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当初突然转修美术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最开始我是想学文,想写一辈子小说,我对我爸妈说我想学文科,想读中文系想读历史系,我爸妈都觉得我疯了,因为在他们看来中文系和历史系根本找不到工作。
于是我决定曲线救国。一位伟人曾经说过,中国人的本性就是中庸,如果你觉得房间太暗太闷了,想开一扇窗透气,屋里的其他人也许不会同意。但是如果你说要把屋顶拆了,那么他们就会同意开一扇窗户来调停了。我准备先拆了屋顶——我私自跑去学了美术,并做出一副热爱艺术热爱得要死要活的样子。我觉得这样我爸妈应该就会同意我读文科了,毕竟比起艺术生来,学文科好歹是个传统的文化生。
结果万万没想到,我画画画的还可以,反而是文化课成绩一落千丈,实在抢救不回来了——我拿着只考了十五分的英语试卷回家的时候,我妈哭着骂我,信不信我拿张答题卡正踩一脚反踩一脚得分都比你高!
为了能够上一间重本,我就被我爸妈赶鸭子上架地撺掇去学美术了。
这个血与泪的教训告诉我两个道理:第一,你永远无法理解家长对文凭上有“重本”这两个字的执着;第二,人若作,就会死。
第十一章
我对黑茶的热爱宛如脱肛的野狗,每次去和光必点黑茶,沏得整间茶舍都是一股陈年老木的陈化味儿。有一次茶舍里没人,我非常自我陶醉地泡着一零年的湖北青砖,叶清友忽然捧着本书坐到我对面来,小声跟我说以后还是少在茶舍泡黑茶喝吧。
我宛如被敲了当头一棍,一脸懵逼地问他为什么。
叶清友:“茶舍里的茶是公有财产,我一个人不能做主;你想喝的话可以去楼上,我那里有很多私茶,种类更齐全品质更好,随便喝没关系,这样说你懂吗?”
我懂了!他的意思是在茶舍喝茶是要按公收费的,但是如果去他家喝就是私人交往,随便免费喝!
我顿时觉得我更爱他了。
初级茶艺师的卷面考核在我做过初级班的模拟题之后很轻松地就通过了,然而叶清友并没有兑现他的承诺,马上送一只玲珑杯给我,说还没有遇到很适合我的。他越是这样吊胃口我越期待,看见有喜欢的杯子都忍住不买就想等着用他送我的。
初级班的课程多数是茶艺一道的理论知识和茶类常识,中级班则开始落实到各类茶类的具体沏泡方法,每天都能喝到叶清友亲手泡的茶,实在是爽到飞起。这种茶水论斤喝的糜烂人生过了一周多,叶清友说要停课了。
我:???
叶清友说:“前几日收到朋友邀请,去浙江的茶庄看龙井春茶的炒制,顺便带一点新茶回来。可能去个三四天吧。”
我不是很开心,但是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默默地喝着黑茶说祝师兄旅途愉快。叶清友又问我:“你这几天学校有课吗?”
我说:“还好吧……就是下午有专业课。”
叶清友叹了口气,有些失落地说:“可惜了。我还想问你有没有空,有空的话正好带你去茶庄见识见识。”
我:“……!我没课!!!”
叶清友:“可是你刚才说……”
“您听错了,”我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拍,斩钉截铁地说。“我刚才说,这一周我哪天都没课!”
