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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笑了一声,“在中国,送伞可不吉利,跟送钟一样。”
“啊……为什么?”她惊叫了一声,一脸不解地问。
“因为伞和散同音,送伞,就是要分手的意思。”
她突然欢快地笑了起来,不过神色看起来又有些鄙夷,大概是觉得这种大众意识既迂腐又无聊。
我和她围着文化路走了一圈,路不太平,上面布满了浅小的水洼,她穿着米色高跟鞋,一路上走得小心翼翼。
我忽然觉得在雨天并不适合散步,便提议回去。回到店前,我同她交换了雨伞,她突然问:
“以后有时间我还会再来的,你欢迎吗?”
“当然。”我笑着说。
看着她在雨中独自走向停车场的背影,我又忽然觉得或许我不应该那么说。
·
收起雨伞,我推开了店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我掏出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按下接听键后,却只传来一片沉寂的雨声。
“喂……”我主动打了声招呼。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后来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嗓音紧迫,像即将被拉断的琴弦。
“你能来接我下吗?马上……”
那是个女声,声音很熟悉,我想了一阵,突然回忆起一周前那个背着吉他的女孩来。
“晚晚?”我问。
晚晚没有说话,电话那头只传来一阵簌簌的脚步声。
又过了一会,她才突然出声道:
“我在四方酒店的楼下,你能来……接我下吗?求求你……求求你……”
她的语调焦急而绝望,说到后来嗓音里满是即将哭泣的呜咽。
“好,你等我,别挂电话。”我把伞扔到一旁,直接跑进了雨中。
几分钟后,我浑身湿漉漉地坐在驾驶席上,把车开向了四方酒店的方向,同时把电话开了免提,忍不住问道:
“你怎么了?没事吧?”
只听到她在电话里小口地喘着气,中间苦笑了几声,最后还是没忍住,小声地哭了起来。
我感到一阵烦躁,踩了一脚油门,把车速开到了一百。
书店离四方酒店不算远,也不算近,我紧赶慢赶用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把车开到附近,在我等最后几个红绿灯的时候,她才停止了哭泣,出声问道:
“还要多久?”
“马上,还有三个红绿灯。”
“嗯。”她轻轻地应了一声,随后说道:“我今天接了一个客人,他……是个变·态。他来时拉着一个箱子,箱子里的东西……很齐。”她说得断断续续,有些事她明明想说,但似乎又觉得很难启齿。
“他一直变着法地折腾我……我实在受不了……趁他上卫生间的空……”
“嗯,明白。”我打断了她。
这时绿灯还没亮起,我选择了从侧面超车,连闯了三个红绿灯,直接拐到了四方酒店的门前。
然而,酒店门口并没有晚晚的影子,只站着一个裹着白色浴袍的中年男子,他趿着酒店的白色拖鞋在门口一边打电话,一边表情急躁地左顾右盼,脖子上挂着的手指粗细的金项链在酒店的灯光下泛着明亮的光。
我站在雨里,握紧了手机,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他很快注意到了我,表情一滞,一时间甚至忘记了打电话。
片刻后,他的嘴角动了动,大概是想开口骂我,我仍是立在那里,依旧用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他的嘴角抽·动得更厉害了。
片刻后,我对他笑了笑。我猜,我笑得并不好看,以至于他突然扭过头,走回了酒店。
我也重新举起了手机,问:“你在哪呢?”
“你到了?”她语气颤抖不安地说。
“到了,在门口。”
“你往西来。”
我辨了辨方位,直接拐向了左边,在雨中步行了大约五百米,最后在楼角一处垃圾堆里找到了晚晚。
她正浑身赤·裸·着,蜷缩在一个巨大的铁皮垃圾箱里,全身布满了青紫色的伤痕,雪白的肩膀随着雨水的滴落一直颤抖不停。
我再次攥紧了手机,无声地站在垃圾箱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缓缓地低下了头,眼中滚满了屈辱的泪,随后,她小心翼翼地伸出了双手,她说:
“爷,带我回家……”
第6章 藤原美雪
从裴叶的“天堂书馆”出来,外面正下着冰冷的雨,我坐在车里,没有马上回家,而是点了一支烟,缓缓地抽着。
其实那个和季燃的“家”,从来没有让我产生过一丝家的感觉,对我来说,它更像是一座牢,一张网,或者是,一个笑话。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我得到了一切,其实只有真实的生活才最让人感到绝望,因为它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原来那些我所幻想的,到最后都只是幻想而已。
“家庭到底代表着什么?”我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思考着这个问题。
最后,我给自己的回答是——家庭代表着最大程度的真实。
因为女人只有在家里才能安心地脱下高跟鞋,卸下一切伪装,还原最真实的自己,而他和他的家庭,却恰恰是给了我想要的一切,除了真实。
我们俩在媒体面前,假装着恩爱,假装着心疼,演着一出谁都看不懂的戏,并且还不知道这场戏何时能杀青。当然,好在“片酬”还不错,这多少给了我继续演下去的动力。
只是再好的戏,演得太久,终归厌倦。
就在我抽着烟,胡思乱想的空档里,裴叶突然冲了过来,甚至连伞都没来及打,他打开了我旁边一辆奔驰的车门,很快消失在了不远处的街角。我也条件反射一样马上发动了车子,紧跟在他的车后。
他的车速很快,红色的尾灯一路摇曳着,像一匹屁·股流血的野马。在路上等红绿灯的时间里,我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跟着他?”
