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徐新从他身上收回目光,转头望向了前方漆黑一片的河流与稀松栽种在岸的几棵树木,开口道:“你妈变了不少。”
林安没有回应。
徐新说完笑了一笑,似是陷入了什么回忆,又继续说:“还记得之前在国连三厂的时候第一次见她,她的反应和你几乎一模一样。”
胆小,怯弱,甚至连正视自己一眼的勇气都无。
林安眼底的光微一动,低垂着的头也跟着稍稍抬起。
“……她……她那时候过得很苦。”好一会儿过后,方喃喃回道。
于是自然对任何陌生的人事物,哪怕是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表现得万分不安和惶恐。
徐新没有接话,沉默一瞬后,又道:“看得出来,这些年她应该舒心了不少,相比十年前,反而年轻了不少。”说着忽然顿了一顿,笑道:“看来你把她照顾得很好。”
林安摇头。
徐新说完这些,突然又静了下来。
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只剩越发寒凉的风相继扑在脸上、手上、以及暴露在衣物以外的任何一个地方。
林安默然无声地望着不远处从不曾停止过波纹颤动的河面,隐隐察觉到徐新要说的,并不止刚才那些。
于是这段持续在双方间的沉默,便更显现出了其非比寻常的暧昧和沉重。
果然,几分钟后,徐新低沉的嗓音再度于阵阵秋风中响起。
他看着在黑夜中隐隐晃动摇曳着的树影,问道:“……你会去吗?”说着停顿了一下,复道:“四号晚上。”
林安垂在腿侧的手一动,没有回答。
徐新像是对这种缄默习以为常,他望着眼前黑沉的夜色,许久轻叹道:“不早了。”
随后收回视线看了对方仍旧低垂的侧脸一眼。
林安低着的头终于忍不住抬起,徐新对上他那略有些痛苦和惶急的视线,又停顿了片刻,最后只温柔道:“早点睡。”
说完,便欲转身而去。
林安被那语中尽力克制却仍无法遮掩住的伤感和失落激得心底一颤,脑中时刻绷紧的弦忽然便弦啪的断了,他眼眶一涩,对那已然转过身去的背影脱口道:“……不会。”脚步也几乎就要克制不住地追上前去。
徐新闻言脚下一停,慢慢转过了身来。
房间里的光已将对方身影完全笼罩,林安站在昏暗的阳台上,只觉一颗心在狂跳,他看着灯光下徐新越显分明的轮廓,复又低声喃喃道:“我不会去……”
徐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底逐渐露出股若有似无的温柔笑意。
林安被那异常专注的视线盯得脸上一热,没两秒便败下阵来,重又躲闪着低下头去。
“好。”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对方回答道。
夜在某种越发掩盖不住的情动中倏忽过去,甚至就连在睡梦中,也无法让人轻易从那叫人心醉神迷的对望中脱身而去。
林安一整夜都在卧室里辗转反侧,直至凌晨时分才恍惚入眠,等再次睁眼,窗外已天光大亮。
徐新早一个小时前便走了,走前还特意交代了林母不要惊动他,说自己刚接到家里电话,有点急事必须赶回去。
“小林最近工作忙,压力也大,难得放次假,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林母将徐新临走前说的话转述给了林安,林安坐在桌边,喝着热气腾腾的白粥,双眼盯着桌上摆着的一道下粥菜,愣愣地有些出神。
林母坐在他身边,还在继续说着:“你这朋友不错,稳重,心也好,你可要和人家好好相处,别太闷了,以后人家有需要的时候,也要多帮帮忙。”
见林安不说话,又问:“林子,听见妈说的了吗?”
林安思绪依旧停留在昨晚和徐新的对话上,林母叫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林母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叹口气后回厨房简单收拾了下,不一会又回到桌边坐下。她看了还在安静喝粥的林安片刻,又将昨天夜里那个没能得到答案的问题抛了出来。
“妈妈昨晚问你的事,你心里……有想法了吗?”
林安闻言一愣,好半晌后才将手里的筷子轻轻放下。
林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中是显而易见的焦灼和期待。
林安不敢去看,许久过后,方暗自握紧了放在桌上的双拳,艰难开口应了声:“……恩。”
林母略有些紧张地望着他。
“我……我不想去……”
失望瞬间充盈在了林母的眼底。不知为何,林安这一次的拒绝,似乎与以往的有细微的不同,但究竟哪里不一样,林母一时却也说不上来,她难掩伤心地看着低着脸的林安,好一会儿后才又问:“林子,你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能告诉妈妈为什么吗?”
林安不语。
“这个女孩儿真挺好的,妈不会害你骗你,也不是要逼你一定要跟人家有什么,就、就见一面,也让妈安个心,好不好?”
林安依旧不语,搁置在桌上的手却越收越紧。
林母的语中几乎带上了一丝恳求的意味,让人不忍卒听,林安知道,母亲虽然性格柔弱,面对困境时,却多是以沉默和忍耐应对,鲜少会去央求什么,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几次低头,都是为了自己。
“哦对了,妈还见过那孩子的相片儿呢,长得可俊,我留了一张,在楼上,妈拿下来给你瞧瞧?”说着便站了起来。
“妈!”不想始终没出声的林安却在此时叫住了她,“我、我有喜欢的人了。”
林母似是有些不敢置信,回过脸来看他。
林安勉强笑了笑,抬起头来,迎向了母亲的目光。
“是、是什么样儿的?性格好不好?做什么工作的?也是老师吗?”
