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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两年前的冬日,慕云帆一心与沐千寻周旋,南境战火纷飞,城破人亡,消息硬生生是堵在半道,寸步难行,才招致后来无法挽回的祸事。
“嗯,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
我想……去看看轻悠,父皇的身子……怕是撑不过多久了,无论如何,她都该去看看的。
慕以霖的事,虽与父皇有关,终究也是他自己利欲熏心,怪不得父皇,若要怪,也该怪到我们身上才是。
轻悠不该因此与父皇生了间隙,将来,怕是要后悔的,毕竟,父皇那么疼爱她,她是个好姑娘。”
提及慕轻悠,沐千寻总是莫名的惆怅,说不上为什么,觉着她错的离谱,却又不知她错在了哪儿。
错在爱错了人?错在痴心不悔?慕以霖是她的劫,她避不开,也不想避,旁人,劝不住,也不能劝……
慕宥宸手下动作一僵,久久未曾开口,眸子忽暗忽明,目光深邃的盯着床顶一角。
慕轻悠啊,那是他远赴他国,唯一放心不下的人了,在那段孤冷黑暗的记忆中,唯有这个妹妹,一如既往的带给他温暖。
他恨慕以霖入骨,亦唯拿他没有法子,若是可以,他定强行将慕以霖从她身边驱走!
“嗯,寻儿说去看她,那就去看她。”
声音沉沉闷闷的,有几分心不在焉的味道,一个失了宠爱的假公主,一个贬为庶人的残废皇子,他们的日子,怎生困苦,可想而知。
“可是……轻悠不愿见我们,也不知她居在何处。”
“叫凌泽跑一趟天涯楼不就好了,这皇城之事,还有哪一桩哪一件是天涯楼不知晓的吗?”
听着沐千寻忧愁的语气,慕宥宸淡淡一笑,心中烦闷,一瞬间烟消云散,唇角微斜,眼角带笑。
这俗话说得好,一孕傻三年,如今看来还真是不错,可是……不带脑子,可怎么上战场啊?
沐千寻抬眼,望着慕宥宸蹙眉,还乐呵呵傻笑的模样,心中略过一阵奇异,捏着慕宥宸的下巴,凶巴巴的质问:
“你笑什么?从实招来!”
“咳咳……那个,没……没想什么。”
下巴用力捏着几乎变形,声音亦是变幻了音调,瞧着慕宥宸这难得的窘态,心中憋笑。
“真的?”
“真的真的,寻儿你若是再不知进退的挑逗,可知是何下场?”
在他面前,沐千寻一概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性子,他深知,他愈是放纵,这丫头就愈是得寸进尺,还是恐吓一番来的有效。
邪邪一笑,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果然,沐千寻乖乖的撒了手,退避三舍。
“夫君说什么就是什么,妾身自然是不敢怀疑的。
不过……夫君是不是忘了些什么了,譬如……火炉中该添些炭火了呢,不然妾身就冻死了,妾身还怀着夫君的孩子呢,夫君怎么忍心呢!”
