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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克群走后,季青好久才回过神,我不想的。
没想不要他。
他一时脱了力,顺着门滑了下去。走廊里安静得只有灯,王克群刚刚在这儿瞎闹一通,也不知道隔壁听见了多少。
季青靠在门上,伸手挡住了眼睛。
他这三十年,一败涂地。
门从里面被人打开,龙放抿着唇,看着季青的脸色有些奇怪,气愤居多。
他没想偷听,只不过王克群那大嗓门由不得他听不听,一句“观影”出来,什么都明白了。
季青这人就跟俄罗斯套娃似的,马甲扒了一层还有一层,龙放都快生不出来气了。
今天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说清这件事,他偏偏要憋着,龙放不知道他在憋个啥,很见不得人?
不就是观影爸爸吗?
龙放开了门就往里走,懒得再和他废话。
不爱说就自己玩儿去吧。
季青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直觉他可能又生气了,但是他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连站起来都办不到,更别说追上去。
他想他这辈子可真是没用啊。
喜欢的东西保不住,喜欢的人追不到,活该一辈子受制于人。
“废物。”他骂了一句。
没多大会儿,龙放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狠狠地叹了口气,心说“我上辈子肯定欠他的”,然后下了床。
他看见季青还坐在那里,头埋在臂弯中,身体轻微颤抖着。
他走近了,蹲下身,季青却把头一偏,埋得更深了。
他咬着胳膊,没发出一点声音。
“松嘴。”龙放发现他可能是属狗的,都出血了,他用了点力气才把他掰开,他抱着他,轻轻地问,“别哭了。是公司出问题了吗?”
“……”
这句话不知道触动了他哪根弦,他浑身一颤。
像是有什么阀门打开了。
他突然挣扎起来,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抱住了龙放,唯恐他下一秒就不见了:“我好没用。”他剧烈地颤抖着,泣不成声,“我好没用……”
到此刻,他压抑了一天的情绪好像终于找到了的宣泄的口子,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他都想要。
他没有不想要的东西。
可是他好没用。
☆、第 28 章
龙放躺在床上刷股市,刷了半个小时,才磨蹭着起来洗漱。
季青头天晚上现了那么大一个眼,可能自觉有点见不得人,一醒过来就马不停蹄地跑路了,鬼鬼祟祟地还以为龙放没醒。
龙放都懒得理他。
结果那家伙跑路都跑得不专心,临到头还要到他床边来一个深情凝望……再不走我睁眼了啊!
许是听见了龙放的警告,季青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还真听话。
王克群的嗓门是真的大,昨晚那一嚷嚷,半个剧组的人都听到了,今天整个片场都换了种状态。
以前每天都有人迟到,今天龙放一看,基本上该来的都来了,早晨居然还按时开了工。龙放来这剧组快半个月了,第一次见到按时开工。
他们好像怕拍不完似的,争分夺秒地跑着剧情。
王克群就更过分了,他把剧组伙食降了起码有一个等级,龙放就纳了闷了,这些人怎么就觉得季青很穷?他不穷啊。
龙放觉得观影这个上下关系非常不行。
怎么季青一出问题,个个都跟死了爹似的?傻儿子们突然就开始为生活所迫了。
“导演,季青真的不穷。你信我。”
“我知道,”王克群担心地说,“可是再多的钱都能用完啊,没了观影他就没收入了,他花钱又不节制,以后钱用完了怎么办啊?”
“……”龙放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从哪里来的杞人?他一言难尽地看着王克群,“导演,你难不成以为他的钱都是通过观影赚的?”
王克群郑重地一点头。
龙放无语望苍天,观影能赚个屁的钱啊,也不看看这都拍的是些什么题材的片子,成本又有多大,能赚就该偷着笑了好不好?
观影的剧是好,可是市场不仅仅看剧本身啊。
王克群居然还觉得观影能养活季青。简直异想天开。
季青哪敢动观影的钱?
这是被保护得多好,才能有这样的天真。
龙放突然就觉得观影是个另类的象牙塔了。
季青不让底下的人操心俗物,真的对吗?
“受不了打击。”龙放看了一圈,没一个人受得了打击。倚仗一旦坍塌,个个都慌得一匹。
难怪季青不敢放手。
这群只知道梦想的傻白甜们,离了观影,一个都活不了。
龙放想了想,偌大人间,可不也只得一个观影。
“导演,”龙放问了一句,“观影到底是怎么回事?季青没和我说。”
“这个啊……”王克群想了想,语焉不详地说,“我其实也不太清楚,季青不爱和人说这些。就我自己看见的来讲,他家里的控制欲应该很强。”
“怎么说?”
“你别看他兜着这么大一观影,他其实没多少选择权,东越说搞他就搞他。”王克群叹了口气,“本来这次这个峰会他就不愿意去,太上皇用观影架着他,由不得他不去,至于现在,估计是后来又闹翻了。”
“这样也好,他本不该被束缚。”王克群无奈地摇了摇头。
龙放还是第一次听说,要搞观影的是东越。
难怪大家都自觉是没救了。
龙放继续刷着股市,就只刷着,也没做什么。观影的股市也没有王克群说得那么夸张,跌幅都还在正常范围内,偶尔还有回升。
东越应该还没有出手。
那就只剩下一些墙头草,这会儿明哲保身,等过几天风头过了,就又会跑回来了。
观影虽说赚不了什么大钱,但一直都是在赚的。
只要没有人搞他,一切都好说。
在龙放看来,单靠外因,观影这次未必会死,主要的问题还是在季青。
他如果自己想放弃,那神仙也救不了。
那他是为什么不想干了?
