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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翁转眼想了想,坐至她身旁低声地说著。
「我想,有件事我该告诉你。」既然她身子好些了,那么那件一直搁在他这儿的事,也刻让她决定要不要去解决了。
「什么事?」
他更是压低了音量,「自你成亲后,令堂常托人来此打听你的消息,但碍於你在安胎,所以这事我一直没对你说。」
「我娘?」挂在君楠面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了泰半。
「嗯,昨儿个她还亲自来这一趟呢。」除了她怀有身孕这事没说外,他大抵上都说了。
「我娘她……」自成亲后就没再返家的君楠,经他一提,也不禁想起那个打小就把她捧在手心上宠的娘亲。
东翁搔搔发,「她看来挺想你的,也想见见你,更想知道你婚后的日子过得好不好。」
低首看著自己的肚子,再想想那个应该是瞒著她爹跑来这打听她消息的娘亲,愈想就愈觉得自己不孝的君楠,也觉得一直不回府禀报双亲成亲这事,并不是个办法,还是种让双亲挂记在心的不孝举止。
「这事你同姓余的说了吗?」
「没有,因这是你的家事,而不是他的。」他一点都不反对替她牵线,「你想见你娘吗?若要的话,我可派人安排。」
「我想亲自回家一趟。」与其在外头偷偷见面,像是见不得人似的,还不如她就正大光明的回家,也顺道去看看那个至今可能因她成亲这事,还在倔著死硬脾气的老爹。
「那样不妥吧?」她的双亲,为了气她和余美人,气到就连他们成亲都可不到场主婚,她若一个人回去,万一出了什么事……
「无论如何,我早晚都得面对他们。」她决定快刀斩乱麻,就由她先回家报告,「东翁,你帮我挡著那个姓余的,我去去就回。」
「不让余将军知情成吗?」万一余美人跑来同他要人怎么办?
她摇首反对,「我可不想让他死在我家。」若是余美人出现在她家的地盘上,可以想见,她那脾气远比她还暴躁的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想想也觉得让余美人深入虎穴似乎是太危险了点,东翁在颔首同意之余,一手招来鞑靼,吩咐了几句,在鞑靼快步走出栈外后,他从后头找来件斗篷交给她,这才轻扶她起身。
「这样吧,我派鞑靼驾车送你去,这样你就可快去快回。」她要是回来晚了,那个姓余的肯定又会到处去寻妻。
「那就谢了。」她匆匆谢过,在鞑靼将马车驾至客栈门口时,冒著外头的大雪赶紧上车。
送走君楠后,东翁一手撑在柜台上,开始思索要是余美人不老实地待在本馆里办公,突然跑出来找妻子的话,他可能会有什么下场。
「……我不会被打死吧?」啧,好人果然不能当。
乘著马车绕过半座被大雪覆盖的吞月城,在快抵城门之时,鞑靼在君楠的示意下,将马车停在家门外远处,并要他在车上等著。
方从温暖的马车出来,一脚踩进软绵绵的雪地里,一阵冷意随即袭上令她抖了抖,她抬首望著远处的自家家门,不知怎地,方才她在同东翁说话时的那些勇气,在她一步一步地踱向家门时,也开始一点一点地流失。
通报府里的下人进府后,被迎进大厅里的君楠,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紧张地张首环看著四下,就怕先出来的不是那个疼爱她的娘亲,而是那个从头到尾都反对她嫁给余美人的老爹。
