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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想对自己的亲妹妹说出恨之入骨的话,却也不掩饰自己眼中浓浓的失望与痛心。
大概是承受不住他精明锐利的目光,慕明月长长的睫毛眨动两下,眼中薄薄的水汽凝成晶莹的眼泪滑落至雪白的面颊,随后,她脸上的恨意与阴冷慢慢消失,吸了吸秀挺的俏鼻,微启朱唇:“大哥但凡对我公平一分,我也不至做的这么绝。”
她低柔的语气微哽:“可……大哥一再伤我,让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慕听涛沉默了会儿,也缓缓开口:“你所谓的公平是什么?是你在对还卿下毒的时候,我应该帮你对她下毒?是你在诬告她进大牢的时候,我该帮你作伪证?亦或其它方面帮你助纣为虐?麻烦你告诉我,让我明白你所谓的公平是什么,如此一来,我们也不会鸡同鸭讲。”
“要不你干脆告诉我,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省得你时时把公平挂在嘴边。”
他长身玉立在山坡上,居高临下,风吹他衣袂起,墨发随风飘,气势并不凌厉逼人,却一身峻烈之气:“我没觉得我哪里不公平,如果今时今日你和还卿换个位置,我一样是这个态度!我同样会劝还卿放下恨意,与你尽释前嫌。”
说到这里,他突然俐落地撩衣转身,背对着慕明月半蹲下秀挺如竹的身躯,侧头轻轻地说:“上来吧,我背你上去。”
“大……”燕绾和远波等人满脸动容,嘴唇翕了翕,显然想说什么,慕听涛却扭头淡声吩咐:“远波、瑕尘,送燕绾和翠颦下山,大小姐由我负责。”
远波正要应声,耳中传来慕明月吃吃的笑声,几人惊异地望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笑得出,却听她说:“不用了,大哥肯如此放低身段,委屈自己来背我这个你并不喜欢的妹妹,不过是想阻止我找顾还卿的麻烦罢了,可惜,只可惜……”
她脸上的神情似哭似笑,黛眉凤目似憎似怨,眼泪蓄在眼眶欲落未落,十分的动人与可怜,嘴里一个劲的说可惜,慕听涛听着、受着、忍着,脸色波澜不起,连半蹲的姿势都纹风不动,只是垂着眸道:“明月,你想多了,大哥并未觉得委屈……”
话未完,他神色一动,赫然抬眸往上望去——
离他们稍远的另一段陡峰上,顾还卿扶住身边的石头动也不动,熊二正紧张的问她怎么了,而在慕听涛抬眸的一瞬间,走在最前面的姬十二已落在顾还卿的身边了。
姬十二一眼就看到顾还卿脸色不对,他瞳孔一缩:“怎么了?”
顾还卿咬着没有血色的唇瓣,忍着腹中一波波的绞痛,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实在不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到底怎么了?”她越不说,姬十二越发想知道。
慕听涛看到这个场景,立刻直起身子,不假思索地问慕明月:“是不是你对还卿做了什么?”慕明月狼戾的话语言犹在耳,他不敢忘,也不能忘,时刻警惕着。
慕明月轻轻笑了笑,摇头:“不是我。”
“真不是你?”慕听涛满是怀疑:“她这样会不会跟你的毒药有关?”
这一次,慕明月眨了眨眼睛,回答的不置可否:“也许吧。”
“解药。”慕听涛言简意赅:“最后一次问你,不给就永远别给。”
慕听涛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他已经在多方施法为顾还卿解毒,早对明月死心了,谁知明月却将一颗指甲大小,血红色的药丸放在他手中:“这就是。”
这倒出乎慕听涛的意料,他不由得怀疑起这解药的真伪,不过他会找人来检查这颗药丸,倒并不怕明月骗他。
只是明月刚刚放狠话要卿卿死,此刻却一反常态的拿出解药,让人不得不怀疑她的动机。
难道她又想耍什么阴谋?
慕明月却一脸坦荡:“我突然觉得这样没意思,不想恨她了。”她望着慕听涛,直言不讳:“恨一个人也是要力气的,为了她,我们兄妹好几次差点翻脸,我觉得太不值得了,我多不容易才找到父亲,找到亲兄长,若为了她断送这来之不易的亲情,我越想越后悔。”
“前面是我想岔了,其实对比以前,如今我拥有的够多了,实在不应该为了一点小恩怨把自己的生活弄的乱七八糟。”
她指着那药丸,脸上是大彻大悟之后的平静与安然:“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解药我给你了,要不要给她服用,取决于你,横竖我是不想再浪费时间在她身上了,划不来。权当我是为了不想让你夹在我们中间左右为难,毕竟我只有你一个哥哥,你过的痛苦我也不见得快乐。”
她的态度与之前截然不同,可谓判若两人,但她的这一席话却朴实无华,没有半点虚情假意的花俏,虽说慕听涛疑心未褪,可这世上也不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例子,也许明月幡然悔悟了也说不定。
说到底,他总是期望自己的妹妹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而非一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
慕听涛上去看顾还卿怎么样了,让明月主仆就在原地等他。燕绾见他走远,才收回痴情缠绵的目光。随后她凑近倚着石头歇息的明月,小声地问:“小姐,真的打算就这样放过顾还卿?”
明月的纤指掠过耳边的青丝,意味不明地颌首:“是啊,不然还能怎么样呢,难不成真的为了她失去一个好兄长。我思来想去,还是舍不得把这么好的兄长拱手让人。”
燕绾叹了一口气:“那小姐以后打算怎么做?”
明月微勾艳唇,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以后大哥希望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真心实意的待他,他必定会待我好。日子一久,我们兄妹的感情只会愈来愈好。有朝一日,当我和别人意见相左时,他必会站在我这一边。”
兵法有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那小姐不觉得委屈吗?”翠颦颇撅着红红的小嘴道:“依大公子的意思,他巴不得你和顾还卿做一对相亲相爱的好姐妹,你也要去做吗?”
