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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均可能就在哪里看着他。
他不知怎的,心里忽然生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那个人的确是了得,或许跟着他真的可以出得去,但是灵均刚才看着他的那个眼神,让他心里生出了许久都未有过的恐惧,即使是面对着枪林弹雨都从未生出的恐惧。
他害怕那个男人,从心底里升腾出来的惧怕,支配着他飞速地逃离。
远离让自己觉得危险的东西,本来就是人类的本能。
纪泽收回目光,一步一步地往下面走,像是撕掉了身上那层懒散的皮,霎时变得尖锐起来。
不管是什么人,想要他的小命,都要付出一点代价才是。
周围安静得像是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即便他已经最大程度地放低了自己的脚步声,青铜铸的阶梯还是真实的把脚落在上面的动静反映了出来,发出一声声沉闷的暗响,像是敲在人的心上,压抑得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空气都像是有了重量一般。
直到回到之前绕了很久的大殿里面,纪泽都没有碰到半个人。那里还是灵均刚刚带着他上去时的样子,成堆成堆的金器不知被放到哪里去了,冥殿里空旷而宽阔,门口处被随手抛在那里的尸体还横在那里,伤口处的血已经凝固了,显出几分诡异来。
门这次并没有自动关上,外面夜明珠的光芒顺着门口溜进来,照着地上的尸体,惨白惨白的。
纪泽迟疑了一下,小心地走了过去。
他在退伍之前见过太多的生死,这辈子最不想见的就是死人,尤其是自己同伴的尸体。这些人说上来也算是他的同伴了,很多人在来的路上还和他说过不少话,现在都躺在这里,像是生鲜市场被随意丢掉的死鱼一样。
俯身顺手拎着领子把躺在他脚边的人拉起来,他往外边看了一眼,不知道门口的机关是否还可以运作,从门里出去是不是也会被穿成筛子?
反手把这具颇为面熟的尸体挡在自己身前,纪泽倒退着一步一步往门口蹭了过去,走到门边他踟蹰了一下,咬咬牙一步跨了出去,然后飞快地闪身躲到了一边。
没有一丝声音,除了他自己的心跳声。
纪泽这才松了一口气,把手上的同志放到旁边,在心里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心想兄弟,可不是我不厚道,实在是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回去一定多给你上两柱香。
抬脚正想走,就被眼前的东西给生生逼停了脚步。地宫的构造并不复杂,他记得一清二楚,墓道的尽头就是身后的冥殿,旁边都是些稍小一些的宫殿,有些像是现代的街道。
但是原本应该是墓道的地方,现在却变成了高大的石墙,原本鳞次栉比的宫殿都像是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蒸发了一般,全部都被冷冰冰的石壁所替代。
地上的箭矢全都不见了,连之前倒在门外的尸体都不见了,白玉的墓砖上面干干净净,一点也没有被鲜血浸染过的样子。
原本宽阔的墓道,被石壁划得十分逼仄,面前的墓墙像是顷刻间就要碾压下来一般,压得心里也跟着压抑起来。
纪泽的瞳孔微微一缩,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想起了之前在山外,突然出现的山洞,之前挡在外面的就是一块巨大而完整的山石,这个应该也是一样的机关。
这个墓,就像是活的一般。
在他们出现的时候放他们进来,然后把所有人都关在里面,等到大家都进了冥殿之后,又步步紧逼地把包围圈缩小到这里,将所有人都困死在冥殿里。
又或者说,其实一直就有人在暗中看着他们,然后操纵着这里的机关,一步一步地把他们困在这里。从之前领路的神秘女人,到熟知墓里机关的灵均,或许都是那个躲在暗处的人派来的。
抑或,就是灵均自己,毕竟他看上去可并不像是会受人驱使的那种人。
纪泽皱紧了眉头,往后靠在了冰凉的墙上。之前那些女人就一直对他表现得过于关心了,甚至可以夸张地说,她们那时几乎是在保护他一个人,也就是说只是在给他一个人引路。
之前郑乾已经来过几次了,但是每次都是铩羽而归,这一次却毫不费力地就进来了,可以说是顺利得不可思议。那么郑乾为什么非要他来呢?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他之前就知道这个结果?
那时郑乾几乎可以说是百般恳求了,不然他老爸也不会强行要求他来,但是为什么是他?他之前就很想不通,连沈星文那样的人他都能找来,为什么坚持要他一个连中国有多少个朝代都说不清的人到古墓里来?
还有灵均对他古怪的态度,他们之前分明从来没有见过,他却表现得像是与自己相识多年一样,那种熟稔的程度,根本就不像是装出来的。
这让他不得不重新思考郑乾无论如何都要他一起来的目的了,假如郑乾是事先就知道把他带来的结果,那么他是怎么找到自己头上的?
他父亲之前与郑乾这个人并不算很熟,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在他口中听说过这个名字,也从来没有见过他,他又是怎么找上门来的呢?把他这个与盗墓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扯进来。
纪泽拧了拧眉,脑子里搅成了一团乱麻。
作者有话要说:
☆、灵均(十一)
退路已经完全被石壁挡住了,他左右看了看,往冥殿的后面走。无论郑乾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又是通过怎样的手段找到他的,他对这件事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只想找到出口赶紧出去,以后再也不搀和这些事情。
但是纪泽很快就失望了,这座冥殿依山而建,与石壁挨得紧紧地,里面连只苍蝇都卡不进去,更别说找到出去的路了。
正当他对着前面拦路的山石咬牙切齿地时候,上面传来了动静,而且还是不小的动静。密集的枪声此起彼伏,伴随着惨烈的尖叫,刺得纪泽一个激灵。
那些人在上面遇到了什么?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再上去看看,仅凭他一人,肯定是没办法出去的,上去找到郑乾他们,和他们谈一谈条件,说不定还可以借助着他们出去,那些人身上可是带着火药的。
郑乾一定是知道带他来的作用的,所以到时候随便编点什么话骗一骗那个老东西,让他把自己带出去,相信也不是什么难事。在郑乾面前扯谎,纪泽可是一点愧疚之心都生不出来,反正是他自己把他坑进来的不是?
