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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有两个选择,一种讲究直白美,跟陆一说清楚,我们两情相悦,双双脱单变成狗,双宿双飞在枝头,二是讲究含蓄美,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黑灯瞎火就把小手拉上。”李非珉傻乐,“咱们选哪种美呢?”
奥利奥“恩里”地哼哼两身。
李非珉一动不动:“你差不多行了,从哥身上滚下去,压胸口了!”
奥利奥站起来,从李非珉的肚子往下踩,一爪按在李非珉不可言说之处,跳下床跑了。
李非珉捂着裆,蜷缩在床上,傻笑了一会。喜悦与冲动占据了他的大脑,他还来不及细想太多,不多久,困倦粘住他的眼皮,他爬到被子里,睡了个回笼觉。
比起李非珉的没心没肺,陆一显然思虑更为深沉。他曾经以为他与李非珉就像一个孩子看着只供试玩的精美玩具,再怎么想要,再怎么合拍,都没有用,因为标签上写着“仅供展示,不予出售”。但现在机会来了,他不是在单相思,李非珉在向自己靠近,无论李非珉的“喜欢”程度有多深,总之是喜欢。是喜欢就足够了。
陆一把今晚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反反复复地读帧,不想错误解读任何一秒的情节。“李非珉说喜欢自己是哪种喜欢?总不至于是哥们儿之间的喜欢,没有哥们儿会这么肉麻,不不不,李狗这个人一直又骚又肉麻。”陆一忽然不确定了,“但前后语境连起来分明是那个意思啊,他不可能理解为我是表达友情。”
陆一的语文阅读理解水平奇差无比,曾经在“你是如何理解结尾处作者最终放弃带走老人的草鞋并说‘草鞋,扎根在那片土地,谁都带不走’的?”这样的问题下深为困扰,不知道这个“如何理解”是在问what的问题还是问how的问题。
这个梗一度在班上广为流传,陆一对自己的语文水平有着十分清醒的认识,思及此,更害怕对今晚的对话误解。
他在床上辗转难眠,爬起来开了个文档,开始思考每一种可能性自己的对策,并画了个树枝图。
一。李狗记得
1。 李狗理解为是“哥们儿”的喜欢,才回答我说喜欢我——对策:以不变应万变
2。 李狗确实明白那是表白,并且回应了我的表达——对策:随机应变,他想在一起就在一起,他不敢就再等着。
二。李狗不记得——对策:打死他
画了个粗框架之后,陆一继续增增补补,几乎把所有可能的情况都想了一遍,这才安下心来重新回到床上。无论明天李狗给予什么样的反应,他都有充分的信心,迎来可能的男朋友或者化解无形的尴尬。
陆一千算万算,没算到另一种情况——元旦那天他并没有能和李非珉见面,甚至没来得及联系。天还没亮,他就被陆俊喊起来。
“爷爷住院了,咱们得赶紧回去。”
陆一睡意懵懂地穿衣服,问:“这么急?”