「君楠!」收到婢女的通报,急忙自里头赶至大厅的乐夫人,一见到许久不见的爱女,眼眶便开始泛红。
「娘……」她才想迎上去,同样也收到消息的乐老将军乐云天,已一手推开乐夫人冲至她的面前,劈头就朝她大喝。
「你还有脸回来?」
「爹,我来是因我想告诉——」她深吸了口气,一手抚著腹部,方想好好同他说上话,但觉得她丢人脸面的乐云天,却已朝她高高扬起一拳。
没想到自己会挨打的君楠,只是站在原地,紧闭著双眼两手抱著腹部,未料她等了半天,那只对准了她的拳头迟迟没落在她的身上,相反的,在她前头反而还传来了一声闷哼。
一具熟悉的身影,在她张开眼时,已笔直地站在她的面前,同时替她挨下那一拳。
「你……」出手的乐云天,愣愣地看著一路从外头冲进里边,二话不说就先用脸颊替君楠挡下一拳的余美人。
「岳父,您要打,就打我吧。」嘴角流出些许血丝的余美人,一手将君楠护至身后,再弯著腰,低首朝这脾气简直跟他爹如出一辙的丈人继续讨打。
「谁是你岳父!」乐云天不屑地再将响雷轰在余美人的头顶上。
「爹……」站在后头的君楠忙想出来替余美人说上几句,可他却一把将她推回身后。
「谁许你这小子来这的?」
余美人站自她身边,「我是来找我妻子的。」看样子,那一举似乎对他的丈人来说是打够了,那么接下来,就轮到他办正事了。
「什么你的妻子?我可从没承认你们成过亲!」事前没徵得他们双方家长的同意不说,还去请来了什么圣旨赐婚,这事他老早就想找这小子算帐了。
「我知道。」早就料到她家老爹会说些什么的余美人,恭恭谨谨地应著。
「滚出去!」
「老爷……」看不过眼的乐夫人忙拉著他的衣袖。
「你甭替他们说话!」他用力哼口气,不管是谁的面子都不买。
「岳父大人,君楠已怀有身孕。」余美人两手扶著君楠让她站在身旁,刻意挑在这当头,以清楚的音量告知那个还在气头上的丈人。
当下厅里的另外两人,随即将四颗眼珠子死死地定在君楠藏在斗篷下的肚子上。
他再向他们颔首致意,「待孩子出世,日后,我再带著君楠和您的孙儿一道来这向您俩请安。」
内心颇受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击到的乐云天,怔愣了好一会后,没好气地拂袖而去。
「岳母大人,天寒,我这就先带君楠回去,若您不嫌弃,有空还请您多过来与君楠聚聚。」打发了一个,余美人再改用温情攻势来面对那个泪眼汪汪的乐夫人。
「嗯……」强忍著泪水的乐夫人,不住地朝他点头,然后赶紧拿出绣帕拭脸。
不知自己是怎么被余美人给带出家门的君楠,在出了家门后,慢了一步才回过神,她不忍地看著他颊上替她挨的那记拳印,直想著方才他在里头说了些什么。
她汲著泪问:「东翁叫你来的?」
余美人先拍掉落在她头顶上的雪花,边说边替她罩上斗篷遮雪。
「这回他没主动出卖你,是我扬言要打死他,他才告诉我你跑这来了。」要不是他临时起意想出来看看她却找不到人,再十万火急策马狂奔来此,不然她就被打定了。
「疼不疼?」君楠抬起一手轻抚著他的脸颊,再以指擦去他嘴角的血丝。
他皱皱眉,「你爹手劲还满重的。」不愧也同是干将军的,揍起人来力道就是不一样。
「为什么你要来?」他明知他要是踏上她家的地盘会有什么下场,干啥还那么傻的跑来讨打?
