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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先陌弦一步,扑簌簌的落了下来,从面颊上滑过,冰冷冷的,刮的面颊都是疼的。
可是陌弦还是一遍遍的,不死心的要从沐千寻口中得到印证,直到鬼逸怒气冲冲的冲着他吼:
“没了,就是死了,你听不懂吗?有完没完!”
鬼逸刻薄残忍的语气即刻堵住了陌弦的嘴,亦是惊的身旁的沐千寻,身躯都猛的打颤。
沐千寻忍着心中的悲戚,愣愣的望着鬼逸那张风平浪静的脸,似乎他从未厉声朝着陌弦吼叫过。
在沐千寻的注视下,鬼逸的神情渐渐微妙的僵硬,轻咳一声,背转身去。
他也不知晓,他自己为何会突然之间失控怒,那个镇定的他,被沐千寻的眼泪打击的溃不成军。
虽说他极不愿承认,但沐千寻的情绪,还是实实在在的影响了他的情绪,这个从相识到现在,仅仅十来日的女人,居然能影响到他近三十年养成的性子。
陌弦蹲下身,捂着面庞,压抑的哭的像个孩子,真真的悲痛欲绝。
哭声在空阔的竹林中回荡着,时高时低,惊的树上的鸟儿,展翅散开,偌大的林子,似乎只剩下了陌弦的哭声。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过是未到伤心处罢了,况且,他还只是个心智未熟的孩子。
让他一夕长大的代价,太过沉重,人若是一辈子都能笑着下去该多好,长大,往往伴随着的,都是我们无法承受的残忍。
老天,往往是嫉妒那无忧的笑颜的,总是想方设法的破坏,遂,他夺取了浅言的性命,遂,他让陌弦生不如死,他们便再也无法肆意的欢笑了。
陌弦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关于浅言的记忆是那么那么的清晰,比任何人在他脑海里的记忆都要清晰。
他还清楚的记得,那日她上船前的情景,她挥拳头的样子,她怒视他的样子。
那日她穿的是一件青绿色的绘着拂柳图案的衣裙,他还记得,衣裙上挂了一个洞,她很是介意,他还嘲笑了她。
他还欠她一句,她穿着青色的衣衫,很好看的赞扬。
她不知道,那日,他偷偷的看了她许久,就好似预感到,会天人永隔一般,所以,他多看了她一眼又一眼。
可是,他还没有看够啊,他还想看她,看她一辈子那么久,他还有很多很多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想要对她说。
要是她还在,他一定不欺负她了,她欺负他,他也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他还备着送她一件新的衣裙呢,实则,衣裙已经买了,就在马背上的行囊里,她若是穿上,一定会笑的很好看,她的笑,从来就是最美的。
她怎么能就这么去了,她那么笨手笨脚的,他还要照顾她一辈子呢,她一个人走了,他照顾谁去……
为什么不等他,他还没告诉那个笨丫头,他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那种喜欢,要生儿育女的那种喜欢。
第四百二十二章 灭国()
第四百二十二章灭国
许久,才胡乱的抹着眼泪和鼻涕,抬头望向沐千寻,眼睛里布满了红红的血丝,哽咽着开口:
“那尸呢?她的尸呢,让我再看看她!”
“没有尸,没了……没了……”
沐千寻好不容易收住的泪水,在那一刻决堤,崩溃的放声大哭,失控到了极致。
没见过那日场景的人,就算是绘声绘色的讲解上无数遍,仍无法理解那种血腥的场面。
浅言的死状,是她想都不敢想,提及也无法提及的伤,陌弦的一句尸,真的是生生摧垮她了。
暗卫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陌弦,更是没见过这样的沐千寻,他们不能理解二人的悲痛,却也被深深的感染着。
沐千寻哭的不能自持,反身抓着鬼逸的衣衫,脑袋靠在他的肩上,作为她能抓住的,唯一的支撑。
泪水一直打湿了鬼逸的大半衣袖,才哭干了泪水似的,只是干抽噎,却再也滴不出一滴泪来。
鬼逸至始至终,都僵直着身躯,一动不敢动,任凭沐千寻弄脏弄皱他珍藏的衣衫。
他整洁的形象,似乎在遇见沐千寻自后,便毁于一旦了,收拾也收拾不起来,难得他还乐在其中。
先是慕宥宸身上的鲜血,后是刨坟弄得满身泥土,再然后,便是现下,鼻涕眼泪糊了满身,他竟也不忍心推开她。
他真的不抗拒她的依靠,这个在他生命里,莫名出现的,唯一能牵动他情绪的女子,他甚至为她的信任而庆幸。
虽说,她已为,虽说,他深知,他们很快便会毫无瓜葛了,但他还是宁愿这般执迷不悟,哪怕就让她依靠这一次。
仅存的,十余名暗卫,此时,皆是静默无声的注视着沐千寻,好奇她的失控。
他们好奇,原来沐千寻也会和平常女子一样,会无助,会因着身边之人的逝去而声泪俱下。
沐千寻在赶往呼延部落的那一路,展现出来的,比他们这些铁血铮铮的男儿,更加硬强。
陌弦比起这十几名暗卫来,更是深知,沐千寻不是这么轻易就会失控的人,他感觉的到,沐千寻此时跟他一样的伤心。
那日,在凌寻小筑中,沐千寻被轩辕浠的一番疯话激过之后,状态便一直不好,一路上,她强撑,她比任何人都要坚韧。
那样的沐千寻,让他心生敬意,今日这个脆弱的沐千寻,让他生出了一种复杂……
沐千寻身子软的由着血允与鬼逸,一左一右的搀扶着,恍恍惚惚的,都不知,这一路,她是如何走下来的。
