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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思量,只听脚步声,抬眼望去,一名少女着白色长衣,一头乌发并未梳起,披散身后,低头前行,行至鄱阳王前,俯身拜倒在地,口中道:“民女拜见鄱阳王殿下。“
鄱阳王见此女做少女打扮,身量尚小,已知年龄尚幼,道:“你抬起头给本王看看。“
谢灵儿缓缓抬头,却将谢尚和王氏惊了一惊,旋即暗自赞叹女儿聪明,原来,谢灵儿将泥土细细铺了脸面一层,使面容发黄,又用炭笔将双眉画的又粗又重,而双唇则晕染了厚厚的胭脂,看上去颇让人嫌恶。
鄱阳王讶异地看了王氏一眼,复看谢灵儿一眼,心内暗忖王氏三十多岁了,但仍风流柔媚,再看谢尚,青巾蓝衣,清瘦雅致,然而女儿,却如此资质粗鄙,这倒让他起疑了。
一旁的郭梁栋也暗自惊讶,曾听人说钟山谢氏千金貌美如仙,怎地今日一看,当真是仙,不过是哪些巫仙怪仙罢了。
“这当真是谢氏?”鄱阳王端茶的手微微发颤,此女如此之丑,让他叹为观止,此次采选,他见了无数少女,有龅牙的,有秃额的,有嘴大如斗的,甚至有怪味道的,但都不及眼前这个少女令人震惊。
这叫……这便叫做丑人多作怪吧。鄱阳王略有些嫌弃的打量谢灵儿,这少女面容丑陋,目光垂地,长发逶迤在地,并不束成时下少女时兴的双髻,一身白色深衣,只在袖口绣了些碧色的花纹,两手笼在袖中,倒是个懂规矩的,方才听声音,也是清脆悦耳,只是可惜了。
鄱阳王心底轻叹一声,又想到了他那个少年便登基的侄儿,圣上到底还是年轻,当年厌嫌谢玄这个老头子的成日价啰嗦,又听了朝臣的怂恿,恰好谢玄之侄谢敬敏犯事,便连同谢玄一起办了去,令其幽居京城,了了心思没五年,政事使他忙的晕头转向,又念起老头子的好来,可惜君无戏言,鄱阳王曾几次听到被奏折埋掉的少彻默念谢卿。
王氏与谢尚见鄱阳王似乎并没有让女儿起身的意思,面面相觑,再看向垂首的女儿,只见灵儿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眼睛里满是志得意满。
鄱阳王醒过神来,意识到周围的人都在等他,咳嗽了两声掩饰,对垂首在地的谢氏道:“起身吧!”
只不过谢灵儿起身时抬眼的一个眼神却又叫鄱阳王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一个丑女的眼睛,怎会如此有神采?复看去,却又恢复了呆滞。正疑惑间,突然看到一滴汗珠自谢氏的额头慢慢滑落,途径眉头,越滑越黑,黑?等等,汗珠越滑越黑?
鄱阳王疑惑地看向谢氏,这一看却捕获了谢氏递向父母的一个眼神,促狭狡黠,鄱阳王心中一动,已有了计较。
“谢氏果然生的不错。”鄱阳王云泽忍住了想笑的冲动,低声道,此话一出,连郭梁栋都有些诧异,殿下的眼睛会不会出了那么一点点偏差?
谢尚和王氏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正疑惑间,鄱阳王已然站起身来,口中道:“本王在此耽搁了许久,也该回去了,郭梁栋,咱们走吧。”旋即挥袖离去。只听郭梁栋跟在后面道:“殿下,谢家另一个女儿还没看。”鄱阳王却不置可否,径直走远。
待鄱阳王一走,谢灵儿笑得弯下了腰,身边贴身婢女青葛也是笑得说不成话,谢尚抚着太阳穴,一边扶着夫人,口中道:“我的灵儿果真是机敏啊,为父自愧不如!”
