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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芜修在战斗的时候有着一股凶性,每一次动手都像是对着自己生死大敌一样,在正道修士看来,一点也没有修行之人仙道渺渺的姿态,以至于很多人在面对季芜修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忽略了这张完全能够称得上姝丽的面庞,满心忌惮,只道不愧是魔修,手段着实狠辣残酷。
但对于林徽真而言,这样的季芜修却有一种摄人的性感,让他移不开眼,让他有点……口干舌燥。
林徽真勉力将表情绷成冷漠。
季芜修走到林徽真面前,并没有对林徽真一时疏忽让那个白胡子老头逃跑了的事情置喙半分,而是恭谨地行了一礼,而后自然而然地站在了林徽真的身后半步的地方。
以着季芜修的性子,他从没有放虎归山的习惯。但那老头确实难缠,手中的那截古怪手骨结结实实地让他吃了不小的亏。若是他还有合体期的修为,定然不会让他跑掉。事实上,不仅林徽真刚刚炼气三层,季芜修自己也就勉勉强强差不多心动期的修为。
那白胡子老头的修为低于季芜修,但有那截魔骨加成,季芜修方才出其不意拼着重伤才差点将那截魔骨斩下来,但当他有了防备,季芜修也就没有多少把握了。
季芜修的态度,林徽真一点也不意外。
林徽真眼睫微垂,说不出心中是遗憾还是郁闷。
魔道一品势力有四道两盟之分,其中四道为邪魔道,两盟为正魔道。血河派便是邪魔道四道之一的势力,血炼的功法,杀人取血练功,在正道看来自是歪门邪道。尤其邪魔道的魔修是出了名的性格反复杀戮无常,季芜修无出身无背景,能够百岁结丹,在血河派中杀出一条血路,取代了当时的血河派圣子,资质心性手腕缺一不可。
出身血河派,自然便是邪魔修,这是举世公认的事实。
但据林徽真观察,季芜修行事,不像是邪魔修,反而更像是正魔修。
他杀人,手上也沾了不少正道修士的鲜血,但那是在正魔战场上,两边阵营死斗,不杀人才有问题。
季芜修行事从不牵连普通人,不像是哪个老魔头兴致来了屠杀一村一镇的普通人来练功,这是正魔道不屑与邪魔道为伍的原因之一。在某些修士眼中,凡人如蝼蚁,有的修士怜爱生命顾惜蝼蚁,有的修士不屑一顾懒得关注蝼蚁,也有修士有事没事专挑着蝼蚁踩权作消遣。
因为正道虎视眈眈,正魔道和邪魔道才没有死磕到底,关键时候还心不甘情不愿地联合对抗正道。
季芜修从不惮于显露自己喜怒无常的一面,虽然在林徽真看来更像是借题发挥。比如在他执掌了血河派大权后,某次魔道宴席上,他借故发作了随行的一个女魔修,回到门派后就将所有跟那个女魔修有关的魔修统统赶出了血河派,还直接废掉了那一脉的势力。
在所有人看来,季芜修的借故发挥是为了消除异己,巩固自己的权力。但林徽真派手下暗地里调查了一下,却发现那个女魔修负责管理血河派的血奴,就是专供血河派掌门、长老、执事等等有点身份地位的魔修练功的炉鼎。
炉鼎的存在,大抵算是正魔两道从不宣之于口的默契。不仅魔修豢养炉鼎,正道也有,不过是打着侍妾身份做幌子而已。
季芜修这一手自然是触及到了血河派内部一些长老的利益,不过跳出来反对的都被季芜修一掌拍死了,倒是坐实了他乾纲独断喜怒无常的名声。
