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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眼睛睁开细细的一条缝,柯希朝他虚弱地笑了笑,哑着嗓子说:“燕哥。”
突如其来的放松掏空了他整个身体,李兆微想朝他走去,只跨出一步就摔倒在地毯上。今天他已经走了太多的路。经历了太多的痛苦。他跪在地毯上喘了好一阵子,才积攒起一点体力,爬到柯希前面,帮他解开铁丝。
柯希的手腕上满是伤口,李兆微从抽屉里翻出湿巾,小心地擦干净狰狞的伤痕。柯希一声不吭,只是咬紧牙关,小小的腮帮子圆圆地鼓起。李兆微的眼眶又一次酸热,他知道柯希能做到,他相信柯希一定能做到,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
擦干净伤口,又在洗手间里找出医疗包,用绷带简单地包扎了柯希的手腕,柯希朝他晃着手腕笑了,戏谑地点了点他的胸口:“炎杀黑龙波。”
李兆微含泪向后扬了扬脖子,说:“烧光我吧,黑龙。”
今天情绪大起大落,折腾到傍晚李兆微已经精疲力尽,胡乱嘱咐了几句柯希要吃东西,冰箱里有外卖,就合衣倒在床上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猛然惊醒,室内已是一片黑暗。而床头矗立着一个比黑暗更深的人形。
心脏仿佛冻结在胸腔里,李兆微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幸好那人咳嗽了一声,从声音听出来是柯希。
李兆微长长出了一口气,抬手拍亮台灯。果然是柯希,他穿着短衣短裤,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暴露在外面的皮肤泛着一层异样的红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兆微。
李兆微揉了揉眼睛,迟疑地问:“柯希?”
“还有气弹吗?”柯希说。他一开口,那声音把李兆微吓了一跳。可能是下午说话太多,他声音像生了锈的水管,带着来自肺部深处的嘶嘎声。
李兆微彻底清醒了,爬起身,顾不得全身酸痛沉重,握着柯希的手想把他拉过来。手指和柯希手相接触,摸到了一样冰凉的东西。柯希的左手里紧紧握着奶油枪。
“扔了。”李兆微说。看柯希像是没听懂,又给出了更明确的指令,“把这东西扔掉,柯希!”
柯希置若罔闻,又说:“燕哥,还有气弹吗?”
那声音里含着地狱来的气息,让李兆微不寒而栗。他劈手去掰柯希的手指,没想到柯希的手劲大得异乎寻常,紧紧握住奶油枪完全不松手,整个左手像是变成了钢铁直拳。挣扎两下,柯希猛地抬手,奶油枪威力十足地砸中李兆微的下巴,几乎把他下巴打进脑子里。李兆微闷哼一声,向后摔在床上,眼前跟着金星乱冒,柯希丝毫没有顾惜,左手沉重地压着他胸口,整个人翻身上来压着他小腹,眼神凶光毕露地俯瞰着他
台灯下,柯希的右手闪过一道明亮的光弧,高高悬在他鼻尖上方,光弧颤动不已。
是放在餐桌上的锯齿状水果刀。
李兆微看着那把不锈钢刀,原来躺在刀刃所向之处是如此的恐惧而无助。柯希的刀尖向下一寸,刀锋反射出一千点碎裂的灯光。
“给我!”
李兆微咬紧牙关不说话,柯希放下了刀,不锈钢刀的刀刃紧紧贴着他脖子,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冰冷。柯希发出他从没听过的低吼声:“给我!”
“没有了。”李兆微说,“你一定可以的,熬过今天,熬过这次,你要去什么地方,我都送你走……”
刀刃嵌入几分,李兆微被动地抬起头,柯希简洁地命令他:“现在!”
“不可能。”李兆微说。
柯希眼神发呆,好像无法理解什么是不可能。他的脸上也起了一层皮疹,明明是那么苍白、精致、光滑的皮肤。
“忍一忍,明天我们去看医生,好吗?”