“半夜中风,情况不太妙。”陆俊一脸愁容,“你姑姑刚刚打来电话说最好回去一趟。”
陆一并不是个无知的小孩,几乎立刻明白“最好回去”的潜台词,不敢给低气压的陆俊添麻烦,麻溜地洗漱,揣着手机就走了。
陆俊老家在邻省某县的山村里,家里兄弟姐妹共五个,陆俊排行老三,是最成器的。当初陆一爷爷家里穷,没法支持几个孩子都读书,便让在读初中的陆俊辍学打工,把钱省给小儿子。陆俊不愿意牺牲自己给弟弟们的人生铺路,于是白天上课,下午回来干农活,晚上再跑到村办公室的公厕附近读书——那时候电灯在小山村里并未普及,只有公厕那常年有盏白炽灯,他一双眼睛就是那时候看坏掉的。
陆俊比起弟弟们的确争气许多,犟了几次不愿辍学,打也不行,劝也不行,宁可捡废纸卖钱攒学杂费,也不肯退学跟着去沿海打工,最后他爸只能妥协。
“你也就三伢子靠得住,是读书人的命。”当初有算命的跟他家里如是说。
陆俊搁现在来说,就是标准的凤凰男。他的父辈们至今守在一亩三分地上劳作,几个兄弟姐妹也没有能走出小县城,都是体力劳动者。他一向觉得自己当初坚持读书是人生改变的重要转折点,所以少时一直认为阻止自己上学的父亲是偏心眼,如今年入不惑,渐渐放下心里的疙瘩,这些年也常常接济着亲戚们,但难免对于执着于让所有孩子受到平均教育的父亲多有不满,觉得老头目光短浅。他平时工作确实繁忙,自己的儿子都尚有关心不到的时候,遑论在老家的老父亲。好在他跟几个兄弟姐妹早就说好,他出钱,其他人出力,也不算不孝。
小山村与阳城之间尚未开通高铁,回去得先坐大巴,再倒小巴,坐到山半腰的公路站台。老爷子这辈子的亲朋好友都在小山村里,不肯搬出这交通十分不便的地方。于是前年陆俊给了他大哥一大笔钱,让修条路直通到自己老家门口,回家的路才顺畅了许多。
今日消息通知地急,陆俊驾着车直奔高速。
陆一坐到车上才发现自己没带手机充电器,手机电量勉强负隅顽抗。
“爷爷没事吧?”陆一看着窗外雾蒙蒙,天还没亮,问道。
“不知道。你大姑说情况不好说。”想到陆一也不常回老家,陆俊嘱咐道,“今天看见爷爷要主动问好知道吗?”
陆一心想,爷爷已经八十多岁了,这个年纪中风,真的是凶多吉少,乖乖点头。
李非珉没想到自己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常云拉着脸教训道:“你居然敢喝酒?胆肥了啊?”
“大家都在喝,我就喝了一点点。”李非珉搓着脸说,“真的只有一点点。”
“陆一就没喝。”常云瞪他一眼,“能不能向人家学习?”
听到陆一的名字,李非珉就忍不住有点春情荡漾,飞快地吃晚饭,装模作样地回房间学习,立刻掏出手机给陆一发微信。
陆俊在几个兄弟姐妹中居然是最显年轻的一个。陆一的小叔因为风吹雨淋看着比陆俊大好几岁。陆俊到了县医院便去到医生那了解情况,当机立断联系人转院。
“爸也这把年纪了,八十五,折腾不起了。”姑姑说,“我看还是留在这保守治疗。”
“八十五也得治,能治还不治,那是不孝。”陆俊听见大姐想阻拦,冷笑道,“这县城医院哪有专家,转到市里的大医院才有脑血管方面的专家。”
“孝顺当然是要孝顺的。”小叔常年鼻炎,鼻子里永远嗡嗡的,“但也要考虑老人家是不是受罪。花一大笔钱还活受罪,又没有效果,怎么办?”
“医药费我包。”陆俊抽口烟,“我刚刚跟医生聊过,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既然这样总要试试的。”
听说陆俊要包医药费,另外几家脸色缓和了不少,对于要把老头送到市里去也没什么异议了。
陆一站在一群大人中间,在气氛缓和之后终于迎来了客套话。只是他并不在这里长大,听不懂这里的土话,只能茫然的跟着点头,僵硬地接受并不熟悉的亲戚拉着他的手称赞。
陆俊的手机电量严重不足,偏偏在医院,没有人带着充电器,唯一一个带着的还是安卓的数据线。他才按下通讯录,手机就黑屏关机了。
“陆一,你存了干妈电话吗?”陆俊问,“我打给她问点事。”
陆一的干妈朱青青在阳城市医院里工作,跟他妈是老同学。陆一点头把手机解锁递过去。
“你出去买个充电器,或者买个充电宝。手机没电怎么能行。”陆俊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票子,打发陆一出去了。他在电话里问脑血管方面在阳城有没有靠谱的医院,又问了些转院事宜,深感有人脉在医院里是多重要,与陆一干妈客套了一个来回,承诺了请客吃饭,这才挂掉电话。正要锁屏,误碰到陆一手机上的微信。
狗踩的:六一,新年快乐!你今天在家吗?