柳眉轻蹙,眼眸灵动,嘴角下瞥,迫于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慕宥宸按着眉心,大笑:
“好好好,最毒妇人心呐,你个小妖精就是想冻死为夫。”
屋中的温度一点点回转,洗漱整齐,凌泽已经冒雪奔了一趟天涯楼,带回了消息。
幽雨阁的小院中,推开门,冷冽的寒风,席卷而来,脚下铺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寒风卷着大雪,到处肆虐。
慕宥宸一身暗灰衣衫,揽着沐千寻的肩膀,瞧着这恶劣的天气,一脸平静。
沐千寻俏生生的立在慕宥宸身侧,娇小可人,身着厚厚的毛绒披风,长长的尾摆拖至雪面。
雪白雪白的颜色,与这漫天的白雪,相衬的极好,披风上绘着一枝妖冶的红梅,缠缠绕绕,婀娜多姿。
如雪的肌肤透着几分粉嫩,红润的唇瓣微微上扬,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美的浑然天成。
纤纤的玉手缩在暖手捂中,任凭慕宥宸搀扶着她前行,雪天路滑,她身子又笨重,慕宥宸是生怕她摔上一跤,那可就酿下大祸了。
虽说现下胎气稳健,早已甩开了那危险的三月之期,也马虎不得。
这孩子来之不易,可不能再无意间有个什么闪失了,这万里迢迢的,可寻不来一个怪神医,更寻不来一个鬼逸了。
茫茫雪天,摆摊的小贩冻得瑟缩,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他们仍要为了生计受冻。
走在安静的街市上,顺着斑驳的脚印,便可瞧见一双养眼的背影。
皇城是整个夏国最为繁荣之地,一个宅子挨着一个宅子,一条街道挨着一条街道,严严实实,满满当当,弯弯绕绕的。
慕轻悠所居之地,离沐府甚远,本不必如此费力,直接叫了马车,他们自是受不着累,挨不着冻,沐千寻却是执意不肯。
一来,好不容易回一趟皇城,她想好好的看看它,居了这么久的城,她却是从未仔细感受过它的气息。
二来,在不知慕轻悠境遇如何之前,她不想以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鸾架车马,前呼后拥。
不显眼的街市,拥拥挤挤的,坐落着一间不显眼的胭脂铺子,沐千寻推门进去,店中一片暖意。
摆放胭脂的桌柜后,站着一名妙龄女子,垂首在勾画着账册,听见脚步声,未曾抬头,下意识的招呼着:
“客官要些什么,胭脂水粉,还是珠钗步摇?”
久久未有人回声儿,慕轻悠一阵纳闷儿,这雪天光顾小店的人本就少,又不答声儿,莫不是碰上了什么怪人?
缓缓的停笔,抬头,一下子愣怔在原地,嘴唇蠕动了半天,终是开了口,声音干涩拘谨:
“皇兄,皇嫂,你们怎么来了?”
面上的笑意有几分勉强,对此二人,她客套不来,未向旁人那般思虑着该不该行礼,还是一概的称呼。
他们回城一事,她早有耳闻,毕竟,整座城池,都成天议论纷纷的,想不知,都难。
战事停歇那次,她刻意躲着,他们也未惊扰,她曾在人堆儿里瞥见过他们一眼,后来也只是匆忙逃窜。
她不知,他们该如何再见,那便不如不见,她以为,此次与上次无异,他们还是会静悄悄的回来,再静悄悄的离开。
终其一生,他们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可,他们还是来了,毫无防备的出现在她面前。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从前她最亲近的皇兄,最贴心的皇嫂,如今,面对面,竟会无话可说。
轻悠本就瘦弱,比沐千寻还要娇小上几分,如今更是显得单薄,那张稚嫩的面孔,添了几分成熟。
眼眸弯弯,睫毛长长,只是不复当年的灵动可人,那个转眼即笑的丫头,如今的笑意,却是那么扎眼。
沐千寻不由得心酸,她本可以一辈子不知晓自己的身世,做那个无忧无虑,刁蛮任性的小公主的。
她本可以找一个达官显贵,或是书香世家嫁了的,相夫教子,儿女成群,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度过一生,无论如何,也不该受如今这份苦楚。
“我们来看看你,你……还好吗?”
一句话,便哽住了喉,拉着慕轻悠的手,在屋中的软塌上坐了下来,一肚子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嗯,轻悠很好,皇嫂都有宝宝了,轻悠还以为……”
与沐千寻坐在一起,慕轻悠显得局促不安,整个人紧绷着,瞧着都难受。
沐千寻淡然一笑,她自是明白慕轻悠欲言又止的话语是何意,当初她无法有孕一事传的满城风雨,如今觉着惊奇,也是自然。
只是,慕轻悠无法有孕却是早已成了定数,莫不说她的病没得治,就是她的病有得治,慕以霖那双残腿,也是无力回天。
屋外大雪依旧,屋内静默一片,沐千寻早有预料,现下也仍有几分难过,这个丫头,不该对她如此疏远的。
她能做到心静如水,慕宥宸的脾性却是抑制不住,一把按在慕轻悠的肩头,声音静静的,冷冷的,带着几分薄怒:
“轻悠,你是非得为了一个男人,不认我们吗?