柯希眨眨眼睛。李兆微感觉他压在胸口的手有些松开了,猛地拧住柯希的手腕,把他甩在地上,腾身跃起冲进了小浴室。然而柯希的反应比他预计得快了太多。在李兆微转身关门的一瞬间,只感到胸前一阵冰凉,像雷声大作前的闪电,接着才是炸雷般轰然作响的痛苦。
柯希上身的米色短衣迅速迸射出一片鲜红色,李兆微是个一米八几,一百四十多斤的男生,这些血一直被囚禁在他的身体里。血在床单上迅速蔓延,试图从囚禁它的身体里逃走,获得自由。
李兆微倒在小浴室冰冷的瓷砖上,洗手柜被粗鲁地打开了,柜门撞到了李兆微的肩膀。橱柜里的东西被扔在地上,奶油枪的声音像遥远的雷声。李兆微模糊地想着,为什么总是躺在不同的浴室瓷砖上呢。为什么要把气弹从衣柜里搬到浴室里呢。
眼前逐渐变成了摇晃的黑白色,就连顺着水泥地流淌的鲜血也是黑色,一路通往看不见底的深渊。只有橱柜下的黑暗里闪着忽而鲜红,忽而惨白的光点。那光芒是如此的稳定,像是夜晚最明亮的星宿,也像是正在工作的mini监听设备。他耳朵里嗡嗡作响,分不清回响在脑海里的哭声究竟是不是真实的声音。
“燕哥,燕哥!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燕哥,你醒醒啊!燕哥!”
第40章 第四十章
门口有连绵不断的咔嚓咔嚓声,柯希一声不出。他不知道来的人是不是他期待的那个人。但门口的声音越来越大,他慢慢回过头,透过茶几和茶几上的一片狼藉看着玄关。
防盗门开了,一个女声说了什么,有人又含糊地回答着什么,他没听清,也不关心他们搞什么把戏。过了一阵子,一只黑色的高跟鞋踏进了玄关,穿高跟鞋的女人身后跟着一群穿白大褂抬担架的人。
那女人毫无顾忌地走进来,光亮的黑色鞋子踩在米白的羊毛地毯上,尖头高跟Louboutin,一身纯黑阿玛尼套装,拎着Chloe,左手握着一杯星巴克,面带微笑地扫视房间。
她的目光和柯希相遇了,起初她似乎没意识到自己正和一个人对视,直到柯希眨了眨眼,她才跟着眨了眨眼睛,定神看着他。
“李兆敏吗?”柯希哑着嗓子说。他已经好久没说话了,一出声嗓子干涩得发疼。李兆敏眼波微微一转,重新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你还活着?”她轻快的问,“桌上的披萨还是什么的,都长毛了。怎么不扔?”
“对不起。”柯希说。
李兆敏微微一笑,看起来心情好像真的很好:“听说你快有一个月没去上学了?李兆微呢?”
柯希抬手指着最里面的卧室。李兆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把星巴克放在门口的鞋柜上,带着那群抬担架的人朝卧室走去。半路在柔软的地毯上崴了一下脚,她一左一右踢掉高跟鞋,推开了卧室的门。
李兆微仰面朝天躺在床上,胸口涂了一堆止血凝胶,又粗糙地绑了绷带,银灰色的埃及棉床品上一大片干涸后的暗红血迹。李兆敏看着弟弟一动不动的身体,片刻后移开视线,环顾着房间,视线在磨损厉害的沙发上停留片刻,又盯着拴在固定杆上,蜿蜒如内脏的黑色链条。
李兆微忽然发出□□声。她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踩到一样坚硬的东西。她低头一看,是一把水果刀,靠近刀柄的刀刃处残留着血迹。她思索片刻,从Chloe里拿出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垫着手把水果刀装好放进包里,向前走了两步,打量着李兆微。
他的脸色惨白得吓人,但胜在骨形流畅,在拉紧窗帘的幽暗里依然称得上美人。
他□□一声便不再出声。李兆敏伸一根手指到他脖颈处,摸到弛缓而不容置疑的脉搏。
她转过头,朝身后的人勾勾手,那些人迅速展开急救装备,把李兆微小心地抬到担架上。李兆敏离开卧室,在半路蹬上高跟鞋,到玄关拿过星巴克,看着几眼狼藉的沙发,迟疑片刻后收好裙摆坐下,抬脚放在茶几上,用鲜红的鞋底对着柯希。
柯希忽然发现自己盯着的手办是李兆敏上次送来的。但他已经忘了这个手办的角色是谁。他清了清嗓子,说:“谢谢你能过来,本来还想叫救护车的,没想到你会突然打电话……总之,谢谢你救了燕哥,我用你教的方法给他止了血。他能活过来吗?”
