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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过手拍了拍我木讷了的脸,君蒙笑了笑,就往外走去。
未到门口时又是一转身,向还傻愣在原地的我看过来。
君蒙将手伸入袖中,缓缓将那条黄色的丝帕抽出来,突然微笑着开了口:“……她很美丽!”
“真的?”我顿时来了精神,眨巴着眼睛看向他,期待能多听到几句类似的表扬。
君蒙一愣,又低头看了看被揉进掌心的丝帕,慢慢松手,暖黄色的花朵就在掌心渐渐绽放开来。
“恩。从空中飘落的时候,更美……”
……
“语桑——”外头有人敲门,是夫腾的声音。
我忙走过去,打开门便见夫腾端着食盘,上头又是一碗温热的红豆粥。
“今日晚膳,又没吃饱吧!”夫腾终于对我恢复了往日的友善。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将她让进了房间。
夫腾将碗端放在桌子上,直起身后,便对我微笑:“今日……谢谢语桑为我送来的画……我很喜欢!”
“哦……嘿嘿,你喜欢就好。”就怕摸不着你的性子,害我做一上午的无用功,还花功夫和那猥琐大叔萧三爷去斗智!
夫腾朝窗前走去,手抚窗棂,看向远处。我也在想那远处的山峦,不知昨日我们留下的足迹还在不在。见夫腾依旧眉头紧锁,我想开口询问,可是又怕自己说错话。
最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夫腾,对不起,君蒙都跟我说了,你……”
“李公子……都跟你说了?”夫腾转过身来,满脸疑惑,“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你从小受的苦够多……”我慌忙解释。
“我是孤儿……”夫腾看向远处山峦那头,眼睛却失了焦。
“我是从小就没有了双亲的孤儿……”夫腾的声音缓缓开口:“语桑,你崇拜英雄吗?”
我老实点点头:“恩。”
“那么英雄在你心中是什么形象?”
我迟疑了半响,然后答道:“恩……有胆识,有魄力,能救人于水火,救国家于危难!”
夫腾没有返身看我的脸,只是笑了笑:“昨日在山头,就已经知道,语桑崇拜那些在战场上冲杀,凯旋的英雄。可是任何一场战争,对于老百姓来说,都是一场悲剧……”
“夫腾……”我轻声叫了一句,没见回应,只是听着她渐渐陷入回忆。
“我的阿……我的爹爹和娘亲,都只是普通百姓,那一年我的弟弟尚在襁褓,我们只想要平安的度过一生……可是一场战争下来,我的爹爹和娘亲,还有我的弟弟,都被战乱中的马蹄踩踏致死……”
“夫腾当时也只是个三岁的姑娘,刚刚记事,然而我人生的第一抹记忆,便定格在了尸横遍野的战场!”
夫腾返身看过来的时候,泪水已经花了妆容。
我忙递过手绢。
我还在想为什么在夫腾的眼睛里,总会看到那不属于小女子的毅然与坚强,不曾想过会在夫腾嘴里听到她悲悯的身世。昨日在山坡上朝山脚看下去,我兴奋着说了很多,却不知当时就触动到了夫腾……
夫腾接过手绢,将泪拭掉:“这些,在金爷收留我之际,金爷和李公子便已经知晓……”
“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去乱嚼舌根的!如今我知道了,尽量不去犯昨日那种错误了……”然后又笑着说道:“你看那画中的野雏菊,如今他们已经不再畏惧风雨,会常开不败了!”