为了撩叶清友,我简直头可断血可流专业课敢丢。
我毫不犹豫地给辅导员一封假条发过去说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又到了广东人吃福建人的季节。没有我我们市的福建人可能吃不完,所以我申请回家去帮助父老乡亲们一起守护属于广东人的荣光。辅导员回了我铿锵有力的两个大字“苟屁”,然后允了我的探亲假。
不枉我用老火炖汤贿赂他一个学期。
去个三两天就回,我也没准备多少东西,拎了两套换洗衣物手机钱包就出门了。叶清友说这次算茶舍的公费出差,来回车票他给我包,我美滋滋地跟他一起上了高铁,美滋滋地喝他用快客杯给我泡的黑茶,往车窗外一看,夕阳如焰,四野空旷。我回头刚想叫他,快看天边有火烧云,谁料他靠在椅背上,好像已经睡着了。
我偷偷朝他那边靠了靠,他身上的暖意透过两层棉麻衣料传到我皮肤上,比火烧云还要炙热。我一下子僵住,结果列车微微一晃,他朝我这边侧倒过来,头枕在我肩上。
给我一根竹蜻蜓,我感觉我能旋转跳跃起飞上天。
我屏住了呼吸,等了好一会他都没有动,可能真的是睡熟了。我忍不住低下头去看,夕阳柔和的暖光落在他身上,他仿佛一瞬间从不可泳思的谪仙落为我触手可及的凡人。我紧张地浑身都在发抖,悄悄抬起一只手,他仍然没有反应。
我用大拇指在嘴唇上微微摩挲,然后做贼似的、飞快地在他的唇瓣上印了一下。他嘴唇柔软的触感落在我指腹的那一瞬间,我浑身都像通了电一样,止不住地战栗,几乎落泪。
够了。
这就足够了。
这是我第二次来西湖。上一次来西湖的时候是去年暑假,和一群刚考完高考的傻狍子一起毕业旅行。那趟旅游十天连跑四个城市,魔都吴州会稽西湖,最后三天在西湖过的。到了西湖又是气温上升又是审美疲劳又是跑太累了,结果一行四个人哪也没去,在西湖边上订了个快捷酒店……打了三天斗地主。
我也是非常服气的。
这一次出的算是半个公差,住的地方吃的东西都比上次一帮穷学生穷游高一个档次。到了西湖,叶清友没有急着去办正事,反而租了条小船跟我一起泛舟去了。
水波漾漾,池岛相映,一派闲静秀气的风光,和一身茶人服打扮的叶清友非常相称。艄公把船摇到湖心我忽然起了坏心眼,掬起一捧湖水就朝叶清友泼了过去。我以为叶清友那么文质彬彬的一个人运动细胞可能不太好,估计躲不过去,但是我很快就发现我又天真了,我显然忘记了上次我们骑行去灵泉寺的时候叶清友表现出来的堪称可怕的耐力和体力,他居然一闪身就躲了过去,只衣摆上沾了几点水花,然后还眼疾手快地反手从湖里扫了一捧水过来,把我泼湿了一身。
我一个大写的恼怒,刚想再泼一捧水过去,被察觉小舟晃得东倒西歪的艄公阻止了,叶清友就指着我湿淋淋的裤子笑了一路。船晃晃悠悠地继续向前漂,飘到一条长堤前,叶清友指给我看哪里是断桥残雪哪里是雷峰塔,还问我听说过许仙白娘子的爱情故事没有。我说当然听说过,我还会唱法海你不懂爱呢。叶清友说,哦?你唱一声来听听?
我觉得叶古董一定是没有听过这首歌才敢说这样的话。我说还是算了吧,我怕我唱完歌咱们这条友谊的小船该翻了。
叶清友又开始笑了。
我们第二天才去茶庄里看茶。今年新出的春茶,雨前龙井,叶清友一种一种看过去,带我领略西湖龙井的“色绿形美香郁味醇”八字美称,教我辨别哪些是全芽头可当“莲心”美誉,哪些一芽一叶被赞为“旗枪”之形,又有哪些叶发两片应有“雀舌”之称。看完干叶我们坐下来品尝茶味,一人一只直筒玻璃杯奉到面前,里面一点绿叶,刚烧开的热水就沿着剔透的杯壁冲了进去。
颜色鲜嫩带黄的绿芽就这样被沸水冲卷起来。青嫩的叶在清澈的水中沉浮舒展,美不胜收。我有些惊讶地看向叶清友,因为在我所学过的知识中绿茶是应该以八十到八十五摄氏度的水温沏泡的,如果直接使用沸水,细嫩的茶叶会被烫坏,导致的结果就是茶汤会苦得恐怖。这里可是常年经营西湖龙井的茶庄,莫非会不知道这点简单的道理么?
