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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妹的尸体现在在哪里?”我咽了口唾沫,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和不安,小心翼翼地问道。
老施朝屋里指了指,我腾地站起来就要往屋里走,老施再次一把拉住了我。
我眼泪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哗啦啦往下掉,声泪俱下地说:“老施……不……爸!诗妹死了,你好歹也让我去看看她的尸体吧?啊?”
老施看到我哭,却不为所动,皱了皱眉头赶忙说道:“你哭什么呀!我是说我把诗儿打死了,但是你听到我最先跟你说的她已经不是人了没?”
我机械性地点点头。
老施又继续说:“诗儿没有尸体!不,诗儿现在还不是尸体,她还是个活人!”
我脑子被搅糊涂了,老施这到底要说什么意思啊?刚说自己把她打死了,又说她还是个活人,这不明显的自相矛盾吗?尽管我此时脑袋里一片糨糊,至少也能分辨得出来这话完全就是矛盾体啊!
老施见我没头没脑地抹着眼泪,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楚,索性拉着我的手,悄悄地进了屋,踩着吱嘎作响的木质楼梯,上到二楼。
这上面光线很暗,阳光透过雕花木窗照进来,可以看到大量的灰尘在飞舞,但走廊上各种老旧的家具都干干净净的,可以看出刚被人抹过没多久。
我们两个声音轻得跟做贼似的,老施带着我来到走廊尽头,这里有扇木门,正是诗妹的闺房。只见他抬手轻轻地敲了下门。我心里在想,不是说诗妹已经死了吗?他敲门干什么?难道死人会来开门?或者还是有别的人在房间里?
正在思考的当儿,房门却开了,我一看,这不是别人,不就是诗妹嘛!活生生的诗妹啊!我马上破涕为笑,就要张着双臂来个独创的元庆式拥抱,没想到老施在一旁重重地咳了几声,我就只好尴尬地变了个手势,转向去拉诗妹的手,诗妹穿着一套白色睡衣站在房门处,就那么安静地看着我的眼睛。
等等,这眼神好像不对啊,诗妹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我啊,我有点不明所以,正好已经摸到了她的手,我心里忍不住暗叫了一声:好冷!的确,她的手出奇地冰凉,立夏都已经过了,气温又这么高,诗妹的手没道理会这么冰冷啊,简直就跟冰块似的!我马上又去摸她的额头,没想到这次她却躲开了。
我一脸焦急地说:“诗妹,你不是生病了吧?你一个护士,怎么都不懂得照顾好自己,我都还指望你以后能好好照顾我呢!快跟我去医院!听话!”我开始拽诗妹的胳膊,但她仍然一动不动,我只好回头向老施求救。
老施也一脸关切地说:“诗儿啊,你身上这么冷,肯定是生病了。你看,元庆今天也过来了,我们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诗妹站着仍然没动,张了张嘴,冷冷地说道:“不去,我没病。”说完就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我和老施面面相觑,我彻底傻眼了,这诗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平常见到我老远就开始乐了,那美丽的笑容直接就能甜死我,今天她怎么这么冷淡,而且全身冰冷,说带她去医院她还生气似的关了房门。
我又一脸不解地看老施,希望他能给我一个答案,老施轻轻叹了一口气,用眼神示意我跟他下楼。我本来还想再敲敲门,看看诗妹到底怎么了,但老施二话不说拉着我就蹭蹭蹭下了楼来,把我按在座位上,自己则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
“你快说啊!都急死我了,诗妹这几天到底出了啥事?”我没心思喝茶,一个劲地催老施。
老施又猛喝了几口茶,但这哪像喝茶,完全就是在灌酒。等到一整壶茶水都给灌完了,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于愿意把事情从头到尾给我讲一遍。
以下是他的话:
上个礼拜六,我嫌家里灰尘杂物太多,就到附近请了个钟点工来给我打扫打扫,那姑娘弄了一上午,等到差不多我就让她回去了,你也知道,我摆宝贝的那地方不能让别人晓得,于是只能让诗儿过来帮我拾掇,可我万万没想到,这一拾掇就出事情了!
诗儿心细,连那些台座啊柜子啊架子啊等都给我缝里缝外的擦拭干净,并把各种物件都一一码放整齐,就因为她整得太仔细,也不知道从哪翻出一个盒子,奇怪的是我竟然不记得自己收藏过那么一个盒子。正在愣神的当儿,诗儿就把盒子给打开了,我一看到盒子里那东西,就有一种非常非常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没法跟你形容,可能跟着了魔一样。我冲过去一把抓起盒子里那东西!诗儿肯定看到了我的反常行为,我听到她似乎在问我发生什么事了,但是当时我的脑子好像不受自己控制,我……我……我抓起那东西就狠命朝她天灵盖上……砸上去了……我当时就只听见“哆”的这么一个声音,就是那东西砸在她头上的声音,你根本就没法知道我听到这个声音是什么感觉……但是这一砸我就马上清醒过来了,然后……然后我就看到诗儿头顶上的开始冒出血来……鲜红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额头淌下来……她倒下去之前看了我一眼,就是那种想不通的表情……她一定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她亲爸爸我会往她脑袋上砸那么一下……呜呜……
老施越说到后面越说不下去了,眼角两行清泪滑过,一时语塞。
我听到他嘴上模拟的那一声“哆”,仿佛是硬生生地砸在我自己的头上,这记沉闷的声音似乎砸碎了我的整个世界,从此我与诗妹将阴阳两隔,我的眼泪也跟着老施开始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可我忽然想起才刚刚见过诗妹啊,她看起来不还是好好的吗?除了手有点冰,眼神有点怪之外,看不出她已经被打死了啊。
我把心里的疑问告诉老施,老施抹了把眼泪,悄声问道:“你不觉得诗儿现在很奇怪吗?”
