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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绝对不会让她知道。
满身火焰的“火鸟”又转了一个弯,“织女的爱”已翘首在望。今夜,他又将是一个多情的牛郎……
他撇撇嘴,在红灯前停下,点燃一根“登喜路”。
那些女人只贪图交媾的快乐,他能很轻易满足她们这点,但他从不轻易跟她们上床。他是有价钱的,而且相当高;他总是撩得她们心痒痒的,狠狠刮了一票后,最后才满足她们饥渴已久的欲望。
他恨那些窝在他身体下的母猪,但他企图她们皮包里那些花花绿绿的钞票。
绿灯亮了,他将油门踩到底,高速飙过一百公尺遥号志灯长绿的街道。他抢了一个黄灯,然后慢慢减速,将“火鸟”停进一处收费停车场。“织女的爱”,就在停车场对面大厦中的一角。
“志高!”乔志高走出停车场,甩着车钥匙,等着过马路,突然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会这样叫他的只有一个人——唯一知道他真名的人,那是他告诉她的。到店里来的那些女人都撒着娇,嗲嗲地喊他“乔”。乔,一个充满低贱淫秽意味的名字。
“志高!”声音更近了,接着黎湘南喘气咻咻的模样就出现在乔志高面前。
“好巧!在这里遇见你!”黎湘南仰起笑脸说。
乔志高的身材相当挺拔,和高日安不相上下,足足高出黎湘南一个头;黎湘南踩着高跟鞋,也只到他的鼻端下缘。
她含着笑,步履有些不稳,显然不习惯脚下那双细跟约三吋高跟鞋。
“湘南!”乔志高非常惊讶,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黎湘南。他没有再往马路对面望一眼,沉着又自然地引着黎湘南往反方向走开。
他边走边问:“你怎么会来这里?肚子饿不饿?我请你吃饭。”
“不用了,谢谢,我刚吃过;不过找家店坐下来歇息一会,倒真是需要。穿着高跟鞋真是不方便,害得我的脚又酸又痛。”黎湘南脚步不稳地说。
乔志高这才注意到黎湘南脚下那双三吋高跟鞋。他领着黎湘南在人行道上的漆椅坐着,不顾自己一身名士的派头,也不管旁人的眼光,竟自蹲下来,轻轻除下黎湘南的高跟鞋,仔细地查看她的双脚,甚至伸手握住轻轻地揉推说:“真的都肿了。很痛吗?这样有没有舒服一些?”
黎湘南没想到他竟然会当众做出这样突然的举动,缩了缩脚,红着脸轻声说:“没关系,不怎么痛,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乔志高轻轻再帮她穿回鞋子,起身四处看看。
“这里风太大了,还是找个地方坐比较好。”他低下头,殷勤地问:“走得动吗?要不要我扶你?”
“不用!我走得动。”黎湘南红着脸猛摇头。乔志高待她的态度像公主一样。尽管她早受尽了她父亲的娇宠,但面对乔志高的殷勤温柔,仍不免感到受宠若惊。
不过那并不是害羞或不好意思,她只是不习惯父亲以外的男性对她有这种呵护爱怜,将她捧在心窝上。
她一直不是个活泼的女孩,从来不会扮天真可爱或俏丽娇嫩讨人喜爱。她父亲爱她,半多是自恋的投射;乱伦不正常什么的,那是旁人误会不解甚至嫉妒的眼光。
但旁人对她好,她就不免疑惑或不习惯。乔志高俊美英挺的外形长相并没有让她不自在,因为她父亲是个英俊的男人,她早就习惯了面对那种人。乔志高让她感到不习惯的是,他以一种骑士的姿态出现在她身旁,像怀有保护她的使命般,对她的好充满中世纪古典的骑士精神,又奇怪地揉杂了一丝自卑。
是的,自卑。但也许那只是她的敏感,以乔志高的各项“条件”看——除了才华尚未被人赏识,文学理想尚未遇知音外——他都不会和“自卑”那种形容词有关的。
她对乔志高有相当的好感,因为这时代,坚持理想的人实在太少了。多半的人都被物质的世界打败,理想死亡,沦落到生存只为打发生活或被生活打发。
他们走进一家小咖啡店,点了两杯哥伦比亚咖啡。乔志高看黎湘南悄悄脱掉高跟鞋,问她说:“你怎么会穿这种东西?”