林徽真却觉得,不管外界因为季芜修这一手衍生出了多少猜测,季芜修就是想要放那些被豢养在血河派当做血奴炉鼎的女修自由而已。无论是不习惯外界生活复又走上老路,还是奋发图强重新修炼,亦或是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总归他给了她们选择。感激也好,怨恨也罢,都不是他会在意的。
季芜修有着自己的一套行事原则,从来不曾动摇半分。
林徽真不知道季芜修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眼下人多口杂不是询问的时候,他们可以回、回家后再说。而且他清楚,季芜修既然摆出了对待玄真尊者的态度,他就不会两面三刀,对他暗中偷袭。
换一个魔修站在这里,林徽真都会戒备几分,唯有季芜修……
季芜修在这里,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林徽真私心里,还觉得有些意外之喜。
难怪他当初看到卤蛋,咳,那只黑猫的时候就觉得他眼睛漂亮,与季芜修相似,看了就让人心软三分,卤蛋分明就是季芜修啊。
就是卤蛋性格有点幼稚,似乎还没有与他相关的记忆,兴许是黑猫形态影响到了季芜修本身的心智与记忆。
还有刚才季芜修的双手,被魔气腐蚀但没有腐烂,没有流血,恍若白瓷的质地,季芜修这具身体明显不是血肉之躯。
林徽真渡九九天劫之时,季芜修依旧是合体期的修为。
出窍、化神、合体,这三个大境界可统称为炼神还虚之境。晋入化神期后,修士能够分离一缕元神,寄托于物上,此即为分神寄灵之法,其实就是一种创造身外化身的小窍门。
林徽真看季芜修,十有八九就是使用了分神寄灵之法。这种功法有一定的危险性,分身消亡时会间接重创本体,分离时间久了也会令本体境界跌落,损害修为。
比起这些,那个白胡子老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手中为何持有魔骨,究竟有什么阴谋,其实并不怎么重要。
且不说这条蛇妖明显知道点什么,蛇都逮住了,总能够掏出点什么。再者,林徽真自认自己只是一个有点来历但跟这个世界没有太多牵连的人,纵是有什么阴谋诡计,这个世界难道还不能拽出个应对的势力?
比如,那什么道协七脉。
思及此,林徽真看向楼顶众人,气息微微起了变化。
钱琮清是他的记名弟子,葛潍潍收了他的剑道传承,他们都入了天华门,算是自己人。至于其他人……
林徽真的身后,季芜修忽然开口道:“尊上。”
口齿清晰,声音低沉而悦耳。
林徽真目光一闪,看来丹药的后遗症已经消失了。
季芜修看向方才还算是站在同一阵营的众人,唇角微翘,眼神里却有着说不出的冷锐之意,缓声道:“可需要属下封口?”
楼顶的战斗已经告一段落,众人伤的伤,晕的晕,剩下几个还清醒的人听到了季芜修的话后,脸色顿时就变了。
这猫妖的手段,狠辣凌厉,杀人封口,绝对是他能够干得出来的事情。
就在他们下意识戒备,想要提起真元应对季芜修的出手时,一股异常强大的气势狠狠地压在了他们的肩膀上,让他们的脚步都跟着踉跄了一下,险些双膝跪地。
之所以是险些,那是季芜修估量着他们的情况,有意留出的一点余地。
钱琮清瞪大了眼睛,惊恐地喊道:“有事好商量啊。”顿了一下,钱琮清眼巴巴地看向被那个猫妖称作尊上的林徽真,喊道:“师父!”你手下要灭我们的口啊!