我说:“奇怪倒是有一点,但是不像是被你打死了,倒像是真生病了。”
老施想了一会,继续问:“你有没有感觉到,诗儿已经不是原先的那个诗儿了?”
我这才回想起来她站在房门时的眼神和动作,因为一个人的神情和动作都是有其个人风格的,很难改变,但是那个诗妹的确跟以前的诗妹不像,倒更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而且她仿佛对我没有任何感觉,对老施也没有任何感觉,她表现得似乎认识我们又似乎不认识我们,总之那种状态非常别扭,越想越让人不舒服。
老施看我不语,又继续说道:“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这几天一直不让你过来看她了吧?”
我的喉咙仍然哽咽着,很难受,只好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我当时打下去的时候确定用了非常大的力道,而且我亲眼看着血从她头顶汩汩地往外冒,她倒下去以后我怎么叫她摇她都没反应,眼睛就那么睁着,我当时也无法相信她就那么死了,我坐在地上抱着她,嘴里不停地喊着‘诗儿你快醒来……诗儿你快醒来……’但是她仍然一动不动,鼻子里已经没有气了,身体也越来越冷……我抱着她坐那里坐了一夜,想着关于她的一切事情,想着她第一次开口叫爸爸……想着她小时候穿着他妈给做的小花裙,傍晚站在门口等我回来,可我一旦去工作都是起码十天半个月才能回家一趟……想着她才十几岁的时候,他妈就这么去了……想着她懂事地跟我说,爸,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放心吧……想着她上大学的时候每个星期都给我写信……我就那么一边想一边哭啊……哭着哭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然后呢?然后诗妹什么时候‘活’过来的?”我在“活”这个字上犹豫了一下。
“我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诗儿的尸体不见了,身边那滩血迹竟然也不见了!”
听到这里,我忽然一拍大腿,说道:“会不会那天的事其实是你在做梦?”
没想到老施立刻给否定了,他说:“那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也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但是见到诗儿以后我就觉得那不是梦了。你应该知道周末的时候诗儿也喜欢睡懒觉,但是那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是5点左右的样子,我醒来就立刻想跑到她房间去看看,我小心地开了房门,但是开进去后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
“房间里没开灯,光线很暗,因为我之前以为那是一场梦,所以我希望她现在正躺床上睡觉,于是就走到她床前想去确定一下,但是床上没人,一摸被子,凉的,我就有点慌,在想那件事到底是不是我的梦境,正在思考的当儿,我往旁边一瞥,猛然看到诗儿!她……她正坐在镜子前,一声不响地地梳着头!动作缓慢,一下又一下……你要知道那时才5点多,天还没亮呢,我被吓得吓得不轻,但一想到她好好的,还能动,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于是问她‘你这么早就起床啦?’她却没答话,反而说道‘下次进来记得敲下门。’那音调很冷,根本不像平常的她,但我当时没多想,只好尴尬地说我就是来看看你睡得习惯不,然后就退出了房间。”
“她5点钟起来梳头,这件事的确不寻常,但是也不能说明有什么问题啊。”
“你别急,听我继续讲。知道她已经起了床,我就去外面菜场逛了一圈,买了几个菜,又顺带了几个包子和两袋豆浆,回来后就去叫她下来吃早饭,但是没应我,我想也罢,她有时候也不吃早饭,于是就做自个的事情去了。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我就在想这都到了准备午饭的时间了,诗儿怎么还没下来准备午饭呢?于是又上楼,敲了她房门后,她就是刚才你见到的那个态度,整个人给人感觉就很冰冷,说不上的奇怪。我的心里就又开始发毛了,想起周六下午的那件事情,我越想越不对,仔细回忆周六一整天所做的每一件事,以及每一个时刻,太多的细节让我渐渐确定那绝对不是梦境,而是发生的事实……尽管我千方百计地找理由来否认自己的想法,但后来那个‘诗儿’的表现却印证了我的猜测,我真的已经把诗儿打死了,而现在那个诗儿已经不是原先的诗儿了……”
老施顿了顿,我没说话,继续听他讲。
“她当天中午没吃饭,晚上也没吃饭,不管我怎么叫她都没有下来吃饭,甚至整个白天都没有走出房门半步。但是到了晚上大概8点多钟的时候,我听到她下了楼,赶紧跟过去,问她话,她却依然不应我,一个人在院子里,站在那棵桃树边上,幽幽地说着什么,又仿佛是在唱歌,她那个样子让有点碜人,我不敢走近去问,只能远远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她站在树边说了多久,我后来渐渐地听清楚了,她似乎是在吟诵一首古词。”
第二章
在我认识诗妹以来,不记得她对诗词方面有什么特别的兴趣,如果她在晚上吟诵词句,那确实显得反常,于是问道:“有没有记下她念的什么词?”
“她像是在念又像是在唱,很长很长时间,我没有听清楚,也听不太明白,让我再想想……嗯,似乎有几句听见了,说什么人生倏忽……杀气朝朝……一生辛苦……后面又是什么汉家天子……沙场白骨……对了又念到了一个地名,长安,她念的有点像古白话文又有点像诗词歌赋,太长了,我听不太真切,能记起来的也不多,但能感觉到她似乎有一种特别悲伤惆怅的情绪。她就一直念啊念啊,后面的我没再听,等她念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