当年之事,是他咎由自取,你扪心自问,可是怪皇兄?若是怪!皇兄将这双腿赔给他可好!”
慕轻悠身子微微一颤,咬着下唇,拼命的摇头,眸中含着泪,咽不下,落不得。
“轻悠从未怪过皇兄皇嫂,轻悠只是……只是没脸见你们。
轻悠知道,以霖他做了太多错事,可是,可是轻悠离不开他,轻悠不想,你们之间再起什么冲突。”
垂首,泪水直直的往下淌,沾染在睫毛上,晶莹晶莹的晃眼。
“傻丫头,就为了这个,你就要跟我们撇清关系了?
你可知那日你带着他离开之后,我们有多担心你,你就这么一声不吭的一个人躲起来了,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你让我们心里可怎么过意的去啊!”
第四百五十一章 风生水起()
第四百五十一章风生水起
拥着她纤弱的肩膀,轻轻的让她靠在自己肩头,抬起玉指一下下的抚着她的发丝,语气柔和。
深幽的眸,尽是疼惜,疼惜她的执着,疼惜她的蜕变,亦是佩服她的勇气,纵使是错了,也不愿回头,背离所有,也要坚持着心中坚持的勇气。
现在,他们之间的心结,算是解开了吗,这样抱着她,她心中会好受一些吗。
鼻息浓浓,慕宥宸背转身,拉过一把木椅,坐下,沉默不语,赌气似的模样。
屋中的摆设廉价老旧,大抵都是收拾的旧物件儿,却是被慕轻悠打理的一尘不染,颇有几分独特的味道。
温温的空气中,荡漾着一股浓郁的胭脂水粉的香味,桃花,茉莉花,玫瑰、栀子……交织在一起,别有一番风味。
珠钗镯子的色泽差了几分,做工不够精巧,质地不够纯粹,清一色的劣品。
小店地势偏僻,大抵也不会有达官显贵光顾,附近都是些个穷苦百姓,这些物件儿,便是奔着这些百姓去的。
目光在小店中辗转一圈,沐千寻幽幽一叹,居在此处,生意定然不会热闹,估摸着,也仅仅够维持生计。
慕轻悠敞开心扉跟沐千寻絮叨,絮叨他们离开皇城的这两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轻描淡写的,透着心酸,脑袋枕在沐千寻肩头,安稳踏实,睫毛忽闪忽闪的,抑制着情绪。
她说,慕以霖残废之后,性情变的愈发狂躁,不喜任何人的靠近,驱赶她,打骂她,不吃不喝,她却是从未想过离开他半步。
无法赞同他的所作所为,未曾怜悯过他的暴虐行为,她却是设身处地的为他想过,唯有她知晓他内心的无助不堪。
争权夺利,步步为营,他对那个位置的渴望,近乎疯狂,就算曾从死亡的边缘游走过一遭,他也仍不死心。
一夕之间,与大位无缘,又残了双腿,想要自力更生都难,他向来便是自私的,那般境遇,又怎会为她考虑。
不加收敛,心中有多少怒火,他就尽数朝着她发泄,幸好,她愿意生死不弃,她是真的爱了,丢不开了……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颓废、暴戾,终究会随着时间散去,她的任劳任怨,她的不离不弃,他也总会看到。
毕竟,他还是爱着她的,只是,没有爱那个位置那么爱罢了,只是,他从不认为会失去她罢了。
无心折磨自己,自然也无心折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