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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向远有些莫名地挑眉,接着有几分明白过来,“你发的吗,又搞什么?”
叶昀别扭地不出声,半晌才说:“算了,我帮你删了它。”
“这怎么行,发给我就是我的了,要删也得我来删。”她笑着撇开叶昀的手,那手机抓在掌心,叶昀词穷,只得低声哀求了一句,“现在别看。。。。。。嗯,等到晚上好吗?”
“理由?”向远觉得好奇又好笑。
“反正等我睡着之后你再看。”
神神秘秘,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说话间,车子离叶家的老宅只有几十米了,隔着一个弯道,叶昀在座椅上忽然直起了背,“向远,你看,那是什么?”
向远眯了眯眼睛,朝叶昀所指的方向看去,她看到了碧绿的树梢,树梢的上头浓烟滚滚,直冲天空。而那棵树她多么熟悉,每天早晨当她拉开窗帘,几乎可以闻到那树叶的气息。
“火?”
向远下意识地踩了踩油门。然而过了那个弯道,车子便再也没办法前行了,围观的和四处慌张跑动的人把车道堵得水泄不通。
叶昀和向远从车上冲下来,人们围观的焦点不是叶家是什么?浓烟从二楼的窗口滚滚涌出,伴随着隐约可见的火舌。
“起火了。。。。。。叶家的大房子起火了。。。。。。”
叶昀奋力拨开人群,挤到最前端。围观的人意识到屋主来了,也纷纷侧身让出一条窄道。有热心的人在一旁说,他们也是刚刚发现这里出了事,火起得非常突然,没几分钟火势就变得非常猛烈,已经有人拨打了火警电话,但是救火车却仍没有出现。
叶昀和向远还来不及说话,叶家一楼的大门被人打开了,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叶昀捂着鼻子冲到院子里扶住了那个两条腿发软的人,那人花白的头发散乱,别烟呛得一脸的泪水,不是杨阿姨还能是谁。
“孩子呢?你出来了,怎么不见孩子?”向远也跑了过去,一把揪住杨阿姨急声追问。
杨阿姨咳个不停。
“说啊,孩子在哪里?”
“火。。。。。。哎哟。。。。。。我的妈呀。。。。。。孩子在楼上。。。。。。我就在一楼的沙发上说了一会儿。。。。。。咳咳。。。。。。差点没了老命。。。。。。”杨阿姨吓得舌头都打了结。
向远一听,心神俱裂,疯了一样地推开拍着自己胸口的杨阿姨,“你,你怎么能只顾自己逃命,把孩子扔在楼上?”
叶昀一言不发地回头望了一眼,越过许多人的头顶,救火车并没有如他所愿地在路口出现。也怪不得消防队误事,叶家是老房子,又恰逢干燥季节,一旦遇见火情便是一发不可收拾,而且这火是从二楼起来的,短时间内如此凶猛,其中必有诡异。
“你干什么?”向远发觉了叶昀的不对劲,及时扯住了他的衣袖,厉声喊道:“你要进去?疯了吗?上面烧成什么样子了你难道不知道!”
“我知道,所以我不能让孩子留在上面,他等不到消防车出现的。”
“不行,叶昀,不行,你不能去。”向远哭出声来。孩子还困在楼上,这已经令她绝望,如果叶昀再闯了进去,这就是把她往死路里推。她不顾一切地拖住叶昀,“你这是去送死你知道吗?”
叶昀这个时候反而远比向远冷静,“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出事,我会带着他出来的,你等着我。”
“叶昀!”
向远的力气终究不如他。他用力地甩手,向远趔趄着退了几步,叶昀的身影便消失在杨阿姨逃出来时洞开的大门内。
一阵阵热浪扑面而来,向远分不清脸上的究竟是汗水还是泪水。叶昀听不到她的声音,她甚至也不记得自己当时究竟有没有发出声音,只记得二楼的窗口上,喧嚣的浓烟里,一张惨白的女人的脸一闪而过,那张脸上甚至还带着奇异的笑容。
这是定格在向远那一天记忆里的最后一个画面。
她认得出那张脸--袁绣!
尽管消防人员赶来后极力抢救,那一天,叶家的老宅还是在一场烈火中几乎化成废墟。这场火来势汹汹,公安人员在一片狼藉里找到了据说是汽油罐燃烧残留物的证据,而与这栋老宅同归于尽的,还有一具女人炭黑的尸体。
向远没有爱过这栋老房子,这老房子和她生活在这里的记忆一样冷清,但是当它终于在她面前以最决绝的方式毁于一旦时,她的心却空了,里面好像除了劫后的灰烬,再也没有留下什么。。。。。。
她坐在烧伤科隔离病房的帘子内,看着全身被纱布包裹着的叶昀。叶昀没有食言,最终还是在消防人员的协助下,和孩子一起回到了向远的身边,可是他同时带回来的,还有全身超过65%面积的二度以上烧伤。医生说,与他身体表面的烧伤相比,更令人担忧的是呼吸道、肺部的灼伤和吸入过量一氧化碳的中毒症状,稍有不慎,就会因为窒息和感染而身亡。从他被送入医院气,烧伤科全体医护人员就免假地调动了起来,医院组织了最好的专家进行会诊,整整二十三个消失的手术抢救,才把他的一条命从死神那里拉了回来,但是他一直没有醒过来,也没有度过危险期和感染期,随时有可能死于一场微小的并发症。
向远怪过叶昀,他明知冲进去是不智的,还是把她一个人扔在了外面,可他究竟为了什么连命都不要,向远也心知肚明。叶昀始终觉得自己欠了向遥一条人命,如果他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被烧成焦炭,后半生的他或许不会比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更好受。
报应是什么?向远没有害怕过,但是她没有想到这报应会应验在叶昀身上,这才是所谓报应最狠毒之处。是她毁了袁绣的孩子,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袁绣还给了她一场熊熊燃烧的烈火。袁绣一定是误以为那孩子是向远的骨肉,因此才舍了命地疯狂报复。一眼还一眼,因果循环,可是所有的孽都是她种下的,为什么不能自己还?