谢灵儿笑得歪倒在母亲身上,笑着说:“青葛,你快将手舀出来给爹爹看看!”青葛笑着将两手摊开给谢尚和王氏看,青葛的双手手心都是泥土,已然干了。
王氏抱着女儿,不住口地说:“快去洗洗,脏成什么样子了。”
谢灵儿摇摇头,笑的不成样子说:“母亲别急,这会殿下还未走远,万一突然又回来那可如何是好,且等一会。”
谢尚缓缓道:“殿下应该不会去而折返,青葛,扶小姐更衣净面。”说罢也笑着和王氏一同进室。
谢灵儿和青葛对视了一下,想到刚才鄱阳王殿下惊恐的表情,两人又是笑又是闹,开心了一会儿。
☆、4百花成洲
算起来,鄱阳王殿下今日应当启程回京,听闻此次金陵采选共选了43名良家少女,均为丽质天成清雅秀丽之礀,秀女每三人一车,分布在14辆车中,马车外罩白色锦缎为帘,端雅大方,宫中护卫一人一马护卫左右,排场甚是大气。
这一日,谢尚派去打探鄱阳王的行踪的家丁回报说,鄱阳王云泽已然带领秀女马车队出城,得到这样的消息,谢灵儿也被允许和青葛在自家庄园里和亲戚姐妹们一起玩耍。
玩的不过是闺阁游戏罢了,堂姐谢辰、表妹蔓儿,在院子里打秋千,你推我我推你,我比你荡的高,你比我荡的矮,也是开心的。
轮一圈轮到谢灵儿来,她今日着一身鹅黄衣衫,头发只在顶部松松地挽了一个髻,余下头发披散在身后,穿一双粉红绒鞋,越发娇俏可人。
这园子名为敏园,取自谢夫人的闺名,园中交错种了一些桃花,初春一过,桃花开得绚烂无比,艳丽非常。
“青葛,英珠,推我高高的,我要去够那朵桃花”秋千高高的扬起,谢灵儿伸手去够那朵最高处的桃花,几次却也够不到。
“辰姐姐,你是五月出生的,你是石榴花,我是二月出生的,我是杏花,可是我爱桃花,多美。”清脆的声音随着秋千高低起伏。
而在青葱处,一名男子玄色长衣,头戴冠冕,眼含一丝笑意,嘴里重复着谢灵儿讲的那句话:桃花,多美。
远处那个腾在空中的少女,语笑嫣然,声音叮咚清脆,面庞如玉一般白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笑的弯了起来,而随风飘散的青丝在身后,这副画面没来由地让人心生美好。
这女子,礀容绝佳,不似庸脂俗粉,有天人之礀。鄱阳王心内暗笑一声,朗声道:“谢氏,你可知罪。”
这厢荡的高高的谢灵儿猛听得这样一声,慌忙往人声处看去,只听青葛和两位小姐惊叫:“殿下!”三人跪下,青葛口中道:“婢子参见鄱阳王殿下!”一边冲空中轻声道:“小姐!快下来。”
谢灵儿到底年幼,惊慌之下,一头从秋千上跌落下来。青葛眼见小姐从空中跌落,连忙去接,谢辰儿和蔓儿也是伸手去接,但为时已晚,谢灵儿已然跌落在地,在地上滚了两下才捂着手臂哎呦哎呦地叫起来。
鄱阳王适才晚了一步,心中暗悔。
谢灵儿方才从秋千落下,左臂先着地,挡了这么一下,顿时钻心疼痛,不过心里却暗自转了几个念头,如若手臂骨断,那么上京选秀一事或许还有转圜。当即把疼痛扩大数倍,大叫起来。
鄱阳王忙命侍从将谢灵儿抬入内室,并吩咐左右寻医。
这种事情并不是鄱阳王所能预见的,也并不想看到的。作为今年的采选使,他算是身份最尊贵的一位,也是历年来最尊贵的一位,只因太后亲下旨意,兼之前些年奉旨下江南采选的采选使太过放肆,沿途弄的怨声载道,各州县上的折子多的快把皇上埋了,今年才郑重其事,委派他这位闲散宗室头顶钦命特选花鸟使的头衔,来到这金陵采选秀女。其实若不是察觉了谢氏的小阴谋,他大可以带着43名秀女上京,只不过这小小伎俩却让他倍感有趣。只是在谢氏打秋千时猝不及防地喊了一声,倒误伤佳人了。