还是照着之前的办法进去了,纪泽小心翼翼地沿着青铜阶梯往上面走。开枪的声音不绝于耳,还有子弹打在墙壁上的声音,嘈杂万分,人的惊叫声却渐渐平息下来了。
也不知是被枪声掩住了,还是……已经不能出声了。
纪泽咬了咬牙,继续往上走。
墙上的长明灯像是受到了枪声的影响一般,摇晃得厉害,几欲熄灭。
声音越来越近,纪泽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军刺,闪身贴在一侧的墙壁上,就是这一层了。
里面枪声密集,还伴随着警告一般的低吼声,倒像是某种凶恶的野兽。
纪泽心头一凛,更是不敢松懈。
阶梯在宫殿的左侧,呈之字型,两侧是墙壁,在每一层有个入口,铸着云纹,两个掌灯的铜人跪在入口处,低眉顺眼,就像是古代的宫人。
长明灯的火光将里面和阶梯处划得泾渭分明,里面漆黑一片,间或有黑影一闪而过,不知是人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里面的枪声越来越无力,看来是他们撑不住了。
纪泽站在入口处,脑子里飞快地计算利弊,他可以趁郑乾他们都死了之后再进去,找出他们身上携带的炸药,但是郑乾他们有这么多人,而且还有着火器,他手上就只有一把军刺,即便是脑子有病他也不会觉得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从这不知名的野兽嘴下逃出生天。
那么就只剩下一条路,至少跟着郑乾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纪泽左右打量了一下,抬脚就将门口的铜人踢倒了,铜人手上捧着的长明灯里的灯油全都撒了出来,在地上泼出一道长长的水痕。
被灯束缚着的火焰“腾”地一下就涨了起来,照亮了漆黑的过道,也让纪泽看清楚了那些东西的真面目。
即便是自觉自己这么些年见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生物,看到这里面的东西,纪泽也觉得他的三观又被刷新了一遍,这里面的东西简直长得十分地挑战人的审美和想象力。
这东西似人非人,长着完好的手脚,却是四肢并用地在地上爬行,脊椎骨像是被什么外力强行掰弯了一般,佝偻着,显得十分矮小。
看上去不像是有什么攻击力。
但是在火光亮起的那一瞬间,纪泽清楚地看到这个东西用锋利的爪子活生生地撕开了人的腹腔,那个人很快就被拖入了兽群,不过片刻,就被噬成了一堆白骨。
纪泽心头一惊,将军刺横在自己身前,还未及做出更多的反应,那些东西就注意到了他,齐刷刷地转过了头来。
郑乾一行人被这些东西围在了中间,像是捕猎一般的,之前是靠着手中的枪苦苦支撑着,此时见这些东西被分散了注意力,急忙举枪反击。
纪泽一咬牙也扑了上去,看地上的血迹,这些东西之前不知杀了多少人了,要是不先下手为强,恐怕就只有被撕破肚皮的下场了。
这些如同恶鬼的东西狡猾得跟泥鳅似的,之前在那么多人的枪子儿下都活蹦乱跳的,现在却像是被什么给禁锢住了一般,竟不知道反抗,也忘记了要逃跑,就呆滞地留在原地,被纪泽一刀给抹了脖子。
他一愣,再想提刀,这些凶神恶煞的东西就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如潮水一般地退了回去,纪泽身边霎时空了一片。
郑乾见机行事,立刻飞速地跑到了他身边来,笑得满脸和蔼,拍着他的肩膀道:“哎呀,大侄子,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就是个讲义气的好兄弟!”
纪泽一点也不想看他那满脸虚伪的笑容,只抬眼看着那些东西,皱紧了眉头。
它们显然对到了嘴边的食物十分的舍不得,但是又对纪泽十分忌惮,一直在周围徘徊着,喉咙里发出低低地吼声,却没有之前在包围着郑乾他们时的狠戾,反生出了几分怯懦的意思来。
沈星文不言不语地握着手中的剑站到他旁边来,但眼里却多了几分深思,看着纪泽的目光变得有些奇怪。与那些东西对峙了半晌,他才不动声色地说道:“这东西就是从那鼎里面爬出来的。”
纪泽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了一眼,才发现墓室中央有个青铜铸的大鼎,几乎占了这间墓室一半的空间,要是沈星文不说,纪泽一定看不出来这是一个鼎,这个东西实在是太大了,单凭着他们手中手电的光只能看到一块圆鼓鼓的鼎腹。那些东西退回到它边上,既像是找到了依靠,多生出了几分底气来,又惧怕着眼前的纪泽,想要转身钻回去。
众人实在是被这东西的凶残程度给摄到了,此时见它们偃旗息鼓了,都往小心翼翼地往外面退。
那些东西犹不死心,还想要追上来,试探性地抬了脚出来,眼神凶光凛凛,直直地盯着他们。
双方对峙了半晌,终于按捺不住了,那些东西前肢向下压了压摆出了想要攻击的姿势。众人抬起枪严阵以待,本来都做好要有一场恶战的准备了,那些东西却像是见了鬼一般,比刚才见到纪泽时的反应还要剧烈,一点也没有迟疑,转身就钻进了巨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