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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车厅坐满了人,礼霄靠在董灿灿座位的扶手上,声音不高:“你想回去吗?”
董灿灿不解礼霄的意思,礼霄耐心解释:“回学校。”
董灿灿表情愣愣的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眨巴了两下眼睛:“我不是跟着你出来了么。”
董灿灿声音有些小,带着对礼霄的不懂,礼霄没办法说他现在后悔了,回丰阳明明只需要自己一个人,自己却把毫不相干的董灿灿带上了,完全是下意识反应,当时根本没有多想。
上了火车两人的位置恰好在一排,对面坐着一个抱小孩的妇女,小孩大概三四岁,会说话走路了,此刻在他妈妈怀里闭眼睡着。
“阿姨你家宝宝多大?”
董灿灿坐着无聊,主动和对面的妇女搭话,妇女看起来也很好相处,回董灿灿:“三岁半了。”
“他长得好可爱噢。”
董灿灿发自内心地说,小男孩脸肉嘟嘟的,眼睫毛和眉毛天生地又黑又密,长得可爱又灵气。
妇女腼腆地笑了,董灿灿交际花似的和妇女畅聊起来,礼霄坐在边上闭目养神,听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你们放学了吗?”
妇女了解到董灿灿和礼霄还是高中生,便问道,董灿灿愣了下:“没有,我们只是有事要回家。”
“他是你哥哥?”
妇女问,董灿灿点点头,他抓住礼霄的手腕,礼霄睁开眼看他,他脸上带着调笑:“对,哥哥。”
妇女中途一站下去了,董灿灿开始不停地喊礼霄哥哥,他觉得这样喊刺激又甜蜜,更让他有个名正言顺的机会朝礼霄撒娇。
“哥哥,哥哥你理理弟弟嘛。”
礼霄靠在座位上不说话,董灿灿整个人快扑在他身上,像软体动物一样黏着礼霄,礼霄反手握住董灿灿的手抓紧,力气有点大,握得董灿灿手有点疼。
“弟弟手疼。”
董灿灿哼唧了一声,礼霄非但没有松手握得更用力了,他几乎要叫出声,脸疼得皱了起来,礼霄侧头看他,眼底带着微微的笑意:“还闹吗?”
董灿灿噘嘴,低低说了声没意思。
到了丰阳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董灿灿在车上已经睡着了,礼霄转过头看他,董灿灿抬着头张着嘴,睡觉的姿势十分滑稽,礼霄坐过去了一点,伸手将董灿灿的头轻轻按在肩膀上,他觉得董灿灿身上有股味道,带着点奶,有些暖意。
等火车停下时,礼霄侧过去亲了下董灿灿的脸颊,董灿灿哼了一声:“不想起床呜呜。”
他呜呜了没两声睁开眼,发现自己在火车里,花了好几秒让记忆回笼,整个人愣得像个小傻子,礼霄在边上没说话等着他醒透,董灿灿转过身看了眼礼霄,突然整个人软下来趴在礼霄身上,声音堵在嗓子里道:“到了…”
“嗯,下车吧。”
董灿灿刚睡醒整个人从心灵到身体都有些软绵绵的,礼霄主动牵着他的手带他下车,一下去董灿灿被站外的凉风一吹立刻醒透的,动作十分快得贴紧礼霄,嘟哝着:“好冷哦。”
两人出了站之后便踏上了熟悉的土地,这时候礼霄的手机在口袋里振动,掏出来看了之后发现是宋陶打开了,他接起电话:
“哥你带着灿灿逃课了吗?班主任知道了!”
宋陶的声音很着急,礼霄嗯了一声没说别的。
“他要给妈妈打电话我帮你拦下来了,但是灿灿他们班是普通部,他们班主任说必须通知家长怎么办?”
礼霄顿了两三秒,他看向边上一脸乖巧等着自己的董灿灿,董灿灿和他对视,朝他笑了下。
“我知道了,他明晚之前会回学校。”
挂了和宋陶的电话之后礼霄看了眼盯着不远处小吃摊的董灿灿,拽了下人,董灿灿回过头咽了咽口水,问他:“怎么了?”
礼霄朝董灿灿摇头:“没事,饿了?”