在这么多人面前崩溃,毫无形象的大哭,若不是心中的防线崩碎的一塌糊涂,她又怎会,她向来不喜这般软弱的自己。
其实,她本就只是一个柔弱女子,和所有人都一样,所有的硬强,不过都是在死撑罢了。
陌弦一路上都在不停的落泪,此前,他都不记得有哭过,似乎,这一次的哭泣,是要将他之前缺失的眼泪,都一次补上。
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所以,想说的话,想做的事,定要趁早,不要等无法挽回之后,才知后悔,对此,陌弦深以为然。
木屋中,慕宥宸一觉醒来,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沐千寻和鬼逸竟双双失去了踪影。
又是在上一瞬听的凌乱的脚步声回荡在木屋外,满眼警惕,下一瞬,沐千寻却满脸泪痕的扑进了他怀里。
担忧,忐忑,迷茫,种种莫名的情绪,都在陌弦出现在他视线之中时,化为了坦然了,一切,都了然于心了。
沐千寻解释不出口的,慕宥宸解释给陌弦听,难得的耐心,一一向陌弦解释的清清楚楚。
这些时日,生的种种,陌弦都了解了个大概,暗卫的事,更是在他心上雪上加霜,让他耿耿于怀的,仍只有浅言的惨死。
激动的,失去理智的,红着眼,瞪着沐千寻的目光犹如困兽般凶狠,似乎随时都能扑上来,将她撕碎。
沐千寻垂,无声的接着他的谴责,是她没保护好浅言,陌弦就算跟她动手,她也是不该还手的。
她知晓,陌弦此定然杀了她的心都有了,心中闷闷的难受,只是方才的痛,此刻似乎已经麻木了。
“这下你满意了!要不是你执意要跟我们分开,要从那个破湖过去,浅言她会死吗!你说啊,她会死吗!”
陌弦冲着沐千寻大吼大叫,口水四溅,下巴不住的抖动,想想浅言死的那么惨,他就无法自控。
沐千寻只是将脑袋扎的更低了几分,紧咬着嘴唇,对陌弦的指控深以为然,是,都是她害了浅言。
“寻儿若是不抄近路,现下死的就是我了。”
慕宥宸瞥向陌弦的目光,淡淡的,语气平静柔和,不是指责,似乎只是单纯的陈述事实。
陌弦一下子愣了神,伸手拉扯着自己的头,无助的,泣不成声。
心中悲痛,却是连泄仇视的口,都被堵了起来,痛苦加倍,他做的一切,说的一切,不过是不愿接受事实罢了。
是啊,沐千寻再晚到一步,他此时听到的,就是慕宥宸的死讯了。
他无法看着慕宥宸死,就像是浅言会甘心去救沐千寻一般,他们都是一样的,就算是死,也要周全主子,这是他们的使命。
“不是王妃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保护好她,都是我的错。
我该跟着她的,我该把她留在我身边的,我该死,我真该死!”
陌弦不停的喃喃自语,佝偻着腰身,狼狈不堪,似乎一下子,一个孩子就苍老了。
一个巴掌接着一个巴掌的朝着自己的脸上招呼,响亮的声音不断的在屋中回荡,揪心不已。
不知疲惫的扇打,他有多用力,他们都感知的到,两边的面颊,几下子就变得红肿不堪。
紧接着,嘴角的鲜血也星星点点的溢出,与泪水交织在一起,透明的泪珠被鲜血染红,一滴滴落到地板上,出清脆的声音。
沐千寻用力的钳制住他的双手,任凭他力气再大,也死死的抓着不肯放手,压抑的暗哑的声音,一遍遍的重复:
“凌泽,你住手,你要打就打我,你打我好不好,你给我停下!打我!”
“够了,别闹了!”
慕宥宸无奈的望着眼前的闹剧,忍无可忍的暴喝,额上的青筋突突跳动。
陌弦如梦初醒的整个人松弛下来,颓废的跌落在地板上,呆呆的坐着,两眼无神。
接连几日,陌弦都不吃不喝也不睡,不说话,不理人,也没有再笑过,下巴泛青,整个人都消瘦了下来。
直到鬼逸逼着他喝水,在他水中放了,他才昏天黑地的,睡了一日两夜。
自此之后,陌弦似乎一下子就恢复了,吃喝自如,衣衫整洁,只是,时不时的愣。
后院中的木柴堆积如山,够一整年的了,那都是陌弦劈的。
也许只有劈木柴的时候,他才能不想念浅言,或者说,假装不想念。
所以他,每日从卯时就提着斧头离开,到戌时往回背木柴,亥时末歇息,日复一日,雷打不动。
后院堆积不下了,他就堆积到小院外,总之,他在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做。
慕宥宸的伤势,渐渐大好,已然能下床走路了,身上的伤口,已无大碍。
就连脸上的伤疤,也如他的愿,只剩淡淡的一抹,假以时日,必能消失。
鬼逸果然不是说说而已,他那难缠的旧疾,居然真的被治好了,慕宥宸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鬼逸囤积的吃食,在十几人的消磨之下,很快便吃光了,山林偏僻,离最近的小镇,来回也要一日的路程。
鬼逸带着两名暗卫,下山解决他们的温饱问题,可是这吃食背回来,他们怕是也用不着了。
这一日的时日,是他们最后安稳的时日了,风平浪静之下,掩盖的,是真正的风起云涌。
一下山,才知,他们躲在竹林中悠闲自在,外面的世界,却是早已天翻地覆了。
鬼逸带回的,不仅有吃食,还有几个天大的消息。
慕宥宸派了凌泽去寻找草儿,本以为远在边境,暂时是不会有草儿的消息了,哪知这消息竟这般轻易的落入了他们耳中。
草儿的消息可谓是在整个青葛部落都引起了轩然大波,他们想要不知道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