相亲相爱的好姐妹?慕明月垂下眼睑,半掩凤目,嘴边玩味的笑容扩大:“有何不可?只要是大哥希望的,我顺着他又何妨。”
“可是顾还卿只怕不会相信,她只会以为小姐别有用心,哪里会把小姐当姐妹啊。”
“她越怀疑我,我越要一片真心待她;她越不把我当姐妹,我偏要拿她当姐妹。”慕明月笑的胸有成竹:“我一个劲的对她好,你且看她是不是铁石心肠……纵是铁石心肠,我也能融化她。”
她以一种非常妩媚的姿态顺着自己的青丝,笑盈盈的模样非常迷人:“当然,此事不能急于求成,须得循序渐进慢慢来,只要下的功夫到了火候,自会水到渠成。”
※※※※※※
顾还卿回了沧海宫的分舵。
当时在东篱山上,她虽然不知道大姨妈乱来的原因,但继续上山是不可能了,并且她小腹疼的厉害,好像是痛经,然慕还卿并无痛经的历史,此为首发。
当着姬十二的面,她实在说不出口,对方高雅如山巅不可攀附之晶莹雪,且年纪又小,她担心她嘴皮子说的起泡了他也不一定懂。
万幸列御火随后而至。
说来奇怪,列御火方脸阔口,高鼻深目,刚毅的长相赋于他十足的男儿气慨,很阳刚,但顾还卿总有种他是男闺蜜的错觉——其实两人相识不多久,且不知道对方的祖宗八代是谁,可就是有那种“倾盖如故,相见恨晚”的感觉,交谈方面也是越来越投机,都快无话不谈哒。
可见姬十二骂列御火碎嘴丫鬟也不是没道理的。
不等慕听涛上来,顾还卿便小声的把实情告诉了列御火,没有半分羞赧跟忸怩,而列御火听完后,也一脸淡定地表示了解,因为他们宫主是女人,所以宫里女人比较多,此种情况他早见怪不怪了。
顾还卿瞬间觉得列御火无比的高大上,对他的好感度“噌噌噌”直往上冒——这简直是妇女之友哇!
姬十二很憋气,同被女人熏陶大的,他也是妇女之友好不好……
列御火自作主张,取了少主的外袍让她裹着,打算让熊大背她下山,姬十二却派人下山,去停放马车的地方取了他随行的肩舆上来,让人抬她下山。
他们打算和顾还卿一起回去,罢一天工,却遭到了顾还卿强烈的反对——啧,还能有比这更可笑的罢工理由吗?!因为她来大姨妈,所以他们全体都要跟着休息一天?
关他们鸟事!
后来慕听涛要送她回去,她也坚决不同意——不想闹的人尽皆知。
只是这次不同于以往,葵水气势汹汹,来了就一发不可收拾,回到沧海宫后,在两个婆子的照料下换好干净的衣服,她便头一歪,昏的人事不醒了。
迷迷糊糊之间,她似乎感觉裘浚风在帮她把脉,听到两个婆子的窃窃私语,但身上没有力气,醒不来。
直到一声响彻云霄的“宫主驾到”,她彻彻底底被惊醒了!
屋内安静的有些诡异,以至于让她忽略了身上的不适,直接望向门口处。
时值傍晚,晚霞如红锦,阳光似流金,门口处一人逆光而立,五官有些模糊,像隔着一层淡淡地薄雾,但她一身白衣胜雪,明眸如水,乌发如瀑,身形纤细而优美,如同一尊完美的玉石雕像站在那里。
晚风徐徐,她衣袂生辉,束手施施然踱进屋内,轻启唇,声音若珠玉落盘,飘渺而悦耳:“你是谁,为什么住在这里?”
咣当!
顾还卿登时如梦初醒,一个认知石破惊天的砸进脑海!——此人气场如此场大,莫非是轩辕黛?!
完了,姬十二他妈来了!
※※※※※※
思绪一阵鸡飞狗跳的凌乱后,顾还卿已经能坦然地面对事实了,她被一个连丫鬟都不准近儿子身三丈以内的母亲抓了个正着——因为她就住在姬十二的院子里,虽然是客房,那也犯了大忌!
所幸轩辕黛知道了她的身份后,什么也没说,也未当即让人把她扔出去,只是伸手搭上她的手腕,探了探她的脉,又瞧了瞧她的面色,淡淡地道:“先住着吧,你这样也不适宜挪动。”
她冰肌玉骨,指尖微凉,神情清清冷冷,但终归是一宫之主,一身的风华气度非一般女子所能及,无不彰显泱泱大气之风。
“谢谢黛宫主。”顾还卿忍着腹痛,虚弱地向她道谢,正要说待自己稍好些便会离开,外面传来熊一如临大敌的声音:“宫主宫主,陛下来了!是战还是退?”
顾还卿:“……”她不过是来了葵水,为何什么人都来掺一脚,甚至连当今圣上也不安于室?
“叫他滚!”
轩辕黛的声音不含丝毫火药味,但这三个字却杀气凛冽,且她红唇鲜艳丰盈,一张一吐之间,性感异常,吐气如兰,顾还卿几乎不敢正视,只觉回眸一瞥,胜似惊鸿。
轩辕黛不是武林第一美人,但她的美貌压武林第一美人不止一头,足甩那美人好几条街,而她的风头之劲,更不是武林第一美人可比拟的。
顾还卿是个俗人,难免被色相所迷。
正恍惚间,门外又传来熊二的破锣嗓子,听起来有些灰头土脸,好似打了败仗:“宫主宫主,对手太卑鄙,用以一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