林徽真:“……”
虽然在其他人眼里,季芜修就要一言不合动手杀人灭口了,但林徽真听得出来,季芜修的声音里并没有多少杀意。以着两人目前的情况,如果不想过多牵扯进这个世界的势力争夺中,最好便是封了他们的口,但封口的方法有很多,不仅仅就杀人一条路。
季芜修明显只是在恐吓他们,但林徽真没有戳破这一点的意思。他一脸淡漠地看向众人,仿佛默认了季芜修的话。
林徽真的态度顿时就让清醒的几人心凉半截。
季芜修眼睫微垂,神情冷淡,慢慢地道:“诸位与尊上虽与些许交往,但为了尊上的清净,在下只能委屈几位了。”
说着,季芜修抬脚,向众人的方向走了一步。
“等等!”萨元平开口了,他的双手微微颤抖,几乎握不住手中法宝,但声音却异常清晰地在瞬间陷入死寂的楼顶响起,“我萨元平以道心起誓,今日种种,绝不向他人提及两位半分,否则心魔缠身,修为不进,不得善终!”年过六旬但外表保持在四十左右的男人目光平静,直直地看向林徽真,却是向季芜修发问道:“阁下以为,如何?”
季芜修勾了勾唇角,慢条斯理地道:“如此,甚好。”
萨元平开了一个好头,在场众人,但凡清醒着的,哪怕是弯弯这个一直死守在郭明睿身边的鬼魂都跟着发了誓,还给昏迷中的郭明睿和刘柯做了保证,季芜修这才撤去了威压。
众人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转头,季芜修却向林徽真行礼谢罪,道:“属下僭越,还请尊上恕罪。”
林徽真扯了扯嘴角,恩威并施,换一个尊上都得欣赏死季芜修的行事手段了,但林徽真心中只有无奈。他知道季芜修想要他回答什么,无非就是一唱一和全自己的名声而已,但他偏不要!
林徽真定定地看着季芜修微垂的眼睫和蜷曲眼睫下深碧色的漂亮凤眸,平静地道:“何罪之有,封口本就是本座的意思。”
季芜修:“……”
众人:“!!!”
林徽真一甩袖,旋即意识到自己穿的是云城二中土到爆的秋季校服后,他咬了咬后槽牙,声音越发冷了起来,道:“先回家!”
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至于云城二中这个烂摊子,跟他什么关系!他就是这所高中的一名普通学生而已,连实验班的尖子生都不是。
哼。
季芜修暗暗皱眉,以为是他刚才太过咄咄逼人,一身魔道戾气,惹得林徽真不悦。
虽然林徽真是两道至尊,平日对正魔两道都是一碗水端平,但毕竟出身正道,心中看不上魔道的手段实属正常。
季芜修眼睫微垂,声音越发恭谨起来,道:“遵令。”
林徽真转身想走,然而,就在这时,云城二中校园中并没有因为白胡子老头遁逃蛇妖重伤而散去的浓重阴气里忽然响起一声虽然轻微但仿佛在众人心头响起的咔嚓声。
“咔嚓,咔嚓咔嚓——轰隆!”
张琼颖仿佛感知到了什么,脸色倏地变了,她的身体晃了晃,险些跌倒在地。
张琼欣惨白着脸,连忙扶住了自己的姐姐。
“封印……另一半的封印,破了……”
道协七脉每隔五年来人巩固修复一次的封印,在她职责期间,彻底毁了。
“嗡——”
整个云城二中的地界里,无论是楼顶天台,还是在一群孤魂野鬼中险险捡回一条小命的一众师生,都感觉到了脚下地面的震动,就像是地震一样。
“老师,怎么办啊……”
“鬼好不容易走了,怎么又地震了!”
“云城不是从来不地震的吗?这么会突然地震了?!”
“还说好的科学世界观,但咱们还见鬼了呢!”
“救命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我不想死,不想死呜呜呜……”
各个教室里乱成一团,而楼顶天台上,张琼颖双手颤抖,她紧紧握住手中的金钱剑,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决绝来。
封印方才只破坏一半,自聚阴地里逸散出来的阴气就将云城二中化为鬼蜮。若是封印全部破除,整个云城化作鬼蜮恐怕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原本的人类城市化成鬼蜮,游魂厉鬼的实力增强,化作实体,云城将变成鬼怪的乐园,不知会有多少人被害在那些鬼怪的手中。
封印在她职责期间被毁,不管有多少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