陆俊一向很尊重陆一的隐私,当即准备退出。然而在退出的瞬间,又一条微信发过来。
狗踩的:昨天的事我记得。So…嗯,你怎么想?你想…谈恋爱吗?
陆俊的手停顿住了。
狗踩的: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吧,我吧,喜欢你。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既然说出来了,那肯定不能当没发生过是吧。所以吧,既然你也说喜欢我,是吧,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试试?
狗踩的:你在吗?'卖萌'
陆俊鬼使神差点进狗踩的朋友圈,粗看一眼几乎立刻能断定这是个男孩子,脑子里轰的一声炸过。他颤抖着手翻阅狗踩的发过的内容,看到一张两个男生的合照,除了陆一,另一个应该是狗踩的本人。配的文字是:绝代双骄(六一是我心目中的娇花)。那男生的眉目他依稀还有印象,是曾经送陆一去医院的李非珉。
陆俊把李非珉发来的微信全部删除,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面色铁青地把手机放到口袋。
第32章
陆俊有句座右铭,叫做谋定而后动。
在无意间看到重磅炸弹似的信息之后,他没有声张,也没有质问陆一,而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暗暗思忖对策。
陆一的爷爷夜里有大姑看护,陆俊便带着陆一回到老宅想将就着睡一晚。
院子里的鸡见到生人慌慌张张,老山羊把头探出羊圈,饿得直叫唤。家养的动物太多,陆一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就有点受不了那个气味。
陆俊把西装外套脱了,弄了点草料和饲料去喂羊。陆一没见过他爸做这种事,有点新奇地打量。如果没有下午的插曲,陆俊必然要借着机会教育陆一忆苦思甜,而此刻他却没心思忆往昔,心事重重地收拾床铺。
陆一以为陆俊在忧心爷爷的病情,宽慰道:“爸,别担心了,不是说要带到阳城治吗?爷爷会康复的。”
陆俊心想,让我头大的可不是你爷爷的病情,而是你,好好一个孩子,怎么走上这样的弯路?但他很是沉得住气,用土灶烧了两壶热水,倒着给陆一洗了脚,到底没戳穿。
陆一在家盖惯了羽绒被,今天盖着实打实棉花弹的大棉被,觉得有千斤重,还不保暖,抬个脚,冷气全钻进了被窝。他专心致志地用体温去暖被子,拿着手机,一会戳进微信,一会退出。但一条多余的微信都没有。今天就要过去了,李非珉并没有联系他。陆一闷闷不乐地想,这个王八蛋果然忘了,回头一定要去掐死他。
陆俊把房门锁上,钻到陆一床上——爷俩今天得将就着住。他刚想躺下,想到儿子已经这样大,两大老爷们儿睡一头总觉得怪,便转个身,睡到了陆一脚那头。
“快点睡吧,明天还有正事。”陆俊在黑暗中说。
陆一“哦”了一声,默默放下了手机。
“最近跟你妈联系了吗?”
“昨天联系了。”
“你妈之前让你寒假去她那玩,你想去吗?”
“你不是不乐意我去吗?”
“你想去就去,我什么时候不乐意了。”
陆一心想,上次与苏洁吃饭不欢而散,在桌上吹鼻子瞪眼的难道不是您?
陆俊翻个身说:“你小表姐要结婚了。今天她未婚夫也来医院了,你看见了吗?”
“嗯。”
“爸爸是很开明的,十七八岁正是最好的年纪,遇到喜欢的女孩,享受初恋的懵懂纯洁,都是很好的人生体验。只要你不影响学习,不耽误正事,我和你妈都支持你谈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