夫腾终于笑了笑,看着我又摇摇头:“你不会明白……”
又是这句话,君蒙对我说过如今夫腾也这样说。
然而我现在也是个没爹没妈的可怜人了。我唯一比夫腾要幸运的是,我知道我的爸妈现在在另一个时空健康的活着,而夫腾的痛苦,便是眼见了亲人的离去……
不明白我乐得糊涂,所以也不再多问。
蚂蚁说谎
马车在呆在询扬城的第四日终于启程。我提着轻便的包裹,手中拿着那幅画卷,屁颠屁颠的最先上了车。
“总算动身啦!”道路终于疏通了。听着前边马蹄的踢踏以及车下轮轴的转动,我兴奋的说道。
在出询扬城不远便拐进了山道,道路不窄,可是要崎岖得多,马车明显要颠簸得厉害。
“是不是还得两天山路才能到苍岭?”我问道。
金爷开口说道:“这两日要在野地留宿了……一路上会很辛苦。要不就快马加鞭赶往苍岭城后,再歇息几天罢!”
众人点头同意。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颠簸,太阳已经渐渐升高了,我探出头去朝外边望了望,两头都是浓密的枝叶,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只留下星星点点的斑驳。
我用手遮光,努力在树叶中寻找着,果真发现树上已经渐渐有了泛黄的叶子,这是北国的秋天,比南方来得要早。
“哈哈!”我笑出了声:“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叶知秋’!”
“什么‘一叶知秋’?”夫腾微笑着问道。
我重新端坐回车内,朝夫腾眨眨眼,笑得神秘。
一想起在询扬街头的店中与萧三爷的那段对话, 觉得又过瘾又有小小愧疚。
于是顿了顿,开口说道:“夫腾,其实,我送给你的那副画,并没有花去半文钱!……”
君蒙侧过头来,老表情又出来了。我挠挠头,将我在询扬街上的“英雄事迹”老实交代了出来……
……
我执笔在白纸上写上六个字:殿春、雅蒜、实景。
萧三爷接了过去,拿在手中看一看后,一拍胸脯:“这有何难!”
说罢便开始着笔。
一幅优秀的作品是需要长时间的磨合才能够最终成型。几个月,甚至几年。我看了看那野雏菊,萧三爷在短时间内画出的花草山水,已经很不错了。只可惜……我现在是要找茬来着。
我在一侧的红木椅上坐了下来,端起几上为客人泡好的茶水,一脸悠闲自得。
萧三爷令书童持了画站到我面前,自信满满的问道:“这是不是姑娘所要的美人?”
我放下茶杯,仔细瞧着。芍药花盘硕大花色艳丽,而水仙叶修长花柔美,确实好看。
可是心里赞赏眉头却皱了起来。
“怎么,画得不令姑娘满意?”萧三爷疑惑。
我站起身,双手环胸,边仔细看着这幅画,边摇头:“画是画得没错,可是……”
“可是什么?姑娘快说!”萧三爷急了,可能这位大叔的画很少被人否定过,何况还是我这种外行。
“若是姑娘能够说出其中漏洞,所言确实有理,那么这两幅画在下分文不取!”
“此话当真?”我眼睛一亮:就等你这一句了!
“自然当真!”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背过手去在店内边晃悠边开口说道:“我是要画将离,画雅蒜没错吧?”
“是为姑娘画的将离雅蒜!”
“我也讲了是要画实景,无需夸张渲染没错吧?”
“也是按实物来描绘的!姑娘敢说将离和雅蒜不是长这样么?”
我点头:“是长这样没错啊!可是……在这个季节内,将离花落,雅蒜还未开花,我说的又是否属实?”
“……属实。”
“那么,又为何夏花和冬花会同时开放?”我窃笑:“先生说写实,那么先生见到过将离与雅蒜同时盛开?”
“……”
“若是要画实景,那么瓶中的将离大概只剩下了残枝败叶,盆中的雅蒜应该是个秃头!”
“可是姑娘不也说了要画那美人般的娇花吗?”
“可是在我眼里,八十岁的老太太当年也是一枝花!掉落凡间的仙子还有脸先着地的呢!”我怂了怂鼻子,说道。
“姑娘这是在胡搅蛮缠!”萧三爷涨红了脸,显然生气了。
“第一幅画嘛我很满意!可是第二幅画……那可是常识性错误!”
