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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家就不该拿‘不小心’当借口!往后,谁会原谅你的那么多‘不小心’!触怒祖宗是过错,为自己找理由搪塞更是错上加错!如今,罚你在祖宗面前思过,天明前不得回房!”
次日清晨,语桑冲进前厅:“爹爹,为什么君蒙昨夜会被罚被打?”
太守押了口茶,然后缓缓开口:“他承认说那佛像是他打碎的,身为下人不守规矩在府中自由出入,就更该惩戒!”
“可那明明是我打碎的!怎么和他扯上干系了!”
“那你就真想一跪跪到天明?若不是昨晚嬷嬷来接你回房,真跪到了天亮现在你还能生龙活虎?”
“可……”
“可是什么!不要忘了他只是个下人!林府会厚待他,爹爹也觉得这男子值得器重,可问题是你不能搅进其中!”太守开始语重心长:“桑儿,你的那点心思爹早就看出来了……你的婚事连父母都做不了主,桑儿是个本分的好女儿,你是知道权衡轻重的……”
……
语桑生辰。白日林府上下都在忙着给府里唯一的千金过生日,夜晚的院子中却静悄悄。
“君蒙……”趁着丫鬟不在,语桑悄悄溜出自己的房间,绕过水榭来到君蒙的窗前,朝里边唤了几声没有应声。君蒙并未在屋子里,而是就靠在窗前的榆树下,在大口喝着今日赏赐下来的酒。
“君蒙,你如今已是林府的管家,怎么可以这么不顾形象!快起来,地上还凉呢!”语桑伸手去想去拉起君蒙。
“小姐……”君蒙抬起眼,恭敬叫了一声:“夜晚尚凉,您还是先回屋吧!”说罢又低头自顾自的喝闷酒。
“你说什么呢!”语桑一听他叫得这般生疏心里就觉得委屈,蹲下身去,将君蒙手中的酒夺了过去:“你要喝这酒,我便陪你喝就是!”说罢提起酒壶就要往嘴里灌了进去。
“桑儿!”君蒙一把将语桑手中的酒壶夺回来:“你不会喝酒别逞强……你说得没错,如今我已是林府的管家,可你是府中的小姐,我喝着太守赏下来的酒,可是却没能够大方的给你过个生辰……只是因为自己太卑微。”
“你说你卑微……可是为什么连我爹爹都说你骨子里充满的是傲气……”
“傲气……”君蒙没有再说什么,喝着苦酒将自己心中的压抑灌了下去,而后举起酒壶,像语桑示意:“生辰快乐!”
……
林府侧门,君蒙提起行囊,将要走了。返身,看着这个自己生活了近十年的林府,心中不舍是肯定有的。
管事嬷嬷在一旁催促道:“走吧走吧!小姐已经被老爷锁在房中了,她不可能出来为你送行了,老爷给你的银钱也够你花销一段日子的了……老爷说李公子有能力,男子汉要出去闯荡才是正道!要我说,小姐只能是个富贵命,苏府能够带给他的,你能吗……不现实的东西就不要再有念想了……”
说着便阖上了那红漆木门……从此,林府的门槛,便成了李君蒙永远也跨不过去的槛了。
醒悟之初
“这些,你还记得吗?”君蒙开口问道。
我蹲坐在地上,正在专心致志拔墓前长出来的杂草,脑海中仍在放映君蒙所讲的那一个个片段。于是问道:“我追你尾后跑的那段日子,拖着两条鼻涕,很粘人是吧?”
君蒙笑了笑:“你就当真不记得了?哪有托鼻涕,我来太守府你都已经三岁,弄脏了袖子就嚷着要让嬷嬷换衣裳,挺……”
君蒙的话说到一半就憋了回去,我一顿,忙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粘了泥土的手,呵呵干笑了两声,便往身上抹。
“手帕!手帕在这儿!”君蒙忙递过白净的手绢儿,不过来不及了,看着双手上的尘土已经被我擦得差不多了,无奈的摇摇头:“你怎么……”
我吐了吐舌头,嘿嘿,见笑了……
“那次佛像被打碎的事件……你还替我背了好多类似的黑锅是吧?”