「挨他一拳,总比打在你身上好。」敢打她?那个还不肯认他的岳父是想吓死他吗。
愈听他多说一句就愈觉内疚的君楠,不争气的泪水终於落下,他看了,只是叹息地拭去她的泪,再捧起她的脸庞在她的唇瓣印下一吻。
「你……不怪我又私自乱跑?」
「丑女婿总要见岳父母的。」他拭净她所有的泪水,再搓搓她的面颊好让它看起来红润些,「拐跑了他们的掌上明珠,早晚我也是得来这挨上一拳。」一拳换一记香吻,划算。
听了他的话,君楠不语地低下头。
「你怎了?」
「我也去你家替你挨一拳!」她抬起头重重地说著,决定在这方面还给他一个公平。
他叹息连天地把她按回怀里,「你希望我再代你吃我爹一记老拳吗?我会消受不起的。」他可不想一日之内连连被揍两次,而且都不能还手。
「可是……」
「我都已挨你打几个月了,不过才这一拳,没事没事。」他搂著不肯动的她,「走吧,鞑靼还在车上等著,我得赶在你患上风寒又要多花一百两之前带你回家。」
在余美人一到场,替他把马绑在马车后,就一直站在马车旁探向远处动静的鞑靼,在他搂著君楠回到马车旁时,讷然地抬起一手指著他。
「余将军,你的脸……」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
「这个?」余美人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疼的面颊,「有只蚊子停在我脸上,所以就有人好心替我打蚊子。」
鞑靼愕然地瞪大眼,「有必要这么使劲吗?」上头有个明显的拳印哪。
「因那只蚊子不但挺大的,且还身怀六甲。」余美人在把君楠送上车,并抱好她坐后,再一本正经地说著。
坐在他腿上的君楠听了,忍不住笑出声,并扬手轻捶他一记。
蚊子,身怀六甲?
坐在前头驾著马车的鞑靼,无论再怎么想,横竖也想不通,而坐在后头的那对夫妻,似乎,也没人打算向他解释。
第六章
大雪降了数日有余,仍是不肯止歇,因严冬已至,使得近日来有间客栈的生意清闲了不少,而回栈避冬的房客也多了些。
因大雪日而没法出门做生意的封浩,瞪著客栈外头因雪深而不能行车的卧龙街好半天,最终不得不放弃出门的念头,顶著天际不断飘落的雪花,缓缓再踱回本馆内。
就在他才走进馆内的巷中时,不意瞧见雪地里一堆方踩过没多久的脚印,一路由本馆蔓延至六巷里。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按著脚印一路定至六巷底的天字三号房,才转过巷角来到门口处时,就见东翁、鞑靼还有丹心,这三人全都不务正业缩躲在三号房大门的两边,个个的眼睛全往里头直瞧。
「你们在瞧什么?」也好奇凑到东翁身旁的他,才出声一问,马上就有三个人不约而同将指放在唇上,示意他这个最晚报到的小声点。
「嘘……」
该不会是那对冤家又闹家变了吧?
也好奇在门边采出头的封浩,在茫茫降下的雪势中,努力眯著眼,放眼看去,置了三四个火盆的凉亭里,君楠坐在亭中赏雪,而余美人则趴在她的身上,以耳贴紧她的肚子听著里头的动静。
「听见什么了吗?」他都听了快半个时辰了,究竟有完没完呀?也不想想他有多重。
「没有。」很想听听肚里的孩子跟他打声招呼的余美人,不死心地侧过首,换了另一只耳再听。
「可蔺言同我说,这时应当听得到了。」是她记错了吗?
「孩子可能还在睡。」他边说边调整了一下姿势,「我再听一下。」
低首看著余美人一头浓密且有光泽的黑发,君楠心不在焉地抚著他的发,开始在心里想著,将来若是生了个女儿,或许女儿也会有著一头美人似的黑发……嗯,这事绝不能告诉余美人,万一他知道她希望未来的女儿像他一样有头美人发,或是张美人脸的话,最是痛恨美人这二字的他,肯定会不顾情面宰了她。
「有了,我听见了!」听了半晌,终於听见些许动静的他,忽然大叫。
「听到什么?」不只是她,门外的那四人也都紧张地屏住了气息。
余美人抬首看向她,「你肚饿的叫声。」她最近饿得还真快。
「去……」守在门外的众人,在大失所望之余,集体不屑地瞪他们一眼,并在耐不住大雪后一哄而散。
「他们近来老是三不五时就跑来偷看。」君楠回首瞧了瞧远处的大门,对於那些过於关心他们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