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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峻熙出门时又叫人去王承睿的房间里打了声招呼,孰料王承睿依然睡得香甜,卢峻熙等了会子不见他出来,又担心晚了时辰,便叮嘱了石砚一些话坐了轿子上朝去了。
柳雪涛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懒洋洋的从床上起身才想起昨晚荒唐了半夜,今早还得应付卢峻熙的混账表兄还有那个青楼女子。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叹道:“哎!这叫什么日子!”
门口伺候的丫头听见动静忙进来伺候,香葛端着温热的洗脸水,翠浓则拿着干净的衣衫,两个丫头上前来扶着柳雪涛起床,香葛笑着问道:“夫人有什么愁闷的事儿啊,一大早的就不高兴。”
柳雪涛叹道:“倒不是什么愁闷的事情,就是有点麻烦。香葛,昨儿来的那位大美人儿住在哪间屋子里了?”
香葛回道:“住在东院的厢房里,是紫燕姐姐安排她住的。”
“那王家的大爷呢?”
“好像是住在外书房的厢房里了。是昨晚老爷让石管家安排的。”
“哦,那他们两个离着还挺远的。”柳雪涛心里暗暗地盘算了一下,这种状况下王承睿恐怕是偷不着腥了。哎!真是可怜,带着心爱的姑娘串亲戚吧,偏生这亲戚如此不解风情,连个机会都不给人家,这卢峻熙,也真是的!
翠浓见柳雪涛沉默不语,便小声问道:“夫人,那姑娘是什么人呀,长得还挺俊的啊。”
香葛立刻反驳:“去!那叫俊么?那叫妖!那女人一看就不是好人家的女儿,王家大爷怎么会看上这种人……”
柳雪涛笑道:“你们两个小蹄子,居然对咱们家的客人评头论足起来了?”
香葛一边给柳雪涛系衣带一边着急的说道:“夫人!她是哪门子的贵客呢?奴婢昨儿晚上听书房里伺候的人说,那女人可是咱们绍云县里的花魁娘子呢!青楼妓院里出来的人,自然都是狐狸精,夫人还当她是贵客呢,以奴婢的意思,赶紧的打发出去是正经,省的闹得咱们家里鸡犬不宁的。”
柳雪涛听了这话又叹了口气,说道:“把她赶出去,王家大爷岂不要跟咱们家的卢大人要人?”
香葛一听这话也没了主意,便也跟着叹了口气,说道:“这位大爷也真是的。老舅老爷这会儿都被撤职查办了,他还有心思做这些事情……”
柳雪涛叹道:“行了行了,外人家的事情你们都给我少插嘴,在家里不当着外人的面没大没小的也就罢了,回头当着外人若还这样,可别怪我把你们送回老家去啊!”
香葛忙福身应道:“奴婢不敢,夫人的教导奴婢记下了。”
柳雪涛点点头,说道:“翠浓,你去前面看看,两位客人可曾用过早饭。香葛,去厨房瞧瞧早饭可有什么像样的饭菜。”
两个丫头答应着下去,柳雪涛便从梳妆台前起身,扶着腰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慢慢的踱出了卧室,恰好紫燕从外边进来,见柳雪涛一个人慢慢的走动,忙上前来搀扶着,回道:“夫人,昨儿王家大爷带来的那个姑娘一早起来说要来给夫人请安呢。奴婢说夫人身上不舒服,这会子还在睡着。她说等夫人醒了她再来。夫人,您见不见她……”
柳雪涛笑道:“见。这儿是咱们家,人家远来是客,怎么好不见?”
紫燕又为难的说道:“夫人,她可是个青楼女子,就这么住在咱们家里——老爷和夫人的名声怕是不好。不如赶紧的想个办法打发了吧?”
柳雪涛看紫燕脸上带着为难,于是皱眉问道:“怎么,难道她昨晚不安分了?”