王克群说是因为家庭,压力太大,撑不住。
龙放不是很能感同身受。他和季青不一样,他父母以前是不管他,现在是不敢管,全家上下他就是老子,也就只有他姐能说上两句。
可他姐是个名副其实的豆腐心,最是不肯让他有一点委屈的。
更别说拿什么东西威胁他。
她的威胁多半就是一句不清不楚的空话,主要就看龙放给不给她面子。
这种氛围下长大的龙放,是感受不到控制欲的。
他想往哪儿游就往哪儿游。
所以他不能理解季青。
他觉得所谓的威胁,也不过是普遍家长都爱说的空话,很少会有兑现的时候。不管好的还是坏的。
季青有点小题大做。
“导演,我啥时候能放假啊?”龙放问。
“你昨天不刚放完假?”王克群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随口答道,“照现在这个进度,一星期吧。”
龙放“哦”了一声,专心赶进度去了。
晚上回到酒店,他又刷了半天股市,状态良好,没有要撂挑子的迹象。
峰会有三天,如果明天过后,东越还没有动作,那就说明东越不想搞他。只要季青自己不作死,观影就没问题。
可是他为什么要作死呢?
话题又绕回来了。
季青不是那种承受不住压力的人,观影能一步步走到现在,哪里没有压力?
哪里不比家庭压力大?
为什么这一次就受不住了呢?
不想通这一点,龙放不会帮他,也没办法帮他。
追究起来,龙放和季青也就认识了半个月,插科打诨居多,深入交流得少,双方的认识都只停留在表面,没有那么地了解。
毕竟他们不是真正地在相亲,也没有真正地决定要在一起。
有些问题不是他一头热就能解决的。
如果不能确定季青的承压值是否正常,他这个忙就帮不了。
他没那么大能耐去拉扯个易碎品。
“嗯?”那是什么?
龙放忽然看见隔壁床上有个什么东西,季青和他一样,没有拉扯被子的习惯,反正每天都皱成一坨,两个人谁也不笑话谁。
那东西就缩在枕头边,让被子挡住了大半,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龙放跳到对面,把那玩意儿捡了起来。
是本便利贴。
季青还用这玩意儿画过画。
龙放翻了翻,上头写了好几十页的字,第一页顶上写了个东篱寨,后头跟了个圆圈加1。
再往下就是数字的1234,每一条后面都跟了简约的几个字提醒要点,有的还标注了时间。
第二页第三页也都如此,除了顶上没有标题了,只剩下一个简短的圆圈加2,圆圈加3……
这是东篱寨剧评要点。
龙放一眼就看出来了。
所以前两天他起不来,都是因为晚上在偷着补剧?
追人?
没时间?
“woc,”龙放看着上头好多鬼画符,总算将前因后果联系了起来,一时失了语。这他妈也好意思叫追人?
不声不响,追个鬼。
他揉了揉头发,最后憋出来句,“这他妈是‘追人’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正在这时候,手机一响。
小钻风找过来了。
鲤鱼跃龙门:大王大王!我刚刚给老公推荐了十部剧!你说他能追到媳妇儿吗!
龙放:滚!追不到!
鲤鱼跃龙门:那我再努努力!
龙放:……
龙放心想,你别努力了,那个傻逼,你给他推一百部剧他也追不到。还有,别叫他老公!
他一头栽倒在床上,把头钻进了被子里,嗅了嗅那残留的薰衣草香。
他在床上滚来滚去,不知道为什么又翻出自己大号和他的聊天记录,更加坚定了他要捍卫马甲的决心。
我,教人追我自己。
窒息。
“能追到算我输。”他心累地说。
龙放给龙越打了个电话:“喂,姐,牛皮糖在吗?”
龙越没反应过来,龙放提醒道:“就那谁,徐……徐什么来着,对对对,就是他,徐阳——啊?不在啊,那你有他电话吗?”
龙放拿到电话就打了过去。
“嗨,未来姐夫,晚上好。”
“……”徐阳眉角“突突突”地跳了起来,顿时如临大敌,“未来小舅子?敢问有何指教。”
“那啥,问你个事儿呗。”龙放翻了个身,“你和季青很熟吗?有多熟?”
“……”
徐阳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坐在窗前,摆出了长谈的架势:“对,很熟,发小。你想知道什么?”
那是龙放第一次知道季青的过去。
他有些茫然。
折其骨,断其翼,溺其神,涣其心。
一个人在这样的磋磨中长大,还能有自我意识吗?但季青是有的,龙放很确定。
不仅有,而且很强烈。
徐阳说了半宿,龙放也就听了半宿。
三十年不改其志。
这得多坚强?
他设身处地地想了下,如果是他自己,搞不好得疯。更别说还要干别的。
“有些事我也刚知道,而且猜测的成分居多,他不爱谈这些。”徐阳道,“你听听也就算了,别去和他说,他自己能调整好。”
“那观影呢?”
“他舍不得的,等他调整好心态,自然就会想办法去保。只是这次可能调整的时间要长一点。”
“调好了呢?继续受人摆布吗?”
“……啊,”徐阳愣了一下,而后叹了口