董灿灿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也还好,礼霄你回丰阳到底做什么呀?”
礼霄看着董灿灿没说话,顿了顿他开口,神情比刚刚深沉了许多,问:“你要跟我去吗?”
董灿灿什么都不知道,但他跟定了礼霄,礼霄去哪儿他都跟着。董灿灿手里拿着礼霄给买的水塔糕坐上了出租车,跟着礼霄一起出发前往舞厅。
礼霄一直在当看守的舞厅虽然不十分高级,但总是门庭若市的,而此刻刚刚入夜,舞厅门口玫红色的荧光灯管只亮了两三只,已经读不出灯光拼凑成的字,门口的车也是零零碎碎的,看起来里面没什么人的样子。
董灿灿咬了一口水塔糕,有些愣地含糊着问:“这是怎么了?”
礼霄脸色黯淡,他带着董灿灿走进去,本该热闹非凡的大堂舞池杳无人烟,只有一两个服务生在打扫卫生,服务生穿的都是自己的衣服,不再是统一的服装。
他们都认识礼霄,只不过好久不见了,大家跟他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便继续低头工作。
“这里是要关门了吗?”
董灿灿环顾四周,一些装置已经被拆得七七八八了,礼霄走到角落里的一个沙发坐下,董灿灿跟过去,手里的水塔糕都不吃了,他察觉到了礼霄情绪的低落,他走过去坐到礼霄身边,也不说话,就乖乖陪坐着。
十几分钟后有个矮个的中年男人走过来,不像是服务生,他走过来坐到礼霄对面,以长辈的口吻喊了声:“霄霄啊。”
礼霄看了眼那男人,问:“有烟吗?”
那男人从口袋里掏了一包烟一个火机出来,礼霄拿过后点了烟,用力吸了一口。
“在省城念书念得还好吗?”
那男人问,礼霄盯着他没说话,等一支烟抽完才开口:“非得拆吗?”
那男人无奈地笑了下:“这个,市里要建设,这个舞厅也在这边呆了十几年了,房子都老了,没办法。”
礼霄垂下眼没说话,他又点了一根烟。
那男人站起来拍了拍礼霄的肩膀,接着转过身离开,气氛浓厚而沉重。
董灿灿在边上没怎么听懂,不过很快董灿灿也站起来,朝那个男人离开的方向跑去。
他成功在通往后门的走廊里追到那个男人,董灿灿喊了一声:“叔叔。”
那人回过头,看着董灿灿点了下头:“你是礼霄的朋友?”
董灿灿嗯了一声,他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皱了下眉思考了下开口:“叔叔,礼霄为什么不想这里被拆掉?”
礼霄看起来特别特别伤心,董灿灿看着他也很难受很难受。
那中年男人笑了下:“这舞厅是礼霄他爸开的,他爸走之后我承接下来的,他不舍得也是正常的。”
董灿灿盯着那男人,那男人又笑了下:“他爸去世了,七八年前吧,也就是礼霄九岁的时候。”
董灿灿张了张嘴,那男人走过去像拍礼霄一样拍了拍董灿灿的肩膀道:“多陪陪他吧,这孩子挺不容易的。”
董灿灿还想问什么,这男人却不打算多说了,他转过身走向后门口,董灿灿在原地站了会儿才回到大堂,礼霄正叼着烟发呆,烟已经抽到了头。
董灿灿走过去把礼霄唇间的烟拿下来,礼霄看了眼他,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根。
“礼霄你还好吗?”
董灿灿问礼霄,礼霄看着他,接着点燃烟,红色的火苗照在礼霄脸上,映出一片摇晃的阴影,几秒后熄灭,礼霄垂了垂眼,声音含糊:“挺好的。”
这时候礼霄的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礼乐乐打来的。礼霄按灭了手机没有接,茶几上的手机再次振动起来,礼霄靠在沙发上没有管,手机在玻璃茶几上慢慢滑动,董灿灿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礼霄,轻声问:“礼霄,我帮你接好吗?”
礼霄闭上眼没有说话,董灿灿当他默认,将手机接了起来,他还未说话那边礼乐乐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礼霄你又发什么疯?我辛辛苦苦把你弄省城来你回去是什么意思?我说过多少遍李元的死和你没关系!所有人都走出来了你又作什么死!!!”