紫燕摇摇头,又压低了声音,在柳雪涛耳边说道:“倒不是她不安分。是昨晚王家大爷说的那些话儿实在不好听。”
“什么话?”柳雪涛心中早就想着王承睿肯定会编排自己,于是追问道。
“哎呀,反正都是些混账话。奴才也不敢回夫人。夫人还是想个办法把他们都打发出去吧。”
柳雪涛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人,怎么跟了石砚那个混账东西,越发连个利索劲儿都没有了呢?白跟了我这些年!什么话你只管说。你不说,我怎么想办法?”
紫燕只好把王承睿生气的时候说的那些话给柳雪涛复述了一遍,又劝道:“奴家那口子说,这位大爷是糊涂脂油蒙了心的,才说那些混账话。老爷当时就跟他急了,差点翻脸。夫人万不可为了这些话儿生气。只是,那个女人太妖艳了,她一来,家里的年轻小厮们都有些不安分了。若真的住下去,恐怕会生出些事端来。夫人一定要把她打发走才行。”
柳雪涛一听说王承睿敢当面指责卢峻熙怕老婆不敢收房纳妾心里就只冒火。心里暗暗地骂着王承睿不是个东西,都求人求到门上来,还敢这么张狂。
只是她也清楚这个王承睿是卢峻熙的表兄,卢峻熙本来就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只有这么个表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自然感情深厚,非常人可比。若是对他太刻薄,恐怕那小屁孩的心里先受不住。
有所顾忌,做事就不能为所欲为。柳雪涛暗暗地叹了口气,自己还是太在乎这个小男人了。
。
“夫人,您叹什么气呀?”紫燕看柳雪涛一脸的为难,忙劝着她,“就算赶不走那女人,这儿还是夫人的家,也犯不着为了这样的人发愁。”
柳雪涛叹道:“我不是为了此事发愁,我总觉得这个丁香姑娘是来者不善。听说——她在绍云时就已经是花魁娘子,有无数的青年公子都捧着她,为了她一掷千金都不后悔。你说这好端端的怎么又来京城了呢?”
紫燕忙道:“这个奴婢叫东厢的小丫头打听过了,跟那女人来的婆子说,她们是为了京城的花魁大赛来的。”
“花魁大赛?”柳雪涛眼前一亮,笑道:“真的有什么花魁大赛?”
紫燕点头:“嗯,这倒是有的,奴才的男人也听说这事儿了。那倚红阁为了准备着花魁大赛,可是下了极大的本钱,据说那些用来装点歌舞现场的绫罗绸缎就花了数千两银子。还在咱们编织行订了各色绢花做装饰呢。”
柳雪涛笑道:“还有这事儿?怎么之前没听你们提及过?”
紫燕忙低下头去,心道老爷不让您出去,谁还敢跟你面前提外边的事情啊?
柳雪涛看了看低头不语的紫燕,啐道:“行了!别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了。我还不知道你们那些小心思?是怕我听说了非要出门瞧热闹,你们一个个拦不住回头被你们老爷责罚吧?”
紫燕忙点头如捣蒜:“夫人圣明,那种脏地方也不是咱们能去的呀……”
柳雪涛暗笑,心想在慈城的时候老娘早就闯过青楼妓馆了。不过就那么点儿事,有什么大不了的?
一时翠浓和香葛两个丫头都回来,一个回明了王承睿和丁香姑娘都没用早饭呢,另一个又列举了厨房今日预备的各色早点。紫燕忙趁机问道:“夫人,这早饭您还是在自己房里用?或者……”
柳雪涛叹了口气,说道:“昨晚就没好好地招待客人,今儿一早可不好再失礼了。翠浓,你去请了丁香姑娘去前面的花厅,我随后就到。至于王家大爷么,男女授受不亲,就请他自己在客房里用早饭吧。”
翠浓答应着出去传话,紫燕和香葛又服侍着柳雪涛加了一件斗篷,拿了手炉手套,扶着她慢慢的往前面的小花厅去。
碧莲牵着泓宁的手从厢房里出来,在园子里给柳雪涛请了安,一同去前面用早饭。
丁香已经先柳雪涛一步在前面小花厅里等候,见几个丫头簇拥着一个大肚翩翩的女子进来,正是昨日那个看了自己一眼便拂袖而去的女人,她款款上前,深深一福给柳雪涛请安:“奴家丁香请夫人金安。昨日冒昧打扰,还请夫人见谅。”
柳雪涛此时仔细打量这位花魁娘子,见她还是昨日的那身装束,只是没有披那件灰鼠斗篷,却挽了一束蓝色苏绣披帛松散的披在肩上,依然是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羞涩既带几分悠悠的憔悴,嫣然一笑,更是楚楚动人。
于是柳雪涛暗暗地赞叹一声,此女子果然有做祸水的资本。这小模样长得,真是叫人越看越爱。她微微一笑,抬手虚扶了一下,客气的说道:“姑娘免礼。昨日因我身上不快,未及出来陪姑娘说几句话,已经是怠慢了。”说着,柳雪涛便自顾往里走,直接坐到上位上去之后,方抬起头来再看这位大美人,又看了看旁边的丫头,淡笑一声,说道:“给丁香姑娘看坐。”
其实,此时并非柳雪涛故意拿大,实在因为她乃是五品诰命之身,见一个青楼女子已经有失身份,哪里还能说什么客气的话来?