“好玩啊!我最近摆脱了一个讨厌的家伙,心里很高兴,就没有考虑太多。”
黎湘南这句话说得不清不楚。其实她是因为终于可以不用再去高日安的研究办公室而高兴,经过皮鞋专卖店,因为心情正好,没考虑太多就花掉冤枉钱买下这双不合脚的高跟鞋,把原来舒适的鞋子丢掉。
“以后别再穿了,它不适合你。”乔志高有些急躁地说。
他讨厌看到那种细跟的高跟鞋。来店里的那些女人,几乎每个都穿着那种令人想入非非的高跟鞋。黎湘南是天使的化奇书…整理…提供下载身,而天使是不穿那种诱人的细跟高跟鞋的。
天使都是赤着脚的,就像她现在这样。
他刚刚伸手握住她小巧纤灵的脚踝时,感到一股轻颤电栗通过他全身的细胞。那是圣洁的震撼,一霎时他几乎陶醉了,想醉入她的怀抱,对她倾诉和忏悔。
不!他永远也不让她知道!他不愿变成泡沫消失在她周遭。
“你怎么了?好像心事重重。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我记得你当时好像正在等着过马路。我是不是担误你什么事了?”黎湘南突然问。
“没有,我没有什么事要办,你别多心。”乔志高回过神。他们现在已经相识了,他究竟还在担心什么?
他究竟在焦虑什么?担心被揭穿——不!不会的!除了他告诉她的,她对他一无所知;就像除了望远镜内的世界外,他对她的世界也一无所知。
“湘南,”乔志高说:“你看,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可是我对你却还不太了解。”
“我对你也是不了解啊!”黎湘南含着笑回答。
“我?”乔志高愣了一下,耸耸肩说:“我没什么好了解的,落拓作家罢了,写的东西没有人要登,退稿满抽屉。总之,很平凡就是。”
黎湘南微笑看着乔志高,没有说话。她并不是怀疑乔志高对她所说的话,也没有怀疑他的文学气质;但乔志高那身打扮和混身散发出的品味,一点也没有落拓文人的穷酸气,倒像是家世良好的贵公子,实在令人难以联想。
她的微笑令乔志高不安。他低沉地问:“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很难和窝在阁楼或咖啡厅写作的落拓文人联想在一起。你像个贵公子,没有那种穷酸气。”
“是吗?那可真是我听过最受用的恭维。”乔志高嘴角浮起一丝笑,心安了不少。
“对了,矢志成为作家之前,你有过什么梦想?”黎湘南说:“小孩子时最流行交换秘密,发誓什么的。发现什么事,都说不可以告诉别人,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是口耳相传,结果是大家都知道。那时做过很多梦想,当舞蹈家、音乐家,志愿一箩筐;结果一起指天发誓的那些人,到最后还是嫁人为唯一的志愿。你呢?你有过什么梦想?”