“到底为什么要跟着他呢?”
“是因为好奇,还是喜欢?”
“喜欢?不可能!我们才仅仅见过两面而已!”
“应该是好奇,因为我突然很想知道一个如此冷静男人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疯狂……”
我跟在他车后,在路上亦步亦趋地行驶了半个小时后,在一个红绿灯前,他突然发起疯来,完全不理会眼前刺目的红灯,车速不减反增,奔驰在他的脚下如离弦的飞箭般划破了前方的黑暗。
我停在红绿灯前,想了想,最终没有跟上去,就这么被他甩在了原地。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险些与他撞在一起的车辆因骤停而不断闪烁的车灯,听着车窗落下后不绝于耳的牢骚和咒骂,我不禁有些佩服起这个叫裴叶的男人来,因为与我相比,他是活的。
想到这里,我不禁烦躁地抽·出一支烟来,点燃后把手擎向窗外,雨丝很凉,稀稀落落地黏在手上。等绿灯亮起时,我慢慢悠悠地合上了车窗,心情失落地向前驶去。
·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往前开了三个红绿灯后,竟然能再次见到裴叶。
他正站在雨里,无声地盯着四方酒店门口一个正在打电话的男人。
那个男人我正好认识,他是季燃的朋友,外号叫“龙王”,家里也是做煤炭生意的。
我看着裴叶站得笔直的背影,忽然有点明白了过来,他为什么会这么愤怒。
后来的事情也证实了我的预测。
裴叶打了一个电话后,不多时便从四方酒店的后面抱着一个女孩走了出来,龙王在裴叶的怒视下,先是回了酒店,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很快返回了门前,我们正好相遇。裴叶一边走,一边与龙王的目光交汇着,而在饭桌上气焰嚣张的龙王此刻却像一只斗败的老狗一样,只敢远远地看着他。
他害怕了!
龙王竟然害怕了!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得不再次把目光聚焦到这个在雨夜怀抱裸·女的男人身上。
这个男人,果然有点意思!
·
我曾经问过季燃,他为什么叫“龙王”?
季燃仿佛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没有了一贯的冷漠,而是主动问我:
“你知道什么是SM吗?”
我身体一颤,点了点头,他继续说道:
“在那个圈子里,他是最专业的。别人吃肉都带钱去,他吃肉从来都是拉着箱子的。”
我自然知道他口中的“肉”指的是什么,甚至我还知道为了方便吃“肉”,他特意在这个酒店里租了一间套房,专门用来招待他的那些喜欢“吃肉”的朋友。
“原来你喜欢的不是人,而是一团可以肆意揉·捏的肉。今天你的肉到了别人手里,所以……你生气了吗?”我看着他拉开车门,把那女孩小心翼翼地放在副驾驶上,忍不住在脑子里这样想到。
他也没有马上开车,而是停顿在雨中,点了一支烟,一面看向漆黑的夜空,一面缓缓地抽着。
我忍不住打开了车窗,望向天空的同一个方向,却发现那里除了黑暗,一无所有。
在二十五岁之前,我只谈过一次半恋爱,这一次,我感觉自己又恋爱了。
·
我的第一次心动,是在高二刚转学来不久。
乍然从狭窄的樱花之国来到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其实一切并没有预想中顺利。人与人的距离感,在中国尤其明显,甚至,他们比日本人更会把握。
他们每天好奇地围在教室门口,扬着笑脸,吹着口哨,高喊着“亚麻带”,他们从不在乎自己的发音有多奇怪,也从不在乎这个词到底有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意思,更不会在乎我在他们的注视下会不会感到尴尬。
他们都是很好的观众。
这所闻名遐迩的贵族学校就像一座监牢,囚禁了所有刚刚萌芽的欲望。纵然几乎所有人都出身富裕,始终难以遣散的,是青春期特有的性紧张和性压抑。
不过好在我是过完春节后转来的,学校里有一条樱花小道,时间进入4月,路两旁的樱花满开,粉·白相间,像极了故乡。
所以,每天课后,我都要去那条路上走一走,一趟下来,心里就会平静很多。
说到底,樱花对日本人来说有一种天然的亲近,不仅仅因为它是国花,它很漂亮,而是因为美物易逝,像极了日本人的性格。
那封情书,那封我来到中国之后收到的第一封情书,就是在那个时候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课本里的。
·
其实那封情书的内容很简单,只有简短的几句告白,甚至连名字也没留下,对方只是说会在周六的黄昏,在樱花小道的长椅上等我,希望能见一面。
我本来是想拒绝的,但是因为他的字体干净利落,时间,地点,都选得非常准确,甚至连放置情书用的信封上都镂刻着粉色的樱花,让我非常喜欢;而当时的我,孑孓一身,空虚寂寞,正期待着某种依靠。
所以在周六放学后,我没有回家,而是磨磨蹭蹭地在教室里自习了半个小时,尽管我犹豫又忐忑,中间历尽了挣扎,但最后,依旧选择向那条樱花小道走去。
然而,我虽然如约来了,虽然安静地坐在了那条长椅上,虽然从日落西山一直等到了万星寥落,可最后,除我之外,谁也没来。
樱花飞落,如雨,似泪……
短短一个周的花期,终究还是过了,落了,永不再来。
像我心底的某些东西一样。
我打开了手机,假装倔强地想给自己拍张照片,却不经意间看到了屏幕上的日期——4月1日。
原来今天是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