丁香亦是明白身份知道礼数的人,更加上人在屋檐下,忙又福身下去,婉转的说道:“奴家乃乐藉贱民,怎敢在夫人面前落座,奴家惶恐不安,请夫人恕罪。”
柳雪涛毕竟有着现代人的思想,受现代人人平等思想的影响,听了丁香这几句话心里又觉得有些不舒服。想着她虽然是个妓女,但目前尚未得罪自己,也没有勾引自己的男人,何必跟她过不去呢,于是淡淡的笑道:“姑娘远来是客,又是从绍云老家来的。这儿也不是什么衙门公办的地方,不过是在家里随便说说话儿,但坐无妨。”
此时小丫头已经搬了一个小绣墩儿放在下手。丁香忙又福身谢坐,然后才从那小绣墩上半坐下,却依然是悬着一半的身子,挺直了腰身,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轻浮之举。
柳雪涛暗道,怪不得这女子能成为绍云县的头牌花魁,看来她不仅仅容貌无双,还的确有些大家闺秀的样子。瞧她举止端庄,行动得体,若再懂得琴棋书画,再会同男人调调情,说说爱,可真的要引得那些男人发狂了。
泓宁一直坐在柳雪涛身边,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丁香,目光里全是探究和好奇。等她坐了,泓宁方悄悄地牵了牵柳雪涛的衣襟,小声说道:“娘亲——”
柳雪涛侧脸低头,看着儿子一脸的迷茫,问道:“怎么了?”
泓宁脆生生的问道:“娘亲,她到底是谁呀?”
柳雪涛笑笑,说道:“这位丁香姑娘乃是你王伯父的朋友。”
泓宁撅着小嘴巴看了看丁香,又回过头去问道:“女人和男人也能做朋友么?”
柳雪涛轻笑:“当然。”
“可我不喜欢。”泓宁立刻扬起小嘴巴,又看了丁香一眼,“女人和男人怎么做朋友啊?古人不是有训:男女授受不亲么?”
柳雪涛心道,这回可总算是体现出封建主义思想的一点好处了。于是她忙借此对泓宁说道:“是呀,所以娘亲招待丁香姑娘用早饭,没有请你王伯父过来呀。”
泓宁便立刻从柳雪涛身边的榻上跳下来,对着柳雪涛行了个礼,说道:“娘亲,那儿子也退下去了。儿子也是男人,男女授受不亲,儿子不能和她一起用早饭。”
柳雪涛点头,说道:“好,修远真是懂事。那你去吧,叫丫头们带着你去你的小书房用早饭,饭后不必过来了,要好好地用功,把娘昨日交给你的那几句《弟子规》读熟了,还要会讲解,知道么?”
泓宁答应着:“儿子知道啦!”便跟着紫燕从后门出去。
丁香见泓宁出了门,方陪着笑脸对柳雪涛说道:“小少爷真是懂事。夫人好福气。”
柳雪涛笑了笑,说道:“小孩子就是顽皮,知道几句话就乱用乱说。”说着,也不等丁香再接话,便对旁边的碧莲吩咐道,“传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