林母仅是愣住了几秒,等反应过来后,便立刻重新坐下,又惊又喜地对着林安盘问道。
林安面对喜不自胜的母亲,心中愧意更深,他支吾着乱答了一通,最后只有一句是情深意切、无需用任何谎言去包圆的真话:“他……他对我很好。”
林母笑得眼睛都弯了,林安的话无疑是一颗定心丸,让她日夜的忧思得到了莫大慰藉,她高兴地说:“对你好就好,妈妈没别的要求,只要人好,靠得住就很好。”
林安只能点头。
林母又乐了一会,突然问道:“你跟人姑娘说了没有?”
林安尚处在无法言喻的心虚之中,乍听闻母亲这样一问,不由愣了愣,“……什么?”
林母见他那木讷不开窍地模样,不禁又气又笑道:“妈问你有没有和人家表明你的心意!”
林安又一愣,脑中几乎立时便浮现出昨晚徐新最后看向他的情景。他脸上一红,却又恐林母看出端倪似地连忙低下了头,否认道:“还、还没有。”
林母眉微微一皱,又想说什么,却被对方接下来的话打断。
“妈……那四号晚上的事……”林安此刻心中又慌又乱,实在没有心力和林母多做周旋,无奈之下,只得佯装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移。
林母嗔怪地看他一眼,叹了口气,“妈去给你推了,这孩子,有了心上人不早说。看看,麻烦秦阿姨来回跑了多少趟。”
林安讷讷,不敢再与对方多说,连忙找了个工作上的借口便匆匆上了楼。
林母的松口,让林安心中压着的巨石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但这样的结果,却丝毫没法让人感到轻松和惬意。他知道,自己一时冲动所踏出的这一步,虽能替他暂时解决眼前这棘手的局面,但其所带来的真正的磨难与考验,也还远在后头。
果然,此后的每一天,林母的心思与话题都无可避免地围绕在了“心上人”上,林安应对得心惊胆战,生怕行差踏错一步,自己那拙劣的谎言就会被无情拆穿。所幸他从小就是拘谨腼腆放不开的性子,因而林母倒也没觉得哪里奇怪,只道他是涉及到心仪的姑娘而感到不好意思罢了。
这样的煎熬整整持续了三个日夜,直到四号早上,才在陈建良突然打来一通电话中得以解放。
那时候林安还在桌边喝着林母盛好的热粥,林母坐在他对面,又一次准备旁敲侧击地询问起“那位姑娘”的情况,林安已近乎词穷,正感难以招架的时候,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陈建良饱含歉意的声音随后传来。
“林老师,真是不好意思,放假还要叨扰你,是这样,育苗杯比赛的培训课不是安排在明天嘛?但负责指导的姜老师家里突然出了点事,她母亲昨晚下楼时摔了一跤,伤得很严重,连夜送医院去了……”
林安听到这里就知道了陈建良的意思,他轻声笑了笑,主动道:“没关系,那我明天去学校顶替一下。”
陈建良又道了声谢,再次抱歉说:“诶,那好,真是谢谢你了啊林老师,你好不容易抽空回趟家,还被我叫回来,真是不好意思……实在是事出突然,我这儿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打了好几个电话,大家都有别的安排在身上,所以就……”
其实陈建良这话就说的有些对不起“良心”了,姜月芳有事缠身无法到校授课不假,可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遍寻无人”,这才不得已找林安帮忙却未必是真。
可林安却不会去多想,姜月芳平日里和他相处也算和睦,又是同事,他去救个场并没有什么,不过是早回C市一天而已。更何况自己眼下的状况,留在家中所要面临的压力,并不比提前投身工作要小上多少。
因此挂断电话后,林安便和林母简单说了说学校那边的情况,林母知道他对工作一向认真上心,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又交代了几句,便帮忙稍稍收拾了番行李,送他出了门。
临到前往客运站的公车时,林安望着母亲满是皱纹的脸,轻声道:“妈……对不起。”
林母不解其意,只当他是因为不能在家多住几日陪着自己而感歉疚,不禁笑道:“有什么对不起的,傻孩子。”顿了一顿又道:“你啊,早些成家,别总只顾着学校、顾着工作,妈就放心了。”
车在林母满怀的殷切希望中离开了X县,林安在终点站下来,拉着箱子临时去售票口买了张前往C市的客车票。现在还不到国庆返潮的时候,因此站内的人远不如想象中的多,他拿着临近中午发车的一张票,在检票口附近随便挑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等待中,手又习惯性地将外套口袋中的手机拿了出来。
林安静静盯着通话记录中的某个名字,指腹无意识地在屏幕上摩挲了几下。
广播里不断播放着最新的发车信息,人来人往中,那个原本快要黯淡下去的姓名突然在半握的掌心中一震,复又在眼前变得无比明亮——林安甚至来不及去感到欣喜,或是惊讶,手便先大脑一步地将这条突如其来的短讯点了开来。
来自徐新:几点的车?
第16章
林安一怔; 呆了呆后; 几乎是立刻就将头抬起; 条件反射地朝四周嘈杂的人群看去——对方自然不会出现在这喧闹的人潮里。
林安不禁为自己这没来由的臆想而感到一丝羞赧和好笑,他收回目光; 重又看向了手机里的短信,随后压下心底的疑惑,简单回复道:11点。
那头安静了会儿; 五分钟后,才又传来一条信息:恩; 一会儿我让小丁去车站接你。
林安看到后又一愣,下意识就要拒绝,然而“不用麻烦”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输入和发送出去,对方就像是已经全然摸透了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