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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站这儿。”江北从舞台四周收回目光，看着他指了指他脚下。
秦天挑下了眉，没动，也没打算动。虽然想想确实狗血，还得是瓢泼的那种，估计一洒出来能把这一片儿的观众都给吓得退散了，但秦天还是想看看江北到底能干什么。
以江北的性子。
有点自卑敏感，有点隐忍多思，有点倔强顽强，还有点愣。
不太好归纳的神奇的性格。
江北看着他，没再说话，就这么看了半分钟，突然转身朝台上走去。这会儿台上的舞蹈正好结束，衣袂飘飘的舞者从两侧绕去了后台。
江北并没有直接上台，从舞台右侧绕过去，这时正好有人从后台出来，秦天眯了眯眼。
文轩。
江北和文轩在台下说了几句话，文轩点了点头，率先朝台上走去。江北跟在后面，也上了台，只在上台阶的时候又朝他这儿看了一眼。
没有戴口罩，脸上的围巾也没有拉上去，秦天看得出江北有些紧张，虽然在别人眼里只是面无表情的冷酷。
两人这是要合奏表演？
秦天扫了一眼，文轩已经站到了一架合成器的后面。
江北上台后没有立刻转身，过了几秒钟才仿佛记起身在何处猛地抬起头，拿起了文轩递过来的话筒站到了舞台中央。眼睛茫然的在台上飘了一圈，最后定在了秦天的脸上。
来了！
秦天心脏缩了一下，突然有些紧张。
奇怪，站台上的又不是你，你紧张个屁啊。
但还是紧张。
忍不住屏气凝神的与台上的江北对视着。
先一展歌喉再表白？
还是先表白再深情献曲儿？
管他呢！
第 126 章
“啊······”江北对着话筒清了清嗓子，秦天感觉下一秒就能听见“一二三，一二三，Test！”，突然间很想笑。
四周渐渐静了下来，都跟他一样看着突然登台的漂亮少年，等着这一声话筒试音之后即将展开的精彩表演。
“秦天。”
秦天猛地瞪大了眼。
要死了！
秦天做了很多猜测，但也没想到江北会一上来就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一点委婉掩饰也没有的。
虽然自决定坦然面对自己的性向开始，秦天就没再想过畏缩隐藏，但他妈这不是两个人面对面，而是青天白日的，还有这么多人围观的情况下。
江北，你脑子兑水了吗！
给你点关爱，就当社会无条件包容你了吗！
这下真精彩了。
“啊，忘了，没想喊你名字的，有点紧张了······”江北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连忙改口，“那······三哥？”
现在改口，别人也知道秦天这个名字了谢谢，说不定明天还能登个头条。
秦天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气都气不起来了，只想笑。
这脑子不是兑了水，得是兑的硫酸。
还三哥呢。
是怕别人不知道葫芦三娃就是秦天，要再帮忙宣传一下吗？
哦，人喊的是三哥，不是三娃。
秦天觉得自己都快给江北带的智商直降了。
江北的声音通过话筒，从舞台两侧的大音响里传出来，“秦······三哥，我知道这段时间以来，你看着没事儿，有些事儿也好像真的放下了，但······其实不是，你只是把自己掩藏的更深了，不想被我察觉难受而已······我都知道，也很心疼······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太笨了，什么都做不好，只会，缠着你······”
秦天猛地攥紧了手中的袋子，风有点大，他想把围巾往上拉一点，手却伸进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点上了。
“还好，到现在人都抓到了······我还是那句话，那件事只是个意外，不是你的错。是因为我也好，因为你也罢，现在都结束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一次，你真的可以放过你自己了······”
秦天狠狠的抽了一口烟。
江北确实是个敏感细腻的人，嘴上不说的，心里都看得明白。
他也确实放不下，很多很多，还扎着根偷偷长在他心底最阴暗的深处。用力拔就会牵出刺，拉扯着血淋淋的记忆。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这么久以来发生的所有事，都仿佛是一场梦，在范磊被抓获到案那一刻，雨过天晴，太阳出来了，梦也醒了，心一下空了。
长久的迷茫依然没有方向，能看见的，能确定的，也就只有江北这个人而已。
他没想到的是，江北竟然细心到发现，连自己不刻意想起都会错觉不存在的某些东西，。
放下。
放下什么？
怎么放下？
“我喜欢你。”江北认真而又紧张的看着他，“喜欢从前那个娇气而又有点废物，但充满阳光自信，光环欻欻的葫芦三娃，也喜欢现在这个依然娇气而又有点废物，却变得沉着低调，对一切都包容忍让的你······因为是你。”
江北看似激动的往前迈了一步，“哪怕你真的好吃懒做，一分钱都不赚懒在家里，我都喜欢。我可以养你，以后也会赚很多钱养你！”
“操！”秦天偏了下头，把烧到手指的烟头弹开。
江北的声音依然在头顶响起，有些激动的，紧张的，颤抖的，“我······我就想说，从现在开始，你可以自在做你自己了，忘掉过去的一切，重新拾回你自己，拾回那个会坐在琴前自在弹奏享受，面对一切能从容表达的你自己。我有没有说过，我非常喜欢你弹琴的样子？啊，好像没有······”