鄱阳王坐在外堂,心不在焉地品着茶,茶是雨花茶,是本地产的一种茶,喝起来倒也齿颊留香,细品之下,一股茶香慢慢从鼻端沁到咽喉,鄱阳王暗赞了一句,一位随侍上前低声道:“殿下,秀女出发的吉时已到,您看。”
鄱阳王将茶杯放在桌上,挥挥手,闲闲道:“通知符总管,吉时延后。在城门外就地等候。”正说着,谢尚已从内室走出,见到鄱阳王,拜倒在地,口中道:“叩请殿□谅小民爱女情切,才犯下如此大错”
鄱阳王,俊眉微微一扬,嘴角泛起一丝浅笑,道:“先生请起,此事算不得什么大错,不过这要大起来,追究个欺君之罪也就没边了。不过还够不上,小王体谅你爱女情切,不过谢氏天资绝佳,小王身为花鸟使,也得对得起这个职责。”
一抬眼对上谢尚的眼睛,见这双眼睛里满是忧虑,有些不忍,又慰道:“谢侍郎不必担忧,此番进京,小王必定加以照拂。”
谢尚无法,只得叩谢。正说着,随侍的宫内御医已从内室出来,对鄱阳王道:“起禀殿下,谢氏手臂骨断,并未伤及筋络,下官已为谢小姐接骨,并宽布带包扎,放上杉木夹板,再缠以布带固定,隔日用甘草水洗净缝合口换药,六日一换敷伤口周围的软膏,一个月便无大碍了,只是半年之内需小心了。”
鄱阳王点头,随即道:“秀女进京按律不得携带婢女,今日本王便破个例,允许谢小?p》愦幻九暇!?p》
说完,命随侍奉上赐银40两,这便是皇帝的纳采金了。谢尚只得忍痛谢恩。
☆、5有女采撷
送秀女上京的马车并不豪华,但车内空间颇大,谢灵儿此刻倚靠在车内的软榻上,腿上了铺盖一条白色毯子,脸色苍白不堪,而眼角仍有点点泪痕。想起适才父母送别时的情景,谢灵儿眼睛一红,又要落下泪来,青葛在一旁蘀小姐递上绢子,自己却也红了眼睛,。她自三岁入府,从京城到金陵,和谢灵儿一起长大,已有10年之久,她自幼丧亲,被谢家抚养长大,虽则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和谢灵儿胜似姐妹,青葛虽无父母,却也知晓离乡背井之苦。
二人正自伤怀,只听脆生生一声道:“快别哭了吧,当心妆面花了”说话的是车内另一名少女,粉面薄腮,眼睛虽不大,但眼尾上扬,颇有神采。
谢灵儿回过神来,自别了父母上车以来,因这位秀女一直闭着双目歇息,加之自己一直哭鼻子,倒忘了和她寒暄。随即擦干眼泪,向少女点点头笑道:“多谢姐姐关怀。”
那少女甜甜一笑,将手中帕子递给谢灵儿,说道:“快擦擦吧。”说罢又看了谢灵儿一眼,“我看你似乎比我年纪大些,该当我叫你姐姐才是。”说完咯咯笑了几声。
谢灵儿一愣,心说会否自己一声姐姐把她叫老了,忙赔礼道:“是我多言了,妹妹莫怪。”说罢对青葛吐了吐舌头,青葛摇摇头,灵儿偷偷笑了笑,又道:“不知妹妹今年芳龄。”
少女往身后的软榻靠了靠,手里摆弄着垂在胸前的发辫,只是低头不看谢灵儿,嘴里细声道:“姐姐先说罢。”
谢灵儿见她说话之时,眼神躲闪,倒又些奇怪,听见她问,便答道:“我是年初生的,今年14岁。”少女抬眼看了谢灵儿一眼,顿了一顿,道:“那是要叫姐姐了,我是年末生的也是14。”
青葛在旁边扑哧一笑,良女眼光一扫,面色骤然阴沉,瞪了青葛一眼,谢灵儿看得仔细,心中一阵纳闷,看青葛捂着嘴巴不讲话了,便将青葛轻轻往自己身边一拉,口中道:“那自然是要叫我姐姐了,我是二月头出生的,我姓谢,小字灵儿,她叫青葛,你呢?”
少女脸色恢复如常,轻咳了几声,柔声道:“我姓吴,闺名良女。”话音刚落马车突然一阵剧烈晃动,青葛也坐不稳,连忙护着身边的谢灵儿,口中轻声说着:“小姐仔细手臂。”
良女将铺在自己腿上的毯子拢了拢,深深看了青葛一眼,不经意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