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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太了解戴如玉了。从那天戴如玉看秋田托斯卡的眼神,她就了解她心里在想什么。戴如玉还是和从前一样,掠夺成性,下意识习惯性地想以“战利品”证明她的较萧爱优越,在人群之上。
她并不担心秋田托斯卡是否会变心,因为他看的是她的灵魂。在她还是丑陋肥胖的萧爱时,他就只许她予他的灵魂。形貌对秋田托斯卡没有任何意义,他看的,一直是她的灵魂。
但她害怕,害怕戴如玉。如果戴如玉一旦知道了秋田托斯卡的秘密……那她和秋田托斯卡只怕真要陷入水动不复的地狱!
她知道戴如玉其实不是蛇蝎心肠,只是因为太为自己着想,毫不在意的将自己的如意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命运有时会偏私的担爱某些人。戴如玉有命运之神附靠,她怕她和秋田托斯卡与她相遇,将重复阴黑的过去,陷入进不可拯救的地狱。
还有侯路易,他绝不会甘心束手旁观戴如玉玩她的爱情游戏。男人的自尊妒恨,却怕引发出不可收拾的危险冲击。
“别担心,爱,我绝对不会有事。你不是会陪在我身旁吗?没事的!”秋田托斯卡安慰萧爱。
“你何须如此!过去都过去了,我也不再是过去的萧爱,何苦再去证明什么呢?再说,叠着我的灵魂的是你的灵魂,我只要在你身旁,安安静静的过着日子,那就是幸福。”萧爱语声凄楚转而轻柔。
秋田托斯卡凝视她清澈的双眼;带着安慰坚毅的语调说道:
“既然你已经不再是过去的萧爱,为什么不会面对它呢?”
“没有这个必要。”
“为什么?如果你已经真正感到释然,你应该不在乎面对这一切,不在乎面对过去种种的屈辱和失望,也不在乎面对他们。”
“我说过,没有必要,我只希望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不!你根本不像你表面说的那般倔强,你只是在逃避——”
“我没有——”萧爱不由得高声喊出来。
“有!你有!”秋田托斯卡不放松。“你就是在逃避!爱!面对它吧!面对他们,将自己从过去那段恶梦中释放出来。我明白,你其实已经不再是过去那软弱无依的你,但我也知道,在你内心深处,你一直不愿再与他们相遇,不愿撩起伤心的反省,你内心深处,其实还在恐惧。”
“我没有……”萧爱仍然不愿承认,但声音相当薄弱。
秋田托斯卡双手轻轻放在萧爱肩头,神情一片坦荡无所畏,温柔地鼓励萧爱说:
“爱,面对它吧!有我在你身旁,让我们一起面对它。只有面对它——”
“你真的还不明白吗?我并不是畏于面对过去的懵懂幼稚情感,我也根本不在乎他们两人,我也不是在逃避,我只是——”
“我知道,你在为我担心。”其实秋田托斯卡心中很明白!他之所以讲那些话,就是不希望她为他担心。
“请你给我一杯水好吗?”
秋田托斯卡走到窗边,挺身迎接着阳光的射线。
他要以他的方式证明他对她的爱。他如此做,只是因为早晚都需面对。虽然他看出那两人的险心,但为了萧爱,他不惜一切。纵然以某个角度观判,他的生命比人类脆弱,他也要永远守护着她。
“托斯卡,水。”萧爱轻悄走到秋田托斯卡身旁。
秋田托斯卡将水喝光,双手呈外放高举,避着眼,坦身对着阳光。他以那姿态静立良久,来在窗外高高低低的叶草树木间,仿佛也成了一株树,与群山融为一体,呈外放高举的手臂,乍看犹如树枝伸展,缓弱的吐息,也使他看若静物象是生了根。不知怎地,衬着群山与草木这样的背景,他那姿态和气息,令人联想到光和作用的植物。
秋田托斯卡空灵如妖精。他不吃任何东西,阳光和水是他唯一的食粮。
“爱,该准备了。”他睁开眼,对萧爱微笑。“两点要到电视台录影,四点有‘综艺现场’的广告,然后还要赶到‘留香居’和‘奥林广告’洽谈下一部广告的细节。”
“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走了。”萧爱背起一个大背包,里头拉拉杂杂放一些秋田托斯卡的个人用品。
“那就走吧;”秋田托斯卡随便抓一件衣服穿上,赶上已走到门口的萧爱,伸手按住门柄,突然俯在萧爱耳畔说:“下星期为‘新艺杂志’到高原拍摄服装特辑,你会陪着我去吧?”