君蒙笑着摇摇头:“没有,你不好动,甚少闯祸。”
“在你印象中,以前的我,很听我爹娘的话是吗?”我试问道。
“恩。”君蒙应道:“听话,你听太守的话,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愿意出来……然后你也听我的劝,最终老实的上了苏府的花轿……”
“所以你那日的火,是你自己故意纵的吗?”
“恩……”
“制造假象,以绝我念想?……那现在呢?绕个弯我们还是避免不了要走这条路……”君蒙真的爱着语桑吗?恐怕他虽然疑惑,可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就已经丧失了那个深爱自己的女子吧!
“桑儿,你后悔过吗?”君蒙开口问道:“从王府逃了出来,这只是你一时冲动吗?到如今你有没有后悔过自己的决定?”
“我才不后悔!”我偏过头去,故意提高了声音答道。这也是在提醒自己,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这个古社会,我都已经是个成年人,路是自己选择的,因此是责任就当承担,是错误就当弥补。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后悔药吃!
想起这一次金爷和夫腾的态度,以及君蒙的……就算这次被抛弃在他乡异地了,也是自己自作孽不可活。
“桑儿。”君蒙轻轻拥住我:“直到和你再次相遇,我才感到后怕,我差点便错过了你……说实话,我总觉得你已经不是你,可是我却想好好珍惜你了……往后、不管遇到什么阻力。”
珍惜……我嘴里反复咀嚼着君蒙的这句话,难得语桑这么一个精致的人儿,被鬼附身,一下子粗糙了这么多,君蒙还没有想到要放弃。可是我怎么觉得这话倒是提醒了我,其实前方属于我们的困难,相比简单的“逃婚”二字来说,要难上千万倍。
“那么……夫腾呢?”我讪讪的开了口。
君蒙松手:“你是指什么?”
还装糊涂!夫腾都说了,西伶的女孩子是从不会在喜欢的人面前特意隐藏自己的感情的。我撇了撇嘴:这些你都明白,还在这装傻充愣。
君蒙笑着叹息:“还在京都医馆的那段日子,她就曾多次折柳送过来。”
“折柳?”
“恩。”君蒙点头:“我只对她解释道:因“柳”与“留”谐音,可以表示挽留之意。所以中原人一般只在离别赠柳,以表惜别之意。”
“可是在夫腾的字典里,绝不是这般解释的。”我呐呐。
“桑儿,你想说什么?”君蒙低下头来凑近我:“对于夫腾来说,爱情不是她生命中的第一位……而对于我,桑儿,至始至终,我只喜欢上一个人……”
我扯出一丝笑,又沉默下来。
“桑儿……在夫腾的记事中,你还看到了什么?”
我摇摇头,不想再去纠结这件事情:“我没有想到要特地做小人,可是,我还是小人了一回……于是知道了她和金爷是西伶人,知道,夫腾挺喜欢你。没了!”
君蒙笑了笑,没有接我的话头,起身,然后拉起我便往回走。我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一大清早的跑坟地上聊天,真挺诡异。
“君蒙……”
“怎么了?”君蒙偏过头。
“金爷和夫腾是西伶人,他们还会有其他来头吗……”我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要说心中不忐忑是不可能的,昨晚见君蒙的反应,也已经知道了他对于金爷和夫腾的身份很明了,这一路下来,被傻傻蒙在鼓里的只有我。
不待君蒙回答,我俩同时停住脚步:说曹操曹操便到。
前边不远处,夫腾正朝我们走了过来,在落樱院时我还是看她细迈莲花步的,而如今却是大步流星。夫腾挺懂得隐藏自己。
“夫腾……”我礼貌的唤了她一声,试探着她的反应。想起昨晚自己做的亏心事,不知道夫腾今日会是个什么脸色来待我。
夫腾瞟了我一眼,最后竟然还扯出一丝笑意。接着便看向君蒙说到:“阿大叫我出来寻你们,就怕你拐了语桑私奔了!”