说到这里，江北停了很长一段时间，多长？秦天没有去数，可能有一分钟，也可能只是几秒。他看着笔直站立在台上的江北，鼻子忽然酸的厉害。
江北闭了闭眼睛，嘴唇轻轻动了几下之后，发出了声音，“我······是一个小三儿生的私生子······”
秦天猛地往前迈了一步，心脏好像在这一瞬间抽到了一块，疼的不知滋味儿。
他最终停在了原地，看着台上江北慢慢睁开了蓄着水光的眼睛，轻声说着，“这原是我最害怕从别人口中听到，也害怕面对的一件事······从小到大，充斥在我四周的都是鄙夷，厌恶，嘲弄的声音和目光，因为我是一个······小杂种。”
不，你不是！
你是江北！只是江北！
秦天很想冲上去，对江北喊出这句话，才发现自己的双腿，乃至全身都抖的动不了，只能看着，听着。
四周有些嘈杂的声音也慢慢低了下去。
世界仿佛被抽空了，只剩了江北的声音在回荡。
“我一直想着有一天能够逃离，逃离那个让我压抑自卑愤怒的地方，我不想就这样烂在那片沼泽里，烂成别人眼中可以肆意羞辱的模样······我很庆幸，在我迷茫，挣扎，绝望的时候遇到了你。”
“可是现在，我站在这里，却能够坦然的说出我曾经最怕也最不愿让人知道的身份和过往。因为，我不想烂了心，烂了最真实的自己。”
“秦天，我走出来了。”
“你呢？”
“我说过有个礼物要送你，这是我花了大半个学期的时间准备的，虽然还没准备好，你······将就着听吧。”江北顿了顿，深看了他一眼之后，拿着话筒转身朝文轩让开的合成器后边走去。
文轩接过话筒，在架子上摆好位置，冲江北笑笑，转身下了台。
江北局促的站了一会儿，突然抬头看着秦天深吸了口气，十指轻轻的放在了琴键上。
秦天微微扬起下巴，手指在眼角按了按。
然而当第一小节旋律响起时，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风刮得很急，从围巾领子里钻进来，凉遍了全身。仿佛那个平淡无奇的夜晚划破长空寂静的一声闷响，染着血的牛皮纸铺满了眼底的冰凉。
秦天猛地退了一步，撞到了站在他身后的一个人的肩膀，那人手里捧着的奶茶顿时甩了出去，洒了一地。
“哎呦！”
周围的人一下都跳开了，边喊便拍着衣服看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秦天慌张无措的僵在原地。这边的骚动很快惊动了台上，琴声消失了，有脚步声惶急的从身后跑来。秦天知道是江北，但他没有等在原地，推开倒霉被自己撞翻奶茶的那位就从人堆里挤了出去。
“秦天！”
秦天走的很快，最后跑了起来。
“秦天！”江北在他跑回停车场的时候追了上来，跟恶狗扑食似得从后面一下扑到了他身上，抱住了他，因为惯性，两人顺势往前踉跄了好几步，差点砸在了前面一辆车的PG上。
“······操！”秦天直起腰，用力甩了甩膀子，“要打架吗！”
“我没刹住······”江北没敢松手，扳着他肩膀把他转过来，慌张小心的盯着他的脸，“你是不是生气了？我······我就是······”
“放手。”秦天说。
“我不。”江北抓紧他的胳膊，“你先说为什么突然跑掉。”
秦天瞪了他五秒，转头往周围看了看，回过头说，“先上车。”
“哦。”江北犹豫了一下，松了手。秦天转身就朝停在前排的卡宴走去。江北连忙跟过去，不等秦天坐进驾驶室，抢先拉开车门跳上了副驾驶。
他怕秦天丢下他直接开车跑了。
秦天上车后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袋子扔到后座上，然后发动车子一轰油门，车蹿了出去。
“你慢点开······”江北瞪着车窗外飞快后退的街道，吓得不行。
“闭嘴！”
手机在兜里响了起来，江北摸了出来，是文轩打来的。江北没接，挂断后飞快的回了条信息。然后捏着手机紧张的转头盯着秦天的侧脸。
他大概能猜到秦天为什么突然跑掉，秦天生气了，或者说是害怕了。
因为那首曲子。
他也想过这样的方式会不会适得其反，但他想不到别的方法，他知道秦天喜欢弹琴，哪怕是被老爸逼着，拧着一股子劲儿。但是从一年前那件事之后，秦天再也没有碰过琴。
他知道是因为什么。
害怕，慌乱，后悔，江北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两嘴巴子。
你是猪吗！
江北，你就是猪！
文轩给他发信息说他跑掉之后，场子差点乱成一团，孟雪为此还打电话过去问了。这次机会，江北是厚着脸皮去找孟雪帮的忙，借用了孟雪他爸公司的宣传场地，结果就被他这么搞砸了，非常对不起孟雪。
何况，孟雪对他还有那么点意思，被他拒绝后依然愿意帮他，已经很难得了。
但他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他只担心秦天。
第 127 章
秦天一路都没有说话，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车一直开到店门口，秦天下了车。拉开店门，回头冲车里喊了一声，“下车。”
江北定了定神儿，犹豫了一下没有起身到后座拿围巾袋子，直接下了车跟着进了店里。秦天并没有上楼，而是走到一排汽车零件前面愣着。
开车回来的这一路上，秦天已经冷静下来不少，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反应怎么这么大，为什么这么大，肯定把江北吓坏了。
本来就是小鸡的胆儿。
该吓破了吧？
但想起江北站在台上的样子，秦天又觉得自己一直都小看了江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