叶清友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示意我不要出声,就继续与茶庄的老板谈笑去了。
这其中莫非还有什么玄机不成?我盯着自己面前那杯龙井仔细看。细嫩的茶叶在微微发青的茶汤中迅速舒展开,一芽一叶翩然旋徊,正是“春波展旗枪”的美色。我试了试水温,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差点当场去找水洗呸呸呸。
妈的,和王大祝那玩意泡出来的是一路货色。
第十二章
亏我他妈还以为茶庄还有特殊的泡茶技巧,敢用开水泡茶,原来就是瞎几把泡。我那舌头估计也是被叶清友养刁了,尝不得一点苦,只是舌头尖试了一下就已经感觉整个口腔里都是难以忍受的苦涩味了。
我一脸菜色地看着叶清友一边面不改色地喝着那杯生化武器级别的龙井茶,一边和茶庄老板谈笑风生称赞今年的龙井“香气清高、鲜爽甘醇”,顿觉师兄真乃神人也。
等到叶清友和茶庄老板把进茶的事项都谈妥了,又开始商量去茶厂看春茶炒制过程的事情。茶庄老板说前两天雨下得多了,路都淹了,现在想去厂里看可以,但是恐怕不容易。叶清友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我一眼,对老板说那就算了,等下次吧。
我:……???
莫名有一种被当成了资本主义娇贵少爷的感觉。
临走之前我绿着脸一口闷完了那杯龙井茶,感觉要升天。叶清友笑着问我说感觉怎么样,我说我已经是个死嘉了。
叶清友说:“你喝不习惯可以早说。虽然茶艺师在原则上是要尊敬每一份茶不能浪费,但是你喝不完可以给我喝么。”
我:“没事我撑得住……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我喝过的茶杯给他喝,那么四舍五入一下他就已经和我进行了纯洁的唾液交换,再四舍五入一下我们之间就已经有过一个饱含深情的舌吻了!
我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但是叶清友居然撩完就撤,笑眯眯地说既然不用去茶厂看炒春茶,那么我们明天就去顾渚山看看吧。
我:“看炒春茶一年就一次机会吧,不去真的没关系吗?”
“一年一次,就代表每年都有啊。”叶清友说着,伸手过来揉了揉我的头。“我不是第一次来看炒春茶了,但是是第一次和嘉嘉出来玩,当然要做一些能留下更美好的回忆的事情。”
我:“……”
啊啊啊啊啊啊死直男,不日何撩!
“顾渚山上有大唐贡茶院,盛产顾渚紫笋,传言是当年陆羽著成《茶经》的地方。”叶清友说。“嘉嘉,你不想去吗?”
我:“去去去!”
我一边出卖骨气一边泪流满面。今天的我,也感觉更爱叶清友师兄了呢。
大唐贡茶院在顾渚山上。一间黛瓦白墙的寺院,门上悬匾额“大唐贡茶院”五字。说是陆羽曾经撰写茶经的地方,实际上在我看来也就是个旅游景点做的噱头。但是不屑又能怎么样呢,那个年代离我终究太遥远,可以拾起吉光片羽都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景点里面有仿古的茶艺表演场景,也设了些个立牌,向前来游玩的人介绍“茶圣”陆羽的生平以及顾渚紫笋茶。
大唐贡茶院也有供游人休息的茶室,在茶室里可以品尝用盖碗沏泡的顾渚紫笋。叶清友说既然来都来了,那么势必要品尝一下这里的特色茶品,否则和白走一趟没什么两样。
我深以为然。
两只三才碗奉了上来。橙黄的茶汤,青嫩的叶底,看着很喜人。我捏着盖碗的青花瓷盖撇了撇茶叶,小啜了一口茶水——香气倒是很高爽的,就是也苦。
茶叶被泡在高热的清水里太久,又用盖碗盖子闷着,没一会儿就闷苦了。这一回我就学聪明了,喝了两口砸吧砸吧嘴,觉得那味道已经感受到了,就面不改色地把茶碗推给了叶清友。叶清友是何等人也,连新会陈皮水都能喝得镇定自若的神仙。他含着笑接过了我推给他的茶碗,轻轻一撇浮叶,低头下慢慢喝。
——转杯子都没转一下,嘴唇正好印在我刚才喝过的地方。
我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