,轻声问道:“前辈?”
老者却是没有回答他,而是对着那已经崩坏在山体中的东吴宝库招了招了手,食指中指微微合拢并起,然后一声高呼:“书!”
一个字。
然后一册看上去已经发黄的书,就那样毫无预兆地落在了老者的手上。
老者摩挲开来黏在一起有点儿难以分开的书页,然后手臂一震,只见这一册书从他手中到半空中,然后一页一页开始如同天人散花一般铺张开来,在半空中翻飞着。
老者捏了个印决。
有十页转瞬化为粉末,散开如朦胧白色烟尘。
“此十页,是我少年时,也曾鲜衣怒马,也曾青衫天涯,但因一道恶念杀一人,自知罪孽深重,于是遁入道门,从此世俗尘杂,皆在两边耳畔之外。”
老者手指过去,半空中又有十页书散开,破碎,这时朦胧的白色烟尘已经许多了,把前头都遮掩在了白雾之中,好像是看不清的仙境风光。
“此十页,是我中年时,一人困一观,一道困一人,迷茫困顿,最终沉溺在书卷之中欲求解答,一看二十年,未得真解答,但却已无须解答,入洞玄,由道观进东吴宫中,为陛下炼丹问天,解答心中疑虑。”
老者往前缓缓走着,整个人都好像走进了那朦胧的白色烟雾之内,他手挥了挥,好像是挥过了一个时代,在他这翻书撕书之间,岁月好像都失去了那庞大的力量,数十年好像真的就是那么一瞬间就过去了,又好像让人感觉真的就回到了那个已经感受不到的年头。
他再指点到最后剩下的书卷十页上。
“此十页,是我晚年时,东吴破国,陛下信我,将这大阵,以及气运尽皆交付在我手中,十年清修,出游数趟,最后一趟找着了个小童,算是慰藉晚年寂寥,守明王,守大阵,再守气运,直至如今,终于走到了尽头,前者悠悠,后者抬头,天理本该如此。”
那最后十页书卷也消散在了半空中,一时间白色雾气满院,只能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