夜深了,病房里的仪器滴答滴答的运作声机械而冷酷。风打落了玻璃窗外的树叶,巴掌大的叶子,枯黄的颜色,拍打在玻璃上,啪的一声轻响,瞬间又不知被卷向了哪里。
叶昀以前说过,落叶是可怜的,时间到了,它再留恋枝头,也不得不走。
可是向远当时说,最可怜的不是落叶,是被迫留在来的树干。叶子走了,它自有它的归宿,而那棵树干看着曾经属于自己的那部分一点一点地离开,最后什么都不剩,可是它还得矗立在那里,一直在那里。
消防队员发现叶昀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但是仍然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向远宁愿他永远都不知道,早在救护人员到来之前,脆弱无比的孩子就已窒息身亡。孩子,可怜的孩子,她的余生就这么葬送了。
向远无意中看到自己的衣袖,为了能够靠近叶昀,她身上穿着防止细菌感染的隔离服。衣服是白色的,墙壁是白色的,天花板是白色的,病床上的叶昀是白色的。。。。。。她开始觉得这一幕惊人的眼熟,这多么像她反反复复经常做的那个梦啊。梦中面目模糊的女人一身白衣,坐在四周都是白茫茫的所在,除了白,什么都没有。每次从这个梦中醒来,向远的心里都怅然无比,然而她竟一直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原来就是她自己。
那个江湖骗子满口谎言,但唯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她这一生,富贵如云,但是爱过的人,却注定一个一个地离开。
向远这个时候才记起自己的手机,上面还有一条叶昀发过来的没有来得及查看的短信。
叶昀说,你知不知道,大哥向你求婚的那个晚上,我一个人去看日出。天亮了,下了一场雨,太阳没有出来,我坐在车上大哭了一场。向远,我想知道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向远合上手机,慢慢地双膝跪在冰凉的地板上,跪在她从不相信的满天神魔面前,紧握着从叶昀外套口袋里找到的那半个断颈观音,平生第一次如信徒般虔诚祈求上苍的悲悯。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保持这个姿势过了多久,直到叶昀床边的监护仪器上出现了异样的波动。值班的医生那边得到了讯号,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在他们到来之前,向远跪坐在床边,用最轻快的声音对床上的人说:“看啊,天要亮了,我们一起去看日出。”
(完)
番外
我很幸福
琴声疏疏 注不盈 清冷的下午
雨中我是垂死的泳者
曳着长发向你游泳
只为采一朵莲,一朵白莲
泅一整个夏天
——《回旋曲》
章粤认识许许多多的人,这些人在她的“左岸”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有意思的人不在少数。也许“左岸”本身就是一个感性至极的所在,再冷硬的人坐在它摇曳的灯光下,心里总有那么几分柔软。章粤总喜欢问他们一个问题:假如你等不到你所要的幸福,你会怎么办?当然,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有时候他们紧闭着嘴不肯回答,可是章粤什么都知道。
有的人死心眼,看似走得最坚决,其实不过是在原地绕圈子,走了一圈又一圈,结果还是站在最初的地方。
有的人漫无目的地寻找,在寻找的过程中,走着走着,忘记了寻找的初衷,挽住了另一个人的臂膀。
有的人选择远走高飞,看似最勇敢,其实只不过是害怕得不到想要的东西,所以说服了自己,假装什么都不爱。
有的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撞破了头,还笑着说至少血花绚烂。
有的人毁了得不到的人,有的人为了得不到的人毁了自己……
章粤常常想,自己属于哪一种,而沈居安又属于哪一种?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聪明的,可是这个问题,她从来都没有想明白。
有一种花开得最早最绚烂,却凋谢得很晚,章粤和它很像。她成熟得很早,而且从绽放那一刻开始,就享受着最美的花期。作为永凯的千金,章晋萌唯一的女儿,章粤从来不缺少爱,何况她总是枝头上最夺目的那一朵。十一岁那年,她就有了第一个小男朋友。那男孩聪明而漂亮,他们手牵着手度过了天真烂漫的几年,然而时间到了,免不了各奔天涯。很多年后,章粤在墨尔本的街头意外地与那个男孩重逢,他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爸爸,身材微微发福了,留起了小胡子,可是他们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相视大笑,一起在路边的小酒馆喝到酣畅淋漓。
其实初恋之后,章粤身边的男朋友从来就没有间断过。她在国外长大,喜欢过的那些男人,或温柔,或热情,或聪明,或幽默,都是不约而同的可爱。每一段感情,她都全身心地投入,热情如火地爱着,然后平静友好的挥别。分手之后,大多数前男友都成了她的朋友,见了面,还可以小酌一杯。她与他们分享了最美好的季节,人人都爱最美丽的那朵玫瑰,但是没有谁可以摘下她。过后,他们或凋谢,或果实累累,她却常开不败——直到她遇到了那双流连却轻忽的手。
章粤初遇沈居安,那一年,她二十二岁,回国探望忙碌无比的父亲章晋萌。那时她的男朋友是尤利尔,一个褐色头发,长着漂亮灰眼睛的法国男孩。他们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尤利尔黏得很紧,非要跟着章粤一起回国。两人都是年轻爱玩的个性,半个月里,几乎跑遍了这个城市每一个值得去的角落。原本快乐的日子还可以延长,可是尤利尔的家里打来了电话,他母亲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车祸,住进了医院。
尤利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