“我?”乔志高又愣了一下。
“嗯。我很想听听呢!”黎湘南睁着大眼睛说。
她对乔志高和高日安的感觉及态度完全不同。高日安令她不禁想出言讽刺,乔志高却能激起她最知性感意的一面。
大概是因为认识的场合与形式不同吧!高日安一开始即以绝对不等的姿态凌空而降,而乔志高却以平等友善的姿态出现,这种绝大的差别,当然使她对他们产生绝大不同的观感。
虽然她没有怀疑,但其实她并不怎么相信乔志高说自己是“落拓作家”的那种说词;然而她也无意揭发,她没兴趣窥探别人的隐私和内心的秘密。只有像高日安那种所谓的心理学家和什么精神医师才会做那种龌龊事。
乔志高发愣过后,自嘲地撇撇嘴,点根菸说:“我没什么伟大的梦想,反正就是这样。以前小时候的作文我的志愿写过想做老师、医生、科学家什么的;长大后却什么都不是,只是为讨生活而讨生活。”
“你这话太消沉了,不像你。”
“我看起来也不像是积极的人。”透过青朦的烟雾,乔志高深沉的黑眼眸逐一审视黎湘南清纯洁净没有化妆的五官。
他一直没有去管时间。今晚他将是她的骑士,而不是霓虹灯里面多情的牛郎。
他的目光深沉地掠着黎湘南的发丝,吻着她吹弹可破的肌肤,擒着她嘴角动人的盎然笑意……
突然,黎湘南站起来说:“我必须回家了,有好些事要做呢!”
乔志高呆了下,明白她是怕耽误他的时间,更加倾心她的可人与善解人意;但他不动声色,也没有坚持。
“我陪你走走。”他付了帐,出了咖啡店后说。
“不用了,你陪我走一段,我又想回送你一段,陪来送去会没完没了的。”
黎湘南说话的口气、方式,思维的深度与成熟度,完全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让人猜不透年龄。而天使,也是没有年龄的刻划标准。
也许有人听她说话的语气,会认为她只是早熟,因为家庭环境背景的关系而早早失落少女的天真;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根本不屑于那种近乎白痴的天真——那根本不叫无邪,那是蠢。
她对乔志高笑了笑,踩着不合脚的高跟鞋,背对他走开。她感觉得出乔志高乍见她时的某种不安,虽然那不安感后来消失了,她还是觉得应该离开的好。她并不急着想了解他的种种或者知道他的秘密——她肯定他心里有某些隐瞒,但她不想问。除非他主动告诉她,否则她不会去撩探;就像她也不会告诉他有关她的种种一样,除非她自己想让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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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她和她母亲的家,可回可不回,她想想还是回家。她母亲正对镜化妆准备出门。
“是应酬还是约会?”黎湘南倾倾头,有些不经心,踢掉那双不合脚的细跟高跟鞋。
“湘南,你不该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大轻佻了!我是你母亲。”前任黎太太,萧竹筠,停下刷眼影的动作,看着镜子里的黎湘南。
“算了吧!妈,你这是在说我‘不孝’吗?别担心,反正我早有觉悟,我是注定下地狱的。”
“湘南!”萧竹筠喊了一声。她实在不了解她这个女儿,自从她和她先生离婚后,她觉得女儿突然变得世故成熟,完全像大人一样,而且态度讽世鄙俗,离经叛道。
本来她担心她变得阴沉忧郁,是受家变的影响,所以送她到心理学专家那里接受心理辅导调适,尤其她失踪回来后,感觉上让人不安;但她实在是不了解她,有时她根本不觉得她是她女儿,而像同辈朋友一般,让她有种种错觉。
“嗨,妈,你要约会的话,这个给你穿,绝对能衬托出你的窈窕妩媚。”萧竹筠从镜中看到黎湘南拎着一双高跟鞋站在她背后笑着说。
“你哪来那双高跟鞋?”萧竹筠按按蜜粉问。
“买的啊!”黎湘南拎高了鞋子看看说:“不便宜哦,那女人坑了我快五千块。”
“哦?你怎么突然想买高跟鞋?”
“高兴啊!”黎湘南笑得很开心,放下鞋子说:“对了,那个高日安有没有打电话来?”
“没有。”萧竹筠停下化妆的动作说:“湘南,我想这样不大好吧?高先——”
“妈,我们讲好的。”黎湘南笑容凝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母亲说:“我不会惹事生非,你也别管我的事——你反悔了?还是你心里真当我是个疯子?”
“不!我怎么会!”萧竹筠急忙说:“只是,你那时那样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