李兆敏双手捧着杯子,悠然说:“我弟弟没有那么脆弱,他命大。你放心好了。死不了。说起来,这还是咱们第一次见面呢。你好啊,柯希。。”
“你好,李小姐。”柯希说。
李兆敏像打量工艺品一样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微微一笑:“你长得真漂亮。不怪我弟弟为你着迷。”
从李兆敏嘴里出来的称赞让他后背隐隐发凉。
“谢谢。”柯希说。
卧室那边嘈杂一片,抬着担架的人从他们身边匆匆跑过,李兆敏看着他们拎吊瓶扛担架地跑出防盗门,最后一个人小心地把门关上,留他们两个在令人耳膜作响的寂静里,又转过头重新面对着他。
她嘴角微微上翘,看不出是在笑,还是天生一副心情愉悦的嘲讽表情。
“有些事我要说清楚,我对兆微的取向并没有任何兴趣。这么做也不是针对你,只是我继母、我爸爸,我另一个弟弟都希望你们能分手,因此我采取的手段可能有一点过激,希望你不要介意。”
柯希眨眨眼睛,他听清了每一个字,却不能理解这句话的信息。
“我本来……我本来也没打算和燕哥……”他垂下眼睛,寻找着适当的词句,“反正已经这样了,不太可能在一起了吧。也不是你手段过激……”
李兆敏对他亲切的微笑着:“好吧,刚才,我听你在电话里说,只要我能救兆微,要你怎么样都可以,是不是真的?”
当时那么说,只是因为太急切了,现在听起来这句话相当暧昧。不过她是富家大小姐,什么人没见过,总不会狗血到和李兆微一同看上了自己。
柯希抿紧嘴唇。李兆敏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皱起眉头,身子前倾,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啪的一声,一个披萨盒掉在柯希前面的地毯上,是李兆敏放杯子时往里推了几厘米,不小心推下去的。李兆敏瞧着掉在地毯上的披萨,嫌弃的拉长了声音:“怎么月亮城给我弄这么脏,简直是猪圈,你们两个太恶心了,以前跟着阿姨这么生活,习惯了是不是。”
柯希低下头。
李兆敏带着怒气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鞋尖,把面巾纸握成团扔进寿司的餐盒里,从鼻子里长长出了一口气,用逐渐温和的声音说:“我不会要你怎么样的,你放心好了,鉴于你的状况,首先委屈你在我家的医院里呆上一段时间,你看如何?”
柯希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睛,沉默地点头。
李兆敏赞许地扬起一边眉毛,说:“我知道你的状况。不能走路了,没什么,这是使用笑气过多的后遗症,并不是永久的,治疗得当的话,以后你还能站起来。”
柯希眼睛动了动,问:“真的吗?”
李兆敏有片刻的迟疑,最终微微一笑:“治着看吧。我可不是医生。说起来,你发现自己下半身没有知觉,还能想着要给手机充电,接电话,很冷静,很好,比我弟弟可强得太多了。”
这句话怎么都不能理解成表扬吧。李兆微无知无觉地躺在自己的鲜血里,而他在一边沉迷毫无意义的东西。等他清醒过来,意识到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强烈的荒谬感、不现实感,还有令心脏燃烧的痛苦,混杂成一片无穷无尽的绝望海洋。
他想找到李兆微的手机,拨打急救电话。那时候他才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