萧爱叹口气,无奈的点点头,低低说道:
“你知道我一定会跟着你的。也罢,就让我们一起面对它吧!”
秋田托斯卡愉悦的笑了。将她身上背的大背转卸到自己身上,殷勤的为她拉开门说:
“今天晚上我们不回家,我请你看电影,再到海边去看渔火。”
“电影有什么好看的;你自己也在拍片,难道不厌吗?”
爱笑着摇头。
只有观看渔火让她心动。而且她知道,海是秋田托斯卡在深山一世的迷惑。
“我们只看一会儿就回来!你明天的广告和行程排得满满的,不多休息,会累坏的。”她用独断的口气说。
秋田托斯卡微笑不语,拉开车门将背包丢到后座,坐上驾驶座为萧爱打开车门。车子是公司派给他们的。秋田托斯卡在“伊人影艺”的一切,比照大牌巨星的待遇。
这倒不是孙秀荷对秋田托斯卡特别礼遇。演艺圈的现实,就如同翻脸无常的婊子,有多少价值才有多少的待遇。人红受欢迎知名度高,自然就能享受到一切的殊荣礼遇。秋田托斯卡一出道,就营造出巨星的气势,演艺生涯由主角灿烂明亮起。不但主演的电视剧收视率高居同时段的首位,突破四十五个百分点;而且领衔主演,以一个月时间急就拍成的电影,也刷新票房纪录,突破一亿元的大关。而“一八八一”香水的热卖盛况就更不用提了。
这些现实,为“伊人影艺”带来巨大的利益。公司由二十坪大的小格局,搬到百坪大的办公大楼;旗下艺人也由小鸟三四支,增加到百人之众,而且不乏具知名度的影歌星。三个月不到的时间,秋田托斯卡成了众所瞩目的超级天王巨星,声势持续不坠;“伊人影艺”也一跃而为演艺界数一数二的经纪公司。
“停车!”离电视台百公尺远的地方时,萧爱紧急叫停。
“快到电视台了,我们快换座位,免得被记者撞见。你坐到后座去。我来开车。”
“我真不懂,为什么非得这么麻烦?”秋田托斯卡摇头无奈的换到后座。
萧爱不理他的嘀咕,移到驾驶座,发动引擎。
电视台门口果然守了一群记者。萧爱停妥车,赶紧开门跳下车为秋田托斯卡打开车门,再急忙背上大背包,赶在他前头为他开路挡掉记者说:
“各位记者先生小姐,别急,请让路!待会儿录影结束,秋田先生会特别拨出时间接受各位的采访!现在请各位让一下路。谢谢!”
萧爱轻声和悦,礼貌的请记者先别急着拍照采访。除了一两个性急的缠着不放外,大多数都很合作。
担任秋田托斯卡的私人助理三个月以来,不知那个好事者起哄,奉送了她一个“最美丽的经纪人”雅号。不少知名艺人,尤其是男艺人,到“伊人影艺”特别指名要她担任经纪人。更有影艺制片公司看上她,游说她由幕后转到幕前。
由于她形貌美丽,气质引人,态度又礼貌和善,和影剧记者的关系良好,颇得很多人的好感,连带的使秋田托斯卡蒙受其利,出现在报章杂志的消息总是称赞说棒的新闻,气势更添旺盛。
“呼!”好不容易躲进电视台为秋田托斯卡准备的大牌艺人休息室,萧爱靠着墙,累得直呼气。“明明当影视巨星的人是你,我却比你还累。”
“累惨了?我说让我来背那些东西,谁叫你偏偏不肯!”秋田托斯卡笑说。
“我想,你该考虑找个人——”
“不行!”秋田托斯卡不让萧爱把话说完。“当初说好的,我只有一个条件,只要你陪在我身边。”
萧爱沉默地看着地上,不语良久。
“爱?”秋田托斯卡觉疑,不禁轻声唤她。
萧爱仍沉默地看着地上,又是不语良久,忽地抬头说:
“托斯卡,我们回去山上好吗?以前你坚持要我回到人间,是因为不希望我逃避,要我面对自己、肯定自己。现在我已不是从前的我了,已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我们回去好吗?”