滑嘴的萧三爷最开始哪能想到我会是个多么赖皮的主!就眼睁睁的看着我将那两幅画卷好,扎紧。终于像那焉了的野雏菊,耷拉着脑袋没话说了。
“我可以走了吗?”我将画抓在手上,得了便宜还卖乖。
“姑娘……走好!”萧三爷人油条人品还不错,没真跟我较真,甩甩手希望我尽快从他眼皮底下消失。
在滚之前我又返身问道:“有5只小蚂蚁排成纵队,每只小蚂蚁都说它身后还有1只小蚂蚁,可是小蚂蚁没有说谎,为什么?”
……
“那是为什么?”夫腾开口,与萧三爷同样的问题。
我偏过头看向君蒙,可是他也不做声。
我吐了吐舌头,这是自己在耍滑,不怎么光彩,还是不要说的好。
君蒙接过我手中的画卷,将它打开瞧了瞧:“人家画得挺好的!你是在讹诈人家呢?”
“我没有!”我狡辩。
以后,我再也不做这种丢脸的事情了,做人要厚道。
以后我奔波流离的日子还长着呢!不会每一次都会时来运转,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的。
以后,出门一定要带钱!
* * * * * * * * * * * * *
苏黎的队伍返回询扬时,已经快过午时了。
进了城后,苏黎下马,命其他人先回了营地,只协了无影走在街道上。
店内,萧三爷还在为昨天之事而郁闷。想自己大半辈子下来,只有自己耍滑的分,不料这一次,却被一个小姑娘钻了空子。
看来得反省一下是不是自己平日里油腔滑调吓跑了很多姑娘少妇,如今报应来了。
“明明不可能,可蚂蚁又没有说谎,那会是为什么?”
秋阳正毒,外边街道上行人也稀少。
苏黎走进店内,看着挂在最显眼处的那幅《秋色》出了神:一转眼,炎炎夏日已经悄然离去。
“公子是要买成品,还是需要现场作画?”
“看清楚了!这是苏四公子,是询扬营地内领兵的将军!”无影冲萧三爷吼道。
小心的打量苏黎,见这位将军并虽穿铠甲,可仍是英气逼人。于是萧三爷收起那幅油滑气儿,恭敬的问道:“将军需要什么画?”
“我家将军不是来画画的!将军日理万机,怎会有闲情来这耍娘娘腔!”又是无影的声音。
“那是……”萧三爷那叫一个郁闷,这几天都是什么日子,怎么财神不显灵瘟神总进门!
见苏黎还在看墙头的那幅画,于是忙开口:“将军好眼光!那幅《秋色》,是鄙人……”
“你是擅长画山水,还是擅长人物画?”苏黎打断了他,冲他问道。
好熟悉的台词!萧三爷一听脸上的汗就冒了出来,小声嘀咕:“昨日那位姑娘大概与你是本家……”
“你自言自语些什么?”
“没,没!”萧三爷忙说道:“将军要买画要画画,鄙人都愿意为将军效劳,可是我可经不住连续被耍两次……”
“谁耍你玩了?”苏黎眉头一拧,开口问道。
“没……将军没这闲工夫!”萧三爷只得继续说下去,只是想要提个醒儿,暗示一下苏黎要是不用买画就早点走人:“是昨日一位姑娘,来小店要画将离与雅蒜,可是画好之后……”
“你说什么?是何人要画将离与雅蒜?”苏黎脑子里瞬间闪过的是那封留下的信,以及在殿春园中,看到的洒落了一地的缤纷,还有园子中那些细碎的脚印。
“是位姑娘家,年纪不大,鄙人并未提防她,可是那姑娘竟然中途使诈!”萧三爷本不想将自己的光辉事迹道了出去,只是又觉得气不过,便一一道了出来:“画好了将离与雅蒜后,却被那姑娘耻笑说我不懂常识!说这个季节,将离已是残花败叶,雅蒜还是个秃头……”
苏黎心一提:这些话,只有某人能说出口。难道他们还在询扬?
“那姑娘长得怎样?”苏黎问道。
萧三爷一提神,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