夫腾语带调侃,我落下心来,可是一偏头却看到君蒙皱起的眉头。
“阿大说要等你们回客栈一块用午饭!”夫腾没有理会君蒙,又对我开口道:“语桑,昨晚之事,夫腾儿已不想计较!”夫腾对我意味一笑:“往后你和李公子随了我们一块去西伶,到时候你便能体会到西伶百姓如火的热情了!”
我向夫腾道谢,听得她这么一番话,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心里反而更加不踏实起来,说哪儿不对劲,自己又想不通。
夫腾走近几步,对着我绽放开笑容,我抬起头看向她,现在才想起,夫腾修长的身姿高挑的鼻梁,的确拥有比中原女子要分明的轮廓。
夫腾上下打量着我:“以前竟从未察觉,语桑是挺精贵的一人儿……”
我一头雾水正待要发话,却被君蒙打断:“夫腾儿!”
夫腾转过头去朝君蒙望了望,却并不理会他:“语桑,如今你知道我为何会流落到煜国了吧!十五年前西伶与煜国的一场战争,死在煜国马蹄下的腾尔滕百姓有多少……”
“战争永远是个悲剧!”我口中喃喃。
“所以煜国还要出兵?还要沿路踏贱过来!”夫腾说着便又开始激动了。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夫腾了,这于我又有何相关?我只知道政治课本上在讲“领土与尊严”,也在苏府西厢房听明辉他们说过,腾尔滕本就是西伶座大后从煜国手中夺走的,十几年前明德皇帝将他们收回罢了。边疆本就多乱。
“如果没有那场战争,我的阿爹阿妈就不会死,如果没有阿大,我恐怕已经尸骨无存……”
“这些都与语桑不相关!”君蒙在一旁打断了夫腾的话。
“怎么不关她的事!她……”
“夫腾儿!”
夫腾转过头去。我看到君蒙眼神中射出来的凌厉,夫腾也不示弱,眼睛一眨不眨地回瞪过去,四目相对,两不相让。不是浓情蜜意也非刀光剑影,我被晾在一边,可是我这种脑子自然读不懂他们。看着俩人僵持在路上,只有干着急的份。
半晌,风再一次刮了起来,将地上的零碎卷进了半空。
夫腾猛的闭上眼,掏出手绢就去拭眼睛。君蒙将目光缓了下来,抽空瞟了眼一旁的我,闭上眼长舒了口气。然后走过来,拉起我继续往前走。
我忍不住返身看过去,正见到夫腾一跺脚,冰冷的目光刺了过来……我忙转过头,紧跟上君蒙的步伐。
试着挣脱开君蒙的手,尽量做到了无痕迹。可君蒙还是疑惑的朝我看过来,我扯起嘴角讨好般的笑了笑,抬起手只是去挠头。
此刻夫腾就跟在我们身后,眼神射过来我总觉得后背已经被刺得千疮百孔了。从昨晚到今日,我已经完全将夫腾得罪开来了。现在学会换位思考,若是被自己喜欢的男子漠视并且当着自己面拉着的是另一个女子的手,换了谁心里都会不好受。
于是回客栈的路上,三人一路沉默。
……
今日的天气挺凉爽,我抬头,觉得这天空笼罩下来,是一张巨大的网。人无论往哪里逃,最终还是不能逃出这牢笼的,逃到哪不都一样……
白日里好说歹说,才托小二从掌柜的那儿找来了几本书。
生意人不会去念四书五经,只会偷闲时找点传奇看看,于是当那掌柜的听我说要看点故事时,开始觉得吃惊,不过店老板人还真不错,并没有多过问什么,便直接找了书出来给我。看看那泛黄的纸页,想来也是很久没有人看过了,掌柜的忙着打算盘,小二估计识的字也不多,只有我这种无事可做之人,才想到要抱本书看以此打发时间。
我呆在房间,几本书翻来覆去,从下午一直翻到天黑,百无聊赖。
点上烛火,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