秋田托斯卡眸里绿波闪动,轻轻拥住萧爱,柔声回答说:
“好,我们回去山上,告诉孙秀荷,我们不再接任何新工作。再忍耐三个月,等手边的工作全部结束,我们就回去山上。”
“托斯卡!“萧爱在秋田托斯卡怀里轻轻喃语,暗暗祈祷与戴如玉的重逢,不会横生波折,他们能顺利平安的回去山上。
“萧爱,你在这里吗?”门突然被打开,冒失的声音闯进来。
柯寄澎一身文士风流,几分书生狂气。没结领带的衬衫衣袖半卷,浅灰的长裤打褶熨贴。
他今天是来参加一项知识性类谈话节目的录影。到了摄影棚,听说影视红星秋田托斯卡也来电视台录影,就急忙来寻萧爱了。
三个月前,秋田托斯卡美丽的经纪人萧爱可是比秋田托斯卡来得有名气,他就是这样得知的。他找了萧爱多次,追着她认友讨情,萧爱却还是对他心存犹疑,还是那句老词“不适合”。总归一句话,就是不肯当他是朋友。
他不明白萧爱为何如此疏离他,也讶异自己对萧爱的态度如此之执着,就文人的本能敏感,他将那一切执著归之于心里对萧爱的共鸣。
“啊!对不起——”柯寄澎知是自己冒昧,连忙道歉退了出去。
“没关系,请进来吧。”秋田托斯卡说。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柯寄澎,心里十分惊讶,竟然还有着与他及萧爱灵魂相近的人类。
柯寄澎也在心中暗暗喝了声采,好对流丽金身的璧人!
他执着要寻萧爱,一开始为的,就不是那种关于男女间的追求企图。实是他的诗人气质与萧爱的空灵气质产生共鸣;他真心的认为萧爱是可以交心交情的人。
所以此刻此景,刹那间在他心里呈现的,不是妒嫉或不快,而是那声直接真诚的喝彩。
可是他喝彩的,却不是萧爱和秋田托斯卡那绝丽至美的形貌。他看的,是超越了那层皮相。他发现两人散发着相同的气质;眼目错觉里似乎一个透明的光影叠着另一个透明的光影。
“你们的气质很相配。”他不禁喃喃脱口而出。
“谢谢。”秋田托斯卡微笑接受柯寄澎那句喃语。“柯先生的气宇也是绝俗。除了爱,我还没见过有这种灵魂的人类——”
“托斯卡!”萧爱突然轻声叫了一句。
“没关系的。爱。柯先生不是那种恶意的人类。他的灵魂和我们很相近,我的直觉不会错,我看得出来。”
柯寄澎对秋田托斯卡这席话感到莫名其妙。文人的本质使他敏感地察觉一些深奥,但他没有深究,只是说:
“秋田先生认识我?”
“听爱提起过。”秋田托斯卡回说,并主动加了一句:“爱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是吗?”柯寄澎笑了,坦白说:“是我一直追着认她当朋友,但她一直不肯认我是朋友。”
“不,柯先生,能有你这种朋友是我的荣幸,只是——”
“只是什么?你讲话偏生要保留一截尾巴!那转折的语气,根本就是在说明你心里不想认我是朋友!”柯寄澎截掉萧爱的话。萧爱这样连番不肯接受他的“剖心刎颈”,不免使他心生几分躁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