信息量太大董灿灿一时根本没听懂,他礼貌地喊了声:“阿姨,我是灿灿。”
那边停顿两秒,礼乐乐的声音终于平静了些:“灿灿,礼霄在你身边吗?让他接电话。”
这时礼霄睁开眼,他伸手拿过董灿灿手里的手机,放在耳边声音低哑地说了声:“不用你管。”
接着礼霄按灭了电话关了机,董灿灿还怔怔地看着礼霄,礼霄看向董灿灿,眼神看起来十分疲惫,他拿下唇间的烟,淡淡笑了下,笑得十分冷,接着他说:“我爸是我害死的。”
董灿灿表情很茫然,他又听到礼霄开口:“就是在这里,我坐的这个位置上。”
第二十四章
礼元和礼乐乐是一个村子的青梅竹马,这个村的人都姓礼,但要说血缘关系其实也没有。
礼元是个非常优秀上进的人,高考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礼乐乐却是一个初中没念完就辍学的人,但她长得漂亮、性格又放得开,在丰阳混得很开。
等礼元考上大学之后两人就结婚了,毋庸置疑礼元对于礼乐乐来说是不同的,他有文化、长得也高大帅气、而且一心一意喜欢自己。
后来礼元为了礼乐乐没有留在大城市,而是在丰阳开了这家舞厅。
礼元是很有头脑的,当时丰阳根本没有舞厅这种概念,他算是开辟了先河,所以家里生意一直很好,之后他们生下了礼霄,一家人本来十分美满和睦。
但礼乐乐又开始耐不住寂寞,因为舞厅就是自己家的,所以她常年呆在里面,认识了当时丰阳的许多新贵富豪,对礼乐乐有兴趣的人太多了,尽管她已经是一个九岁男孩的母亲。
礼霄那时候二年级,他记得很清楚,礼乐乐接了他放学之后直接带去了舞厅,尽管礼元跟礼乐乐说过不要把礼霄带到那种地方,礼乐乐让服务员带礼霄去坐,自己跑去别的地方社交,礼霄经常来舞厅,所以虽然他在这里年级最小,但十分自得,自己去拿饮料什么的挺熟练。过了会儿他看到礼乐乐带了个年轻男人过来,那男人打扮得挺好,对礼霄也很客气,手里还拿了个他想要了很久的玩具,于是礼霄和这个叔叔渐渐熟了。
就这样大概过了一两个月,礼霄发现爸爸妈妈似乎闹别扭了,很多时候妈妈晚上都不回家,有两次礼霄放学都是大伯去接的。
于是某次礼霄在大伯去接自己前自己偷偷溜去了舞厅,想去找妈妈问她为什么这些天不回家,结果他没看到妈妈,却看到了经常见到的那个叔叔。
那人问礼霄知不知道他爸爸在哪?礼霄摇头,那人却笑了,说他知道,他给了礼霄一瓶酒,说这是礼乐乐托他送给礼元求和好的,礼霄特别兴奋,当下就拿着酒跑去这个男人说的包厢把酒给了礼元,还说了许多礼乐乐的好话,这个男人在故事里便神隐了。
不到一小时的时间,礼霄便听到了救护车和警车的时间,他见礼元的最后一面便是领班牵着礼霄的手,把他拉到众人中间,让他跟爸爸说说话。
那一刻开始,礼霄永远失去了爸爸。
后来那个男人被抓了,进去之前差点死在礼元兄弟的手上,礼乐乐在男人被抓后才出现,她被那男人关了起来。
礼霄从那年之后变得沉默寡言,他乱七八糟地活着,他不和礼乐乐住在一起,小时候住在大伯家里,大了自己住了出来,等礼霄十五岁之后便一直在舞厅了,现在舞厅的老板是礼元当年的部下,所以礼霄无论做什么他都不责怪,礼霄原本的打算便是一直呆在这里,一直呆着。
那男人没判死,吃十七年牢饭,听说这两年在里面表现好又减了几年,礼霄所有活